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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墨九心裏一驚，「你可別瞎說——哪那麼容易死？」

左右都是死，就看怎麼死得舒心，不累及家人了。

今天到底為什麼要來抓墨九，為什麼要賣這個命，甚至他們的將軍卡塔塔究竟奉的什麼人的命令，小兵們都一概不知。如今這一仗打下來，墨家人沒有傷亡，他們自己卻死了好多，而王爺和公主本人都在現場，他們就不得不尋思了——

一時間，爆炸聲震天動地。在幽靜的山林里傳出了老遠，濃煙滾滾而起。墨九看著地上的幾具屍體，半眯著眼，冷靜的命令。

不曾想，這一群北勐兵都是精銳。

「你們都他娘的瘋了？」

而且，對他們來說，僅僅唯命令是從而已。

那個將軍模樣的頭目看到扎布日出現，狠狠的驚了驚。千算萬算，他也沒有想到會引來一個王爺。從頭到尾，他不敢說自己是誰派來的，當然也不敢和王爺硬碰硬——可扎布日這廝不是不肯出來狩獵，正在營地里和兩個姬妾尋歡作樂么？

墨九心裏暗笑著，真站在她後面去了。

「兄弟們，他們在拖延時間，不要等了，上！」

扎布日臉色一變。

「別問了。人都撲上來了，殺吧！」

女人也可當豪傑啊！

是誰？

「塔塔敏，你們在說什麼？怎麼就惹惱了他們？」

她往前一站，手使長鞭卷一個北勐兵，以助塔塔敏的攻勢，卻突然看見光線微弱的叢林裡頭，傳來一陣急速的馬蹄聲。

指著北勐士兵，那聲音也滿是暴怒，像要吃人的猛虎。

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事情，來得很快，北勐士兵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先是受了驚嚇，吃了一嘴巴的塵土，又看墨家人溜得痛快，一群人就直殺出去，脫離了他們的包圍防線。

「嗬嗬。」扎布日看著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唇角上帶著一抹陰森森的笑，「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不會怨我？」

這次行獵，墨九不能說完全沒有防備，雖然沒有預料到會遇上北勐的大部隊襲擊，但因為有溫靜姝這個隱患存在，她防人之心還是有的，不僅自己身上隨身攜帶了小火器，墨家弟子身上也有——

從阿依古到塔塔敏，墨九總算感受到了北勐公主的牛逼之處。可塔塔敏再牛逼，墨九也不能丟下她斷後，自己跑路吧？

墨九從來沒有在哪個女人身上看見過。

那人似乎沒有想到他不懂權衡，「王爺——」

北勐士兵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他們認為最好的追趕方式——追而不殺。

「塔塔敏……」他低低喚了一聲，突然轉頭，不再看她，而是把冷漠的目光望向那個北勐將軍，臉上有一種「豁出去」了的絕決。

野鴛鴦……

他們手上的小火器用光了，這些傢伙還在跟隨，固執地跟在後方，像在趕一群打慌的野兔和圖書子，始終拋不掉，煩得她手心都濕透了。

利索！

會不會是蕭乾？

「你少管閑事！」扎布日句句都是刺。

她的任性妄為，他不是第一日知道。

有了想法，軍心就有了動搖。

墨家弟子在往北面跑，北勐士兵殺過去，往北邊追。立在圈外的扎布日，看了一眼墨家弟子人群中間的塔塔敏，終是刀出鞘，馬疾馳，領著十幾名親兵殺了過去，擋在兩邊人馬的中間地帶。

所以，她高聲吶喊吼著……明著是讓墨家弟子和敵人拚命，不要退卻，其實不過是為了唬弄不懂的敵人。墨家弟子都聽得懂他們鉅子的真實意思，其實潛台詞是——咱們有機會就溜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哨子！

目光緩緩上移，他臉上露出一抹狠絕，一字一頓。

這北勐話一出，那北勐兵頭目當即一愣，面上露出一絲懼意，很快轉瞬又隱去，「唰」地抬手舉刀，只聽「嗡嗡」聲里，全是狠戾。

墨九心底是期待的。

沉悶的刀戈聲中，他赤紅的眸子，似乎更添了狠意，有兩個不長眼的傢伙躥到他的面前，招惹到了他，居然被他一刀一個的吹成了兩段。

然後，小聲的，用只有塔塔敏聽見的聲音說。

他遲疑一瞬，看向塔塔敏，目光里並沒有與愛有關的情緒，甚至還帶了一點痛恨的，或者說受傷的狠，樣子也兇巴巴的。

「你呢？」墨九詫異。

塔塔敏咽了一下唾沫，似乎有點怕他，連馬步都退了一下。

「嗖！」一聲！

他和塔塔敏本有苟且。

他就帶了十幾個親兵，似乎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而是臨時起意衝過來的。一雙眼睛赤紅如血，像是還沒有從宿醉中清醒，看了一眼塔塔敏和林子里的情況，第一反應居然是……罵人。

