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剛開完會。」他微微挑眉，澄澈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笑意，沒有正面回答，卻是一副本府尚未用膳的語氣。
驀然間，心底湧起莫名的悲涼，眼眸中泛起點點濕意。不想被郗賀看見，掩飾般欲伸手拿水喝，卻發現右手還被他握在手裡。
夜裡的寒風，那樣蕭瑟，那樣寂冷，像是要吹進心裏去，然而，有他陪在身邊，謝遠藤忽得感覺溫暖許多。輕輕嘆息，眼裡轉出與年齡不符的滄桑來。
謝遠藤拉過他的手仔細看了看，輕呼出一口氣，「害我白內疚了這麼多年。」
「不……」
謝遠藤被他吹面不含楊柳風的淡笑感染，心底漾起碧波般的點點漣漪，徐徐牽起一抹笑，「對門那家店味道不錯，一起吧？」
「就是，所以說根本不賴我啊。」謝遠藤莞爾一笑，面露委屈，「我可不是看見你在那才朝那邊扔過去的，我哪有那麼黑心啊。」
等菜上來，謝遠藤嚇了一跳，「張師傅可沒告訴我菜碼這麼大？」
輕微的動作並沒有將他驚醒，或許是太累了，郗賀閉著眼晴靠在座位上休息，只是握著他的手，微微緊了緊。
謝遠藤輕聲笑，難得幽默了一回，「我請就我請。走吧，郗局。」
郗顏黑黑的眼珠一轉，笑嘻嘻地拍開他的手，「我沒洗臉的……」
「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你和小顏怎麼那麼水火不容？」郗賀收回思緒，不解地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郗賀的陪伴，漫長的夜變得短了。謝遠藤的思緒不
和-圖-書自覺飄回童年時代。與郗顏一起在老房子的院里玩泥巴,然後碰上郗賀叫妹妹回家吃飯。想到郗家人對郗顏的疼愛，再想著父母對她的冷淡，忍不住蹲在牆角哭。還記起有一次郗顏生病沒有上學，郗賀在半路上碰著她，請她搭他的順風單車，進學校時她笑著和他說：「謝謝郗賀哥哥。」看著郗賀神色平靜地往她這邊走，她有些不自在，直到他站在她面前，才問：「你怎麼來了？」
「我可真不是故意的。」謝遠藤斂笑，「是不是留疤了？」
「郗顏顏，你閉嘴。」
郗賀淡笑不語，手心一轉，將她纖細的手握在掌心，「我以為你早忘了。」
她很羡慕郗顏，有那麼好的哥哥。如果可以，她多希望也能有一個那麼疼愛自己的哥哥。闖禍的時候有人護著，耍賴的時候有人寵著，下雨天，有人撐傘接她回家，下雪時，淘氣般鑽進他衣服里取暖。原來，不知不覺間，郗家兄妹相處的點滴，那麼深刻地留在了她的腦海里。
郗賀偏頭看見她靜默思索，雙眸明亮卻難掩疲憊，長發也被風吹亂了幾分，不由自主的，眼裡帶了些許溫柔。抿唇注視著身側看似堅強的她，縱然面對逆境，也從不見也有所退縮，可是，一場無果的痴戀，卻磨去了她的鋒利。
郗賀愣住，顯然沒想到不滿十歲的小丫頭能說出這樣的話，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臉，眼神寵溺，「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誰管你。」
「聽hetubook.com.com說開盤當天有不少優惠，全款付清有五個點的回饋，還有一百套特價房……」謝遠藤笑笑，還想再說什麼,微一偏頭，卻見郗賀的車停在路邊。
郗賀回身望了一眼，微笑著問：「你請客？」
「隨便看看，估計『金碧』的房價低不了，能不能買成還不一定。」張師傅皺了皺眉，年紀大了，還一直租房住，金碧的地理位置好，他也有些動心，就是怕力不從心。
謝遠藤輕笑，無奈嘆道：「還不是我不小心炸壞了你的胳膊，郗顏記恨我唄。」
出了門，迎面而來的是一陣冰冷的寒風，讓人覺察到冬天的氣息。謝遠藤下意識拉高羽絨服的領子，下一刻身上已經多了一件黑色的大衣。
「我要是說順路你也不信。」郗賀穿著黑色的大衣，英俊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我聽行遠說今晚這邊要趕工裝燈箱，就過來了。」
謝遠藤微微側首，姣好的側臉極是秀麗，婉約一笑，「不是吧，你是源頭你不知道？」
郗賀憋不住笑,拉著她的小手輕責,「小臟猴兒，看我不告訴爸……」
「你才不會呢……哥，你背我吧，走不動啦。」嫩嫩的童音開始撒嬌，小手不安份地搖著郗賀的手臂，「哥最疼小顏了……背我嘛……」
「這個案子是我負責的，不看著裝完心裏也不踏實，反正明天也休假，沒關係的。」
那個時候，郗賀的笑容很溫暖，眉眼彎彎的看著郗顏，語氣卻帶著幾分責備：「小
