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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啊！」

等晌午後蕭乾過來給她診脈喂湯藥的時候，墨九如實問。可蕭乾黑著臉嗯了幾聲，也沒有給她一個明顯的答案。

「鉅子，出了何事？」

唯一不美的地方便是那個陸機老人總會出現。

「啥意思？」宋驁聽不懂，挑了挑眉，「你是想說小爺雕得不好？」

墨九愉快地撣了撣肩膀上的雪末兒，正準備去找蕭乾，一陣馬蹄聲便從營門的方向傳來，伴隨著吆喝，引起了她的注意。

墨九皺了皺眉頭走過去，微風便從馬車上送來一股淡淡的香味兒。

可事到如今，既然完顏修念及家國之誼主動援救，完顏敘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死馬當成活馬醫，希望替助他們的力量，能挽救一難了。

事後，她差一點笑趴在桌子上。

這麼一晃，墨九住在南榮大營的三天就過去了。

她認真問：「小王爺，你真想送東西給他？」

「小寡婦，趁著長淵現在中毒不深，你好好治治他這毛病吧。漂亮的小姑娘不要，偏生喜歡上了男人……唉，此生不殺，出事的就不止薛昉了。說不定小爺我……都難逃他的魔爪！」

「滾！」宋驁咬牙，「老子又不是種馬！」

宋驁認真答：「當然，快點兒說！」

「那些奇技淫巧，你不是最在行？」

「一千兩不多吧？」

這是她再次見到薛昉說的第一句話。

他像是有點兒不好意思，目光閃爍片刻，方才低低道：「彭欣有沒有和你說過，她喜歡什麼東西……？」

自從墨九被蕭乾從大榕樹上「解救」下來，再送回營里，就一直噴嚏不斷，鼻涕不止。當天晚上，她早早扒了幾口熱飯，便倒在蕭乾臨時為她安排的小帳篷里，連洗漱都忘了，整整昏睡了一夜，直到次日早上薛昉送熱水進來，她腦子還是昏的。

帳篷上的積雪，被她這麼一踢，雪末兒就飛過來落入了她的脖子，涼絲絲的，激得她一身雞皮疙瘩。可縮了縮脖子，她微微眯眼，卻覺得這個被銀白覆蓋的世界，像一朵一朵的白頂子蘑菇，懸在一片冰雪世界里，因為有了蕭六郎的存在，一切都美得不像話。

這麼小的一個小人兒，小雞雞用得著那麼大？

「她生兒子也挺辛苦的，我不能白得一個兒子，不犒勞她一下吧？」

「明白了。」

車上的人是誰？氣勢還不小！

「喂客氣點啊。」想到那件事兒，宋驁也有點不自在。

說不要了，他還真就把手上的木頭丟在了桌子上。

「嘖嘖，堂堂王爺，還寫欠條？」墨九鄙視著他，看他臉上掛不出，又一本正經地嘆息道：「行行行，誰讓你是我乾兒子的親爹呢？寫欠條就寫欠條吧，回臨安就給啊？不許賴賬。」

一道冷空氣撲來，讓她打了個噴嚏。

「你明白了嗎？」和-圖-書

「嗯？」墨九認真問：「怎麼了？」「你再說一次！」

這十五萬珒國援兵也是完顏修派來的，包括完顏敘也知情。

營門口的纛旗下，一群身穿襟皮大衣、頭戴遮耳皮帽，腰帶上掛著大刀的傢伙氣勢洶洶地入了大營。他們的中間，有一輛掛著黑布帘子的馬車，車輪子滾過潮濕的地面，軋出一道道深深的車印。

北勐人來了，這個時候蕭乾肯定有事，她準備去找宋驁算了。

墨九挑了挑眉梢，一臉「老子過分你怎樣」的表情。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片刻，到底還是宋驁拿人的手短，不得不敗下陣來，一臉無奈地道：「行行行，誰讓你是我兒子的乾娘呢？爺寫張欠條給你，成了吧？」

「遲了！」墨九敲了敲桌子，莞爾道：「而且我小本生意，不喜歡賒賬！」

「墨姐兒慢用，我，我走了——」

宋驁沒有露面兒，兩名重甲侍衛卻吃驚的出來。

「再說一遍奇、技、淫、巧試試？」

一陣冷風吹來，墨九捂著鼻子，又眯了眯眼。

但若是完顏修插手此事，他手上又有東北部的舊兵，確實不好應付。

蕭乾冷眼剜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

宋驁分明就沒有懂，可他思考了一會，又好像懂了什麼，嚴肅地點點頭，拉椅子坐近了墨九，小聲道：「小寡婦你說得也對，這一回確實為難她了。一個婦人自個兒懷孕、生子，我也沒能幫上點兒什麼，確實太不容易……那麼一個大胖兒子啊，她怎麼就給生出來了！？」