「有備而來啊！」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一走了之，不淌渾水。

「我開玩笑的，死容易，活不容易，咱們不能死戰。現在這兒，離駐營地太遠了，其餘狩獵的隊伍，好像也沒有往這邊來的，不知道會不會有援兵來幫我們。最可怕的是，我都不知道要抓我的是什麼人。如果是他……你懂的，我們雙拳難敵四手，還得走為上策。」

她完全被墨九感動了，一張瘦削的臉上，也不知是熱的，還是運動的，滿是紅嫣的緋色，一雙眼神里，也不再有先前看到的頹然之色，整個人都煥發著一種新生般的神采。

這種情形下，傻子都想得出是誰了。

「愣著幹什麼，還不跟我走？！」

「四哥若是想娶，自可從身邊姬妾中選一房，若是都看不上，也可讓大汗為你另擇良妻，你的王妃，無論是誰都好，不可能是我。」

那將軍脊背上都是冷汗。一個個都是得罪不起的爺，他手上這些兵，也有曾在扎布日www.hetubook.com.com麾下從軍的人，哪怕扎布日只帶了十幾個人，若是誠心阻撓，恐怕還是有些麻煩。

可塔塔敏又怎會不懂？

「什麼東西？」

「知道她是誰嗎？七公主。知道那是誰嗎？蘇赫的女人。你們他娘的都不要命了？」

「塔塔敏，你若是肯答應嫁給我，我便幫你，讓你的朋友逃生——」在一片混戰中，墨九突然聽見了扎布日的大嗓門破空傳來。

這話確實殘忍了。

「火器，他們有火器！」

噫，這女漢子是個小攻啊。

可墨九卻對扎布日沒有什麼同情。

塔塔敏面上冷凝，也拔出繫於腰上的一把彎刀，側眸看來時，刀的寒芒與她眸底的冷漠襯於一處，讓墨九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誰他娘的敢和本王動手，格殺勿論！」

「你們現在就滾，九爺我暫且饒你們一命。要不然，這青山綠水的地方，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了。」

「這不是閑事。」塔塔敏將彎刀橫舉在胸前，目光堅定地望著扎布日，一字一字，英氣十足地說，「墨九是我的朋友，誰殺她，就是殺我。誰想殺她，就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都住手！」

一群群士兵舉刀示意，似乎恨不得殺過來。塔塔敏冷眼一掃，低喝一聲，嘴裏滿是不屑的痛斥，「你們眼裡還有我這個公主嗎？你們看清楚，我是七公主。」

在他們面前的扎布日，儼然就是強者。

「也許我死了，對大家都好。」

他手上的長刀，入目幽寒。

不得不說，北勐的女子確實和南榮的小家碧玉不同。這塔塔敏性子不熱，功夫不弱，人也確實顯得兇悍得很，一刀一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毫不手軟，儼然就是花木蘭再生。

這是不想和塔塔敏相認了。

來不及考慮更多，事情逼上頭來了，就是干。墨九沖墨妄點了點頭，墨家弟子收到命令，一直留著的「小火器」都攥在了手心裏，在敵人撲上來的一瞬，集體同時擲向北邊方向的北勐士兵，然後人群往那一個方向壓了過去。

「我不走！」

鮮血刺|激了他的神經，他眸底幽光乍現。

這山裡的火器都炸過了，聲音傳遞那麼遠，她不相信蕭六郎沒有聽見。

墨九看他癲狂的樣子，又看看塔塔敏，心裏不由湧起一陣陣的悲涼……不僅為塔塔敏，也為自己。

也便是說，蕭六郎對她的感情，甚至連扎布日對塔塔敏都不如。

人心底都會懼怕強者。

於是，在扎布日加入之後，哪怕就十幾信人，情形就都變了。

……逃了今天，明天又怎麼辦？

他本就是個大嗓門，聲音震天的響，與鏗鏗的兵戈聲融在一體，帶著十足的威懾之態，拚命的架勢，自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狠，這讓好多北勐士兵都在私底下軟ｈｔtｐs://ｍ•ｈetubｏok.coｍ•cｏｍ了手。

