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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墨九點點頭，乾脆道：「那長老對趙集渡的事，也不感興趣？」

申時茂面色一緩，正想尋著台階下來，卻聽墨九又道：「你這般資質，又如何做得我徒兒？」

他頓了頓，像是想到什麼，又有些唏噓，「依小娘子的本事，想在墨家堂口掌事也不難。只我墨家近日平白招了禍端，如今族中無人主事，幾個長老都去了臨安，老朽又不管事……」

所以聽她一說，那乾瘦男子便漲紅了臉，生氣道：「你個小娘子好生不講理，無憑無據，怎可平白辱人清白？」

墨九盯著他大拇指上的板指，「玉坎板指，自當姓墨。」

墨九老氣橫秋地擺手，「非也非也，我這人向來老實的緊。小郎足上的泥土與普通泥土不同，濕滑，性粘，隱隱泛著一種淡綠色……便是這個仕女玉雕的身上，也有這樣的淡綠色，分明來自墓基里。」

「唉！」申時茂吩咐完夥計拿錢，又嘆一聲：「三日後，老朽靜待小娘子。」

申時茂蹙緊眉頭，看她走出內室，繞過櫃檯，撩起南紅珠簾，微微一頓，又疾步回來，走到他面前不客氣的攤開手。

墨九一臉不解地瞪他，樣子老實之極：「不是古董？」

聽到「墨子」的名字，掌柜明顯一怔，再凝目看她片刻，竟從她的手上把玉接了過去，「姑娘想換多少錢？和圖書」

墨九把手上的玉佩遞上去，「這是我祖傳之物，掌柜的看著給個價。」

「差點忘了，我家祖傳的玉你收了，還沒給銀子哩？」

墨九把指頭在他眼前一晃，很認真地：「我是說二百兩。這是我家祖宗託夢告訴我的，我祖宗可從來不說假話的哦？」說到此處，她兩根指頭變成一根，指向申時茂的臉，「你不肯出二百兩，難道是認為我祖宗墨子會說假話？」

申時茂一把花白的鬍子僵硬了。

藍姑姑丟不起這人了，她一把抓住墨九的手，連同玉一起拿了，點頭哈腰地給掌柜告歉，想把墨九拉走，可墨九人小力卻大，丟開她，又跑到掌柜面前，趴柜上道：「掌柜別不信，你再瞧一眼，真是我祖宗託夢告訴我的。」

完全不知自己的行為有多麼驚世駭俗，她意態閑閑地轉身，瞪向藍姑姑與玫兒。

這些墨家內部的事兒，都是墨九那一日從墨靈兒嘴裏撬出來的。可掌柜那裡知曉？他驚疑一瞬，隨即哈哈大笑，「小娘子好眼力，實不相瞞，老朽正是墨家坎門長老申時茂。」

「一塊玉。」墨九說著，目光卻瞥向他櫃檯上的一個仕女玉雕。

莫非瘋病會傳染？連這掌柜的也染上了？

墨九豎起兩根手指。

掌柜是個行家，把玉佩托于掌中，只觀一眼，就放在櫃檯上，搖和_圖_書頭笑道：「小娘子目若朗星，洞若觀火，就不要戲耍老朽了，這塊玉琢之不足五載，玉質也不算上乘，小娘子應拿去當鋪，或可換二兩銀子。」

時下男子皆以大丈夫自居，無人肯與女子計較，那人平白無故損失了一筆銀子，雖然不太高興，但看掌柜也沒虧他太多，給了二百兩報酬，也沒再多言便感恩戴德地徑直離去了。

墨九又轉回頭，看那人，「你覺得賣多少合適？」

墨九慢慢從懷裡掏出羅盤，在申時茂突然凝重的目光注視下，慢聲道：「那一日我途經趙集渡口，羅盤以轉針示之，針轉而不止，強且有力，必集大冤。墨家子弟以兼濟蒼生為己任，如今且不說那墓葬現世，古董遍地，就說連日大雨成災，乃冤怨之氣影響風水致禍，洪澇之災傷及眾民，長老也不管么？」

「不。」墨九笑道：「我想收你為徒。」

這句話實在猖狂，且不論其他本事，便是他的年紀也可以做墨九的爺爺了。

迎上她晶亮的眸子，掌柜皺眉考慮一瞬，突道：「敢問姑娘祖宗是誰？」

那人一愣，馬上紅了臉，掌柜卻面帶微笑，「他要一千兩。」

「嗬！談錢太俗氣了，其實我是有個事兒想與掌柜商量。」墨九苦哈哈地看著她，一把將藍姑姑扯過來，「您看，我上有七十歲的老母https://www.hetubook.com.com。」把藍姑姑挪開，她又把玫兒扯過來，「下還有十二歲的幼妹。」吸一下鼻子，她道：「所以，我想在墨家堂口混口飯吃。」