蕭乾一聲暴喝，隨即，帳篷里便傳來一陣「撲嚕撲嚕」的異響。

「哈哈哈——」

三天的大風雪，將汴京城籠罩其間，像被推入了野獸的嘴裏。可雷聲大，雨點小，南榮、北勐與珒國這一場久違的大決戰，遲遲沒有開始。

感冒還沒有好完啊？揉了揉鼻子，她無奈地抬頭看天。

這是要讓他馬上給錢？宋驁怒了，「小寡婦，你別過分啊！」

「呃……」宋驁見鬼似的轉頭，「那有點多！」

「我不會做玩具。」

抬高下巴，她遠遠一眺。

「小寡婦，你到底啥意思？小爺怎麼聽不懂？」

「看老子像賴賬的人？」宋驁瞪著她，哼一聲，盯著玩具圖想了想，突然又道：「可是小寡婦，這些玩具吧，稀奇是稀奇，好玩是好玩，卻沒有一個是我做的，是不是少了點誠意？」墨九癟癟嘴，「好像是……不如你教你？」

「阿嚏——」

「我說小寡婦，不不不，大鉅子，墨先生，墨九爺，你和我說說，剛出生的小孩兒，能玩什麼玩具？不如你幫幫我吧，我曉得你會做很多東西，幫我給我兒子做一些獨特的小玩具怎麼樣？多少銀子都行！」

這麼一想，他掃一下墨九奚落的表情和圖書，清了清嗓子，又換了一副討好的笑臉。

宋驁橫她一眼，「老子關心兒子，心疼兒子的娘，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宋驁那廝這幾天心情好得很，臨安來的消息到達了興隆山，自然也到達了汴京府。於是，這個從來都是風流浪子的小王爺，冷不丁有了一個大胖兒子，那個興奮勁兒就不提了，自打墨九到了營里，他便揪住她不放，一定要讓她幫忙想法子，給他的兒子準備一個特殊的禮物，託人捎回臨安。

「薛小郎，怎麼了？」

於是乎，墨九越是張揚狂妄，大家越是覺得自然。

看他如何，墨九覺得自己說得有些深了，又是一笑。

三日來，墨九看蕭乾每天忙碌到深夜，也不去隨便打擾他。她閑著沒事兒的時候，就養養自己的小病，逗逗可憐的薛小郎，領著宋驁去試試火器，做一點兒美食犒勞蕭六郎的胃。

這般行走在全是男人與汗水的兵營，她竟然如魚得水，覺得日子挺美。

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就把那天晚上的事兒，在腦補了許多情節之後，添油加醋地告訴了墨九。末了，這貨重重攬一攬墨九的肩膀，用一種低沉而悲痛的語氣告訴她。

墨九快被他煩死了，恨不得避著他。

在營中有一個私人空間，自然好。

「……」墨九覺得與這個男人說這些「風花雪月」就是對牛彈琴。

「墨、九！」

盯著那塊木頭，隔了一瞬，她點點頭，「不要好，換我也不要了。不然拿著這麼一個玩意兒去臨安，我真怕會影響我乾兒子對新生事物的認識，思想觀與價值觀嚴重畸形！」

哪怕宋驁貴為王爺，也從來沒見過這麼些稀奇的玩意兒。他端詳著紙上的玩具，一遍一遍撫摸著，狹長風流的一雙眼睛，幾乎眯成了細縫，好半晌兒，他點點頭，「不多，完全不多！」

「我說的是黃金。」

「你還想聽？」墨九奇怪地挑眉凝視他，一本正經道：「不是吧，你怎會這麼變態？大冬天地跑到小樹林里要親一親，要捏一捏，要飛一飛，要跑一跑也就罷了，居然連艷史都要再聽一聽？」

「這個人真奇怪！」

噫！這脾氣還挺大！？

墨九嗤一笑，哭笑不得。

可大抵是送入那批武器的緣故，不管她多傲嬌，也聽不見半句閑話。

等蕭乾晚上再來帳篷找她的時候，她果然心靈純潔地規勸他，「蕭六郎，我看薛小郎這兩天都不好意思見我了，走路低著頭，夾著腿，看樣子傷得不輕！你說你吧，也不要總顧著我。既然做下了，也得對人家負責才是！」