塔塔敏皺眉，「比你好。至少，他不是我的哥哥——」

一認，就不在理。所以，先打再說，是最好的。

哨聲一響，對方就急了。

「你走啊！」塔塔敏看得心驚膽戰，不由催促她。

除非不在北勐的地盤上。

卡塔塔的命令，隨時可能變得不是命令。

一顆火霹靂炸響了。

手一舞，她手上東西擲了出去。

這情形，恨得墨九牙根兒想想。

不放是錯，放了也是錯，在這樣的時候，誰都不敢擅自行動，事成和事敗，吃苦的都是他們，他們也在拖時間，等待別的轉機出現……

這一場陷入了迷途的愛喲。

她試圖說服塔塔敏。

「都給我上！不要發愣了。橫豎都是死，怕個卵！」

在這一瞬，塔塔敏突然拍馬向上，手上尖利的彎刀利索的貫穿了一個北勐士兵的胸膛，看著泗泗的鮮血，她蒼白的臉蛋上，滿是冷漠，回頭就沖墨九喊。

對一個深愛他的男人來說。

那人緩緩舉刀，「阻撓行事者，殺、無、赦！」

「王爺非要逼迫，阻撓行事，那卑下就只有對不住了。」

「王爺，我們是奉命行事，要請鉅子一敘。卑下，卑下也並未察覺是七公主殿下……」

「保護鉅子！走——」

這是……要滅口的意思？

「本、王、說、放、人。」

但親手殺王爺，殺公主，是作死的叛徒啊？

扎布日也在生塔塔敏的氣，他尚且可以為了她拋棄所有趕來援救，而他呢？

哪怕是大汗授意，最後也可能只是背黑鍋。

「走！」

扎布日微微一怔。

「你帶人突圍！」

那人怨毒地眯了眯眸，又小意地掃了一眼扎布日。

這時，看一眼還在發怔的北勐士兵，那北勐將軍黑著臉舉了刀。

女人落難的時候，首先會想到的就是她的英雄騎著白馬趕來營救，可那期待到底是落了空，策馬前來的人，卻並非蕭乾，而是一臉惱意的扎布日。

墨九手上捏著一條馬鞭，經常用著，倒也熟練，衝上去站在塔塔敏的身邊，「啪啪」揮舞著，在空中盪出一個個氣流，不時騷擾一下敵方，又退回來掩護，於是，那鞭子也算髮揮到了它最大的使用。

「砰砰砰！」

「非得嫁去南榮？」

一雙眸子里，布滿了生氣的紅絲。

我靠！

然而塔塔敏顯然不知。

塔塔敏目光陰了陰，「好，有機會你就逃。」

也不願意承認她七公主的身份。

好大的力道，誰這麼狠？

可他聽見了，卻沒有來。

可這次惹到的人……他們惹得起嗎？

而墨九……由於完全聽不懂，只注意著觀察著眾人的視線，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們這邊，走到墨妄的身邊，和他以及曹元幾個心腹咬了幾句耳朵，然後靜靜地聽著。

「風緊，扯乎——」

不過，這些全ｈtｔｐs://ｗwｗ•hｅtubｏｏk.cｏm•cｏｍ是北勐話，墨九聽得一頭霧水。

那一群北勐兵，有一些是能聽懂墨九的話的，很快，人群中便傳來某種不安定的聲音。那頭目見狀，生怕中了墨九的疑兵之計，大聲喊叫。

扎布日一愣，指著他大罵，「你他娘的要怎樣？」

「你想得可美！」扎布日的聲音透著狠絕，「你越是不願，我便越是願意。這一輩子，還非就和你綁在一塊了。就算是死，也得讓你給我賠葬，信不信？」

「追！追！不要讓他們跑了。」

這一下，不僅扎布日，連塔塔敏都愣住了。

一定是哨子。

說到這裏，她默默地伸手入懷，將一顆小小的火霹靂握于掌中，冷冷地吩咐墨家弟子，「兄弟們，人家不跟咱客氣，咱也不必客氣，能宰幾個宰幾個，能殺幾個殺幾個，你們有什麼招兒，就都使出來吧！」

「想好了。」

墨九呼吸急促地說，「少廢話了！你為了幫我才跟上來的，我不能丟下你的。再說了，我便要走，也走不了不是。嘿嘿，咱倆今天就做一對野鴛鴦吧，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兄弟們不要聽她的胡扯。中了奸計，給我上，他們沒有幾個火器！如果有，就不會吹哨子求助了……」

可再想一想他接到的命令……

很熟悉的聲音，讓墨九目光微微一眯。

畢竟他對塔塔敏，未必就是真愛啊？誰說不會是變態的佔有慾或者別的什麼情感？！總之，若是深愛一個女人，他肯定不會再找其他的女人吧？額爾小鎮的花園小遇，讓她不由冷哼一聲，讚許地將目光投向塔塔敏。