ｈｅｔubｏｏk•cｏｍ.cｏm顏，不許爬樹，摔壞了就變醜了，長大了嫁不出去。」郗賀的唇角一揚，露出好看的笑容，把筷子往她手裡一遞，「反正也點了，吃吧。」
郗賀認真的神情立刻變了，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想忘記都難。」
「哼。」
謝遠藤抬眼注視著他，輕聲問，「吃飯了嗎？」
「那是你說的，我可沒答應。」
「我？」郗賀怔忡，顯然真的不知道。
「沒事，一會困了就在車裡眯一會兒，陪著你。」郗賀說得輕描淡寫，掐了煙,「車裡坐著吧,外面冷。」
郗賀抬眼看她，眼底流露出閃亮的光彩，「放心，下次再請也不遲，給你機會。」
「其實謝經理不必親自守著，也不是第一次趕工，我保證明天早上能準時完工。」張師傅見她凍得臉都紅了，忍不住勸她回去。
「說好了我請的。」
謝遠藤回到路邊看了看安裝的進度，細心的囑咐著什麼，隨後去給工人師傅們買來了水。見郗賀倚在車前抽煙，看了看時間，竟然都十二點了。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開始勸他，「你回去吧，明天還得上班呢，我今天得通宵。」
「最好今天就搬，多看一眼都煩。」
「穿著吧，別感冒了。」郗賀打斷她的推辭，只穿著件深色的西裝，徑自向車子走去。
郗顏是個鬼靈精，才不信他那一套，撓著小臉回嘴，「反正又不要你娶我，你娶漂亮的女孩兒就得了唄，管我幹嘛？」
郗賀頻頻點頭，配合她說：「我也琢和_圖_書磨著沒得罪你啊，怎麼偏偏就往我身上扔過來了呢。」
恍惚地抬頭看著車外，漆黑的夜空悄然翻露著心事，月光淡淡地灑下來，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勢將世界環抱。而她，也有些心思飄渺。
郗賀笑著搖了搖頭，將袖子拉高了些，手腕上的皮膚完好無損，沒有一點傷疤，「冬天穿得夠厚，再說我當時嚇一跳，胳膊一抬就掉地上了，根本沒炸著。」
隱隱聽見他又說了什麼，隨後見郗賀蹲下了身，而郗顏利落地爬上他的背。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年紀小小的謝遠藤依然站在街角愣愣出神。
「謝經理對工作真是一絲不苟，好像每次你負責的案子都是親自監工。」張師傅不是第一次趕上謝遠藤的案子，對於她的敬業，目睹了多次。
「我明天就搬走，再也看不到你這個討厭鬼了。」
謝遠藤似是不贊同他的話，對著他皺眉毛。
「第一次。張師傅告訴我這幾個菜是他們家的特色。」把菜單推到他面前，她又補充說：「你看看還要加點什麼？」
郗賀見她笑得輕快愉悅，也不禁跟著笑了，「那丫頭還好意思怪別人呢，瘋得沒個女孩兒樣。我爸不讓她放鞭炮，怕炸著她，她就跟我撒嬌，偷著讓我給買，還不帶我玩。當時要不是她跑得急撞到我身上，也不會那麼趕巧兒就炸著我了。」
兩個小丫頭誰也不樂意多看誰一眼，憤憤地轉身，剛巧被郗賀碰上。那個時候她們多大？好像十歲左右吧。
已是初冬，晚上的氣m.hetubook.com.com溫下降了很多，謝遠藤已經把羽絨服穿上了，手裡還抱著暖手的熱寶，還是冷得厲害，跺著腳與負責安裝的師傅聊天。
「你才閉嘴，謝藤藤。」
謝遠藤不明白，為什麼郗賀喜歡她，而她，又為什麼這麼固執。思及此，心中泛起沉重的酸澀。
兩個人坐在小店裡，謝遠藤連菜單都沒看，就報出三四個菜名，惹得郗賀一愣，「你常來？」
向來對車沒什麼研究,就連郗賀開的什麼車她也不知道。而且他那人行事又比較低調，但他的車牌號挺唬人，謝遠藤想記不住都難。
吃完飯，謝遠藤搶著付錢，被郗賀攔了下來，「哪有讓女孩子買單的？你存心讓我出醜啊。」說著掏出皮夾付錢。
謝遠藤皺眉，看著幾個特大號盤子，食慾被嚇得沒了大半，但看著郗賀自然地給她夾菜，低頭吃了起來。
郗賀抿嘴翻了翻，給她叫了杯熱飲，又加了個湯，沖服務員說：「就這些吧，麻煩快點。」
謝遠藤笑笑，岔開了話題，「聽說張師傅也打算買房了？」
那夜，當韓諾決決地拒絕，當郗賀伸出手臂將她攬進懷裡，她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啞著嗓子不停地問著為什麼。然而，回答她的，卻只是郗賀沉默中的嘆息聲……
謝遠藤回神，與郗賀專註的眼神相碰，淡然笑了，「還記得我搬家前一天嗎？」
晚上的時候，謝遠藤監督工人安裝售樓部外的燈箱。
謝遠藤抬頭與他對視，盈盈的目光中帶著些許的濕潤，掙了兩下沒掙脫，別開目光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