她發誓，絕對不是她眼花了，確實今兒的薛昉有點奇怪，像一個受人欺負的小媳婦兒似的，不像平常見著她就有說有笑，不需要她多問就能嘮上幾句。

侍衛微微垂頭，似和*圖*書乎有些不敢面對這個問題，便連聲音都像是咬著舌頭說出來似的，極為含糊，「我們家主子在，在雕小人兒……」

當初逼著彭欣落胎的事兒，他做得不厚道，可私心裏確實沒有墨九以為的那個齷齪，不都是為了彭欣著想么。不過如今兒子都有了，墨九找他茬兒，挑他刺兒，好像也沒有虧著他，兒子能保住，不還得多虧墨九么？

墨九挑了挑眉，「你們王爺呢？」

盯著她嚴肅的眼睛，宋驁久久不語。

「瘋的人是你！」墨九瞪他一眼，冷哼道：「她不缺吃，不缺喝，更不缺錢，要什麼東西啊？她只缺一個男人，一個有心的男人來待他們娘兒倆好。」

這廝幾乎不敢與她的目光對視，把熱水放下就溜了。

也不曉得兩個人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外面的侍衛只時不時聽見墨九短促的驚叫，桌椅的咯吱，還有蕭乾重重的喘氣聲兒。侍衛們也不敢問，也不敢亂猜，更不敢亂勸——結果天亮后發現，墨九的嘴巴腫了，蕭乾的嘴皮也破了。

當然，他來也就罷了，墨九不爽的是他的身邊，永遠跟著那個「貼心侍女」溫靜姝。舊事梗在心裏，她與溫靜姝之間，已無法回到純粹的關係了。而且墨九心裏有結，瞅著這個女人，就不太舒服，更是連客套都省了。溫靜姝見著她還會笑上一笑，墨九卻要麼是一個大白眼兒，要麼直接望天而過。她我行我素慣了，從不管人家怎樣想她，只管自己活得舒坦。

「好了好了，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了……」

「額！」墨九陰陰地回視她，「你要如何？」

畢竟九爺是有本事的人……怎能與俗人的性子一樣？

墨九走出自己的小帳篷，伸了伸懶腰，又忍不住回頭踢了一下帳篷，讓篷頂上的積雪飛落……

墨九怔了怔，嗆得咳嗽起來。

她總覺得中間有什麼事兒，卻一直被蒙在鼓裡，有些莫名其妙。

還未走近，便見北勐那輛馬車停在帳門口不遠。

被她怪戳戳的目光看得脊背生寒，宋驁微微眯起桃花眼。

「不差！」

「銀子！」宋驁趕緊搶話，「不能是黃金。」

「不不不。」墨九意態閑閑地瞥著木頭，「挺好，挺形象生動的——」躺在桌上那一塊木頭確實是一個玩具小人。雖然從木頭的五官上面看不太出來到底是人還是動物，但他有腰，有腿、有臀……尤其宋驁還特地為他雕了一個比例嚴重失調的小雞雞，讓她想說他不是一個人都不能。

「總而言之，彭欣要的是一個男人，一個有擔心，有責任心的男人。如果你明白了，我也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宋驁一驚，「禮物？」

「小寡婦！」宋驁牙根兒痒痒，「你這張嘴咋就這麼刻薄呢？」

「小王爺！」

消息未經證實，不和*圖*書知真假。

他並不住在蕭乾的大營中，可卻一直陰魂不散，時不時就過來給南榮兵做一下「義診」，順便看看自己的寶貝徒弟，與蕭乾嘮上幾句，尤其是曉得墨九來了汴京之後，他來大營就更勤快了。

這樣，她就可以想睡懶覺就睡，不必跟著蕭乾的作息而活動了。

可這會子她沒處去，就有了逗他的興緻。

她對宋驁投去同情的一瞥，「人家都說越缺什麼，越想補什麼……唉！」

墨九彎起嬌俏的唇角，手指戳了戳那個木頭小人兒，似笑非笑，「我的意思是，這事兒啊，還真是夠為難彭欣的了！」瞥一眼宋驁，她眉眼生花，「這回懂了嗎？」

「雕小人兒？」墨九往裡探了一眼，便哈哈大笑往裡走，「哪個吃雷的人得罪他了？雕小人是要背地裡詛咒人家，順便扎扎針嘛？」

有消息稱，完顏濟、速也其實是完顏修的人。

可哪怕是對牛彈琴，不也得彈一彈嘛？不彈牛又怎麼聽得見？無奈地唉一聲，她道：「所謂有心，是指有心的靠近、有心的對待、有心的生活、有心地接受她的喜怒哀樂。所謂無心……小王爺，一個人在沒有情愛的情況下放縱情慾，就是無心。無心的人，與畜生何異？」

