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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是罵我白痴，從來沒誇過我。」她癟嘴,滿腹委屈的模樣。

送走了去法國度蜜月的唐毅凡與若凝，郗顏說了個地址，溫行遠沒有說話，沉默著開車載她離去。

那是一段多麼溫馨的時光，周末媽媽在家等他，平時在學校有韓諾陪著，假期的時候還可以和爸爸，哥哥殺上一盤象棋，儘管每次她都被殺得片甲不留，依然興緻勃勃。

郗顏無言以對，在無奈中沉默。

「這個周末韓諾生日啦，我答應了陪他的……」

韓諾，你我之間，就到此為止吧。走到今天，我甚至連做朋友的勇氣都沒有了，你還想要我怎樣呢？

坐在車上，將頭偏向窗外，靜默地望著倒車鏡后他的影子越來越淡，直到完全看不到，那聲綿長的嘆息似乎還回蕩在耳邊，無奈又悠長。

溫行遠也恭敬地鞠躬，輕擁著她離去。

或者絕對，或者零。總之，這輩子都不可能。

「小顏，周末早點回來，媽媽看中一個手袋，很漂亮呢，你陪媽媽去看看，好不好？」

媽媽，小顏回來看你了。你好嗎？有沒有想我？小顏好想你呢!

郗顏回頭，溫行遠正站在她身後不遠處與唐毅凡說話，神情帶著些許的落寞。從她見過韓諾，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她知道，他在生氣，那緊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但是他卻忍著沒有發作。

他淡淡笑，掩飾不了的失落。她永遠只有這三個字對他說，他等來等去似乎只能等來一句感謝。然而，他不動聲色，依舊輕聲調侃她，「光嘴上說可不夠，請我吃飯吧，少爺我餓得快虛脫了。」

曾經我視你為土壤，而你卻不給我生存下去的機會；曾經千百萬人之中，我獨獨為你一人患得患失，悲悲喜喜；可現在呢，我已遍體嶙傷，你的和圖書心也千瘡百孔了吧，我們再也沒有力氣重來一次，我們都太過疲憊了。

有一隻手緩緩撫上她臉頰，輕柔地拭去眼角的淚，摟著她細瘦的肩膀坐在一邊。

聞言，郗顏破涕為笑，抬起頭瞪著他，「我還上過大學呢，怎麼不見你誇我聰明？」

郗顏抬頭望著他，只覺此刻的溫行遠是全然陌生的。不再是喜歡與她鬥嘴的那個男人，此時的他成熟又穩重。幽深如海的眼眸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更似瞬間將她吞噬,卻又在無形中給她無窮的力量，她的心猛地跳了兩下，許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謝謝你！」

朋友明明有很多種，可為何我們竟無法達成共識，選擇一種最適合的方式相處。

我們之間的那個夢三年前就碎了，再也無力粘合了！我失去了毅然決然的勇氣，我們身上的背負的東西太過沉重，早已將堅定的愛情壓垮。從最初的兩個人，到後來的兩家人，現在還有溫行遠與謝遠藤夾在中間，我們的相愛，會傷害太多的人，甚至無意間還會傷到彼此，何必呢，何必……

「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媽媽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媽媽半嗔著抱怨。

媽媽,我答應過你,一定不過讓你白白走了,可當一切都過去了,你還是回不來不是嗎?我真的好恨,我恨他們所有的人,我發誓要報復,可是……我做不到……

機場大廳里旅客川流不息，透過厚厚的玻璃窗，靜靜看著轟鳴起降的各次航班，哀傷地緬懷著過去，那樣固執而失落。

他微笑，溫柔又寵溺，「那的確是我的錯，我們小顏不止聰明，還是最勇敢的，什麼困難都打不倒，簡直就是女中豪傑，這樣行了吧？」

「我不能拿他來試，這對他不公平。」郗顏收回目光，ｈtｔps://ｍ.ｈｅtｕｂｏｏk.cｏm.cｏｍ輕聲嘆息，「若凝，你不知道他有多好，我不能傷害他。」

「伯母，好久不見,我是行遠，我陪小顏來看你。」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聽他悠悠地說，「小顏雖然三年沒有回來，但她很想您，每時每刻都想。我知道您沒有怪她的，可她卻固執著不肯原諒自己。」