掌柜眉頭都在笑，「不是古董。」

「停！」墨九轉頭問掌柜，「他問你要多少銀子？」

藍姑姑：「……」

墨九「哦」一聲，又把玉拿回來，反覆看，「可我祖宗昨晚上才託夢於我，說這是先秦時代的和田玉，都傳祖宗十八代了，怎會不是古董哩？」

於是他問：「你要多少？」

掌柜這才回頭來問墨九，「不知小娘子要賣何物？」

「這……」掌柜啞口無言。

幾個人再一次愣住，藍姑姑都想大喊從來不認識她了，墨九卻笑眯眯上前，捏住申時茂的手，重重握了握，「期待與長老合作，你考慮一下，三日後我會再來。」

掌柜意外地微笑道：「小娘子如何看出來的？」

玉雕上的美人兒尖下巴、鵝蛋臉，身著長袖襦裝，芙蓉色帔帛，頭梳仕女髻，不僅面目靈動，珠釵栩栩如生，便是衣裳紋路與線條也惟妙惟肖，服飾的外觀與唐代無二，且從製作工藝來看，應是唐初的東西。

有好東西出在羅盤異相之地，墨九頓時生出了興趣。

申時茂笑道：「雖非古董，也是緣分，二兩太少，老朽給小娘子二十兩。」

當然，墨九原就為和圖書給他看的。她繼續問乾瘦男子，「摸金之事，損陰德折陽壽，你不僅無絲毫敬畏之心，還敢如此大搖大擺拿到這裏來賣？你信不信，我回頭便告官把你抓了去？」

氣氛僵持著，藍姑姑與玫兒也有些尷尬，墨九卻不在意，收回羅身起了身，「剛才那句玩笑的，長老不必介意。」

墨九露出一笑，大言不慚道：「趙集渡的事，你用得著我。」

沉吟一瞬，他道：「莫非小娘子想拜老朽為師？」

她那玉最多值二兩銀子，可申時茂是一個慈愛的長者，她都「上有老下有小」了，他又怎好意思只給二兩？

墨九斜眼瞪他，「盜墓賊臉上又沒寫一個盜字！憑什麼信你？」

「在發什麼呆哩？走了！留下來，這老頭也不會請咱吃飯。」

在她說話的時候，白鬍子掌柜的目光已從驚疑變成了賞識。古玩這個行業，會紙上談兵的大有人在，可只憑一雙肉眼，便可分辨物品年分，還能如此細緻入微的觀察來源，就得靠一定的經驗了。他沒有想到這小娘子小小年紀，會有如此見識，不由又捋一把鬍子，靜聽下文。

不待店家招呼，她大步入內，直衝內堂，「掌柜的，出貨。」

「這姐姐生得俏。」墨九眼睛一亮，不客氣地上了手，捧著仕女玉雕，沒好直接說唐（怕沒唐存在），只道：「得有好幾百年了吧？」說罷www.hetubook.com.com她目光又慢慢滑開，似不經意地看向賣貨的乾瘦男子，「老墳疙瘩里刨來的？」

坎門長老與大墨家其他長老不同，他閑事不太管，就醉心古玩，這些年在墨家一直管著與之相關的堂口事務，座下徒弟倒也多，還真沒有一個像墨九這般機靈的。

申時茂問：「趙集渡有何事？」

「你待如何？」申時茂還在看她手上羅盤，目光時明時滅。

那人一聽，急眼了，「在下只是二道販子，與東家合作多年，他最清楚在下為人，豈會做那些雞鳴狗盜之事？」

墨九笑著拿張凳子坐到掌柜的面前，一本正經回他：「墨子啊。」

掌柜是一個六十齣頭的老頭兒，鬍子都花白了一半，腰板卻挺得筆直。他有些不痛快墨九的不請自入，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還是笑臉的漂亮婦人，他神色緩和一點，擼一把鬍子道，「小娘子賣什麼貨？」

那人冷哼一聲，著急解釋，「這幾日洪澤湖大雨成災，趙集渡水位上漲，河岸莊稼都受了禍害，大水沖開地頭毀了地基，這尊仕女玉雕，是一個農人在自家毀塌的地里刨出的，我從他手上花了十兩銀子買來……」

盜墓在任何時代都是一個令人不那麼光鮮的職業，尤其在當下傳統的宗法社會，墳墓更是代表一種祖宗的精神權威，歷史上的大多朝代，都對「發冢」之人有明確的刑律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