對別人來說，那確實不算什麼事，可對於宋驁來說，絕對值得大驚小怪。這位小爺從來都是唯我獨尊，老子天下第一，只要老子看不順眼，誰也不要來惹我的主兒。對女人雖然不算刻薄，但絕對談不上溫柔體貼，這一回彭欣生個兒子，難不成就把他的心綁住了？

「有心的男人？」宋驁思考一陣，「誰還能沒心怎的？」

「喲！」墨九斜剜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小王爺開竅了？」

「嘿，你總算為自己找到了合適的標籤，恭喜你。」

「真的？」宋驁一臉激動。

「好。」

第四日，大雪初霽，天際難得明亮起來。

「一千兩！」

墨九一本正經，「她需要一個男人！」

「多謝王爺誇獎！我這算客氣的了。」墨九白他一眼，想到過去，又有些哭笑不得，不由挑高眉頭，酸他道：「不曉得小王爺還記不記得，當初是哪個哭著喊著要讓彭欣落胎的？哦，現在大胖兒子生出來了，就是你的兒子了？依我說，那小子是人家彭欣的兒子，關你王爺啥事兒啊？」

為了顧及影響，蕭乾並不讓她住入他的營帳，只吩咐薛昉格外為她準備了一個小帳篷。離他居住的地方，還稍稍有一段距離……這種掩耳盜鈴的行為，讓墨九很是嗤笑了他一回，卻也沒有反對。

「這還差不多！」墨九彎唇笑了笑，然後把早在興隆山上就做好的撥浪鼓，積木城堡、小木頭車等等小玩具畫在紙上，給宋驁一個個解釋完，攤開手道：「就這些玩具，不差吧！」https://www.hetubook.com.com

形勢一日一變，氣氛也一日比一日緊張。

就在墨九到達汴京的前一日，被珒國皇帝完顏敘急召馳援汴京城的完顏濟、速也二人率領十五萬珒兵回京，狙擊了北勐五丈河的營區。北勐人沒有想到珒兵都窮途末路了，還敢主動挑釁，倉促應戰，竟然潰敗。而珒國這兩個久負盛名的名將都曾是完顏修的得力部將，也算是名不虛傳，緊接著就成功地佔領了汴京以東和東北的方向，擄殺了不少北勐人。

「……」宋驁眯眼抬頭，咬牙應了，又專註盯著她，「還有一個事……」

好在，營里還有小王爺宋驁。

墨九與他眼對眼，鼻對鼻，觀察他半晌兒，見這個男人臉色很正經，不像一時興起，更不像在開玩笑，也不想在這件事上與他胡扯，擾亂了他的心思——至少她得趁此機會為彭欣爭取一點什麼，做一點什麼。

「……」宋驁黑著臉看她，一臉無言以對。

「墨九！」

「……」墨九哈哈一笑，站起來拍拍桌子上的木頭，「我已經安排擊西回臨安接他們了，想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到金州興隆山。到時候，王爺抽個空子過去一趟，不就一家團聚了嘛？」

墨九狐疑地上前一看，當即傻眼了。

於是大家都正直純潔又善良地想：肯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對於一個差點殺害我乾兒子的劊子手，我這已經算很客氣了。」

思索一陣，墨九客串了一回心理專家，恍然大悟。

墨九覺得不可思議，奇怪地道：「若你以前那些女人曉得，只要給你生一個兒子就能得你看高一眼，恐怕個個都爭先恐後地為你生。如此一來，安王的兒子，沒有一百，也有一百零八將了……」

一不小心發了大財的墨九從宋驁那裡出來，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她愉快地哼著小曲兒，捏著雪團，準備出找蕭乾分享一下這件天大的喜事兒。

「胡說八道！」坐在椅子上專註活計的宋驁，闖言不高興地抿緊嘴巴，回過頭來瞪著墨九，「我送給我兒子的玩具，什麼詛咒，扎針的？呸呸呸！晦氣，不要了！不要了！」

「不要太感激我！」墨九笑得眉眼彎彎，「……一千兩。」

噫，這不像男人會用的香啊？

不過這小王爺心裏陰影面積是多大啊？

「起來沒有？出大事兒了！」

「好。哈哈哈——」

「我操！」宋驁惱了，「你啥意思，是想讓老子送一個男人給她？小寡婦你個缺心眼兒的，莫不是瘋了？」

距離太遠，她看不太清面相，僅從打扮上看，應當是北勐人？她猜測著，看南榮守衛沒有阻止，任由這群人直接把馬駛向了蕭乾的中軍大帳，不由撇了撇嘴巴，笑一笑，也就換了一個方向。

重重拍拍宋驁的帳篷帘子，墨九大聲喚他。

「說！」墨九奇怪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