媽媽，你在哪邊還好嗎？爸爸也好，你不要擔心，哥哥有空就回去看他，我……這次回來我也會去看他的，只是，不知道爸爸願不願意見我。

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綻開一抹溫暖的笑，又說道，「媽媽，你說小顏是最樂觀堅強的丫頭，經歷了這麼多，我發現自己其實很懦弱。這次回來，我見過他了，突然間發現還是會為他流眼淚，心口還是很疼……對不起……」

「我沒誇過嗎？」他裝糊塗，用紙巾輕擦她的花貓臉。

墓地四周松柏成行，清香隨風飄動，郗顏俯身將一大束潔白的百合花放在母親的墓前。

如果歲月的河流可以倒回，郗顏祈求那場變故可以被阻止，而他們之間，那甜蜜的四年交錯可以繼續，永遠不要劃上句點。然而，時光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停下腳步。

「咿……他懂什麼呀，他這輩子只有一次眼光最好了，就是娶了我。」媽媽輕聲笑，又追問，「好不好呀，要不要陪媽媽去呢？」

「顏顏，我討厭你這麼理智，你連試都沒有試過，怎麼就能肯定會傷害他？」若凝看著一身深蘭色休閑服的溫行遠，恰巧他也望向這邊，與她的目光相碰，他淡淡笑，又轉過了頭。

朋友？他仰起頭嘆氣。

「顏顏，你答應過我不放棄，幸福就在你身邊，只要你回眸，那愛你和等著你愛的人就站在那裡，請你一定要去試，努力去試。」若凝輕和_圖_書輕擁抱著她，輕淺的聲音傳入她耳中，是鼓勵，也是祝福。

摟緊她，分擔她心底深深的痛楚與哀傷，他能做的，似乎只有這些，而他，也一直在這樣做。三年前他陪她送走媽媽，三年後他陪她來看媽媽，那麼再過三年呢，他又該站在哪裡？不管了吧。只希望，能陪到哪一天便是哪一天了，只是，他希望久一點，再久一點！

輕咳一聲，拉她起身，他說，「夠了。不要要求自己太多，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這是被允許的。」伸手將她的頭髮攏到耳後，將她的手緊緊握在他寬厚的手掌中，「不要再自責，沒有人怪你，這件事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一切都過去了，去了的人不能回來，而活著的人也都好好的，惟獨你不好。」他頓了頓，憐惜的目光落在她頭頂，「小顏，別這樣，既然決定回來，無論是暫時的,還是會長久的留下,都該洒脫一點。三年了，說實話，時間不短了，什麼該放，什麼該忘，還需要我說嗎？勇敢點，還有我在你身邊呢,嗯?」

輕倚在墓前，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她靜默著出神，全然忘記還有人等在車裡。似乎自己已不屬於這個世界，只希望能這樣安靜的陪在媽媽身邊，聽媽媽輕責她周末不肯早早回家，所有的時間就拿去陪男朋友，都不理她。