「聽見沒有？還不走人！」

但凡有一絲希望，她也不會輕言死。說這些，還是為了麻痹敵人。真正的心思，還是有機會就跑路，跑路……咳，堂堂一個鉅子，正和敵人干仗呢，她始終琢磨著怎麼跑，似乎有點……不上檔次。

靠，這叫怎麼回事啊？

有幾個敵人驚得叫出了聲來，墨九見起到了威懾作用，在人群冷冷低哼。

「這——」那人很是為難，目光閃爍一下，致禮道：「王爺就不要多問了。您可以帶走七公主，但墨家鉅子必須留下。」

「轟」一聲，驚住了歹人。

也難得他在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候，還能想到讓塔塔敏嫁給他。若是北勐王朝有「情聖」這樣的勳章，墨九覺得實在應該頒發給他。

「不。我不怨你。從來不。」塔塔敏邊跑邊退，急喘著氣，似乎對他緊緊相逼的詢問不耐煩了，歇斯底里般怒吼，「你還不明白嗎？我只是不願意和你有絲毫的牽扯。」

嗯，她喜歡玩智力碾壓。

如果這些人真是蒙合派來的，那想要逃，太難了。

「我……」塔塔敏手舞彎刀，咬了咬牙，似是做了一個什麼重要的決定，眸底幽光飛快的閃過，突然將一個墨家弟子的縫隙中殺和-圖-書出來，試圖行兇的北勐兵斬于馬下，然後隔了許久才輕輕一嘆。

鞭長，可及，還可嚇。

但小火器這玩意，唬唬人，讓人多支撐個一時半會還可以，遇上人數群多、訓練有素的大軍玩命，那就成了中看不中用的小把戲了。

墨九最沒節操的地方，就是這個了。

「襲擊墨九者，一個不留！」

「別他娘的喊我！」扎布日以前也是常年帶兵的，在汴京那一次「衝冠一怒為紅顏」，流傳千古的傻戰之前，就頗為有名，甚至由於先汗嫡長子拉木拉爾的優柔寡斷，蒙合父親達爾扎的陰狠毒辣，先汗曾經一度屬實過他……

「殺啊！殺——墨九要活的。」對面的敵人似乎比他們更急，就在他們對話的短短瞬間，尖銳的刀劍碰撞聲，鏗鏗地響了起來。

這開溜的信號一發出，墨家弟子便按事先收到的指示，往人數相對較少，又在爆炸中徹底失去了防守的北面突圍——

墨九說得慷慨激昂，還有心思開玩笑，可心底真沒有這麼想。

嘴裏恨恨罵咧著，全是墨九聽不懂的北勐話。

「砰砰砰！」

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破空聲，像有什麼東西從天空飛過去。墨九順著那一條黑色的陰影，回頭看去，卻見一隻羽箭，射在背後不遠處的巨石上頭，穿石而過，只留一抹箭上的羽毛在外面，箭身已深深射丨入岩石中。

一個不留？全部殺了？

「沒事，咱們一起。」

「別妄想了！」塔塔敏的聲音冷漠得不帶一絲感情，若不是離她很近，墨九也差一點就錯過她聲調中暗藏的那一絲難明的複雜、委屈，抑或是失望。

她不是戰場上的將軍，沒有太多勝負的榮辱感，不願意看到墨家弟子有任何傷亡。所以，基本情況下，她不喜歡真刀真槍和人家拼殺。這種拼人的肉搏遊戲，太血腥，太暴力。

「那個混賬到底有什麼好？你非要嫁給他？」

有墨九弟子擋在前面，那些人一時半會也近不得墨九的身，她和塔塔敏被圍在人群裏面，靜靜看著這一群身手了得的黑衣人。

是個聰明的傢伙。

林子破開，急匆匆趕來的一群人，正是蕭乾的隊伍。急切喊話的人是聲東。而蕭乾手上捏著一把弓箭，臉上的表情由於隔得遠，他又戴了垂簾的帽子，墨九看不太清，只聽他接著聲東補充一句。

「是。」

「奉命，奉誰之命？」扎布日的額頭上，青筋爆裂，依乎還在生氣。

到底搞的什麼事？

七公主……？

猛！

「好。你站我後面！」

塔塔敏已將近一年不出公主大帳，今日出來狩獵，又全裝的行獵勁裝，剛才和墨九站在一起，居然沒有人注意她——哪怕她吹了哨子。

終是一狠心，他緩緩睜大眼睛，狠絕地咬牙。

扎布日許久沒有再說話。

隔了一瞬，冷不丁又問：「你他娘的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