「哎呀，還好你有說呢，我都忘了準備禮物給他啦……」電話那端的她尖叫，聽到媽媽輕快的笑聲，臉上泛起一層紅暈，對著電話輕聲說，「還是媽媽最疼我了，謝謝媽媽……」

溫行遠站在她身後，不敢再多看一眼那背影，只覺再看一眼，他就再也克制不住想要擁抱她的衝動。她看上去那樣無助而孤獨，甚至比三年前那個雨夜中頹然的身影更覺纖弱。

其實時間過得很快，快得我恍m•ｈetｕbｏｏｋ•com.cｏm惚中就過去了三年，可為何我還是覺得過得好慢，沒有你，竟像是度日如年。

蹲在墓前，伸手輕輕撫摸著照片中媽媽的臉，她哽咽著訴說。

哥哥現在也好,我知道,他其實付出了很多,很辛苦。我想他是常來看你的，你該知道了，都不用我多嘴了呢。

即便你的笑容為別人綻放，我也會感覺到欣慰，至少花兒依然在開放，沒有枯萎。這麼多年了，不是不氣妥的。他溫行遠對別人向來說一不二，卻惟獨對她，從來下不了狠心。忽然之間，自心底湧起強烈的挫敗感。或許他這輩子都無法取代那人，或許她渴望的永遠不會是他的懷抱，或許一切不去言明，他才可以這般故作坦然，以朋友的身份一直站在她身邊，看著她微笑，看著她，為別人一次又一次哭泣……

郗顏，我試過，一次又一次試著以朋友的身份與你相處，可是我發現，我不行。

你知道嗎,我甚至可以輕而易舉的毀了他們,但在最後一刻我卻退縮了,我下不了手……除了遠走,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是是，溫少餓了，姐姐我這就帶你去吃飯。」郗顏也笑，抽出手朝他胸膛捶了一記。

「只要你是真心的想要愛，我相信即使最後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他也不會怪你。」牽起郗顏的手，與她十握交握，若凝繼續勸她，「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你知道他有多好，你知道他值得你冒險。」

「爸爸……媽媽……哥哥……」她輕聲昵喃，淚順著眼角再一次滑落。

他們，不能回頭。

她吸了吸鼻子，倚坐在墓前，將臉輕輕貼在那冰涼的照片上，任淚一滴一滴落在上面，化開一朵名為哀傷的花。

望著墓碑上媽媽恬靜而溫暖的笑容，郗顏眼睛紅了，眼淚默默流下來。

郗顏，在這個嘈ｍ•ｈe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oｍ雜多變的時代，你究竟要守著那段逝去的感情到何時？既然有勇氣當面拒絕，為何又在轉身之時落淚？若是放棄令你如此痛若，又為何不肯拋開一切，試著回頭。

「我還不夠勇敢……」郗顏囁嚅，知道他在鼓勵自己，低下頭怯怯地說，樣子像個小媳婦，令他瞬間有吻她的衝動。

「小顏其實過得蠻好的，吃得好，睡得好，您瞧瞧，都長胖了呢，死沉死沉的，我都抱不動了。」像哄小孩子一樣輕拍著她的背，溫行遠以最不以為意的語氣談化她心底的憂傷，「您可得替我說句話，這丫頭沒事就欺負我，有氣兒全往我身上撒，這都賴上我了……」感覺到懷裡的人微微動了動，掐了下他的胳膊，他低低笑，又說，「那年，外婆因為我爬樹偷沒熟透的蘋果，說我是大笨孫子，這下可好，小顏倒是比誰記得都清楚，動不動就損我，我算是翻不了身了，您說我是不是挺聰明的？咱可是上過大學的人……」

「好啦好啦，我下午回來陪你，晚上再陪他吃飯，這樣總行了吧？」她妥協，拿黏人的媽媽完全沒辦法。

郗顏偏頭，將臉深深埋進他肩窩，任淚水滴落在他的皮膚上。她的悲傷，她的無助，在他面前早已無所遁形，無需掩飾。

「什麼話都敢說，印象中好像我比你大吧。」伸手揉著她的頭髮，無奈地搖頭。

「所以你是老人家啦，經不住餓。」郗顏淡淡笑，回身在母親的墓前深深鞠躬，「媽媽，小顏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讓爸爸陪你去呀，他不是總說他眼光最好了嗎？」

媽媽，你是不是怪小顏走得那麼遠，一直都沒來看你？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我怕你不原諒我，我怕你怪我。

「就知道小顏最乖啦，那媽媽在家等你，早點回來，正好幫你給韓諾選份禮物，你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