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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下雪了，他卻不再了。想到這裏，尹尋空不由得心中陣陣絞痛。她安慰自己說：這雪如此骯髒，即使是他在，我們也不會去堆雪人的。但轉念一想，只要他在，還管他什麼下不下雪呢？

身後響起敲門聲。尹尋空看了一眼表，時針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轉了半圈。

她在辦公桌前辛苦勞作，看著鍾錶的指針如磨盤般旋轉。文件漸漸堆成小山，她深感疲憊。下意識的，她從抽屜里取出一盒香煙，那是她的搭檔留下的。

「請進。」

視點：尹尋空

兩人來到地下室的門口，面前是一扇邊緣被燒焦、污跡斑斑鐵門——那是他們之前從飛船殘骸上拆下來的零件。阿西克去拉拉把手，鐵門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門開了，露出毛糙的水泥樓梯。樓梯一直往下，五米外就是一片黑暗，潮濕陰冷的空氣從地下「呼」的一下涌了出來，尹尋空打了個冷戰。

尹尋空站在山洞基地二層和*圖*書的陽台上。死灰人將半座山鑿空，和地下基地一起構成了新的「蘇門答臘指揮部」。雪花從外面緩緩飄落，空氣中除了冰冷以外，還隱約有一種刺鼻的味道。她對此十分敏感，這算是死灰人的天賦了：用鼻子分辨自然物質和化學物質。

她放在唇邊，煙草的味道瀰漫了出來。無比熟悉的味道，每次和他接吻的時候，這味道都會充滿她的鼻腔。起初她無比厭惡，但漸漸地習慣，直到愛上這感覺。因為那是他的一部分，只要是他的，不管什麼，她都愛。

狼人們驚恐的縮在屋子裡和洞穴里，不敢踏出去一步。因為他們一輩子都生活在熱帶雨林，從來都沒見過雪。而且它們嗅覺靈敏，也一定聞出了空氣中的怪味。

何況，幾個士兵在整個熱帶雨林里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那是黃綠色的雪，猶如落在地上猶如一片膿瘡。死灰人在星際旅行已久，見過和-圖-書不少惡劣的天氣。諸如黑色的雨，紅色的毒霧，對此見怪不怪了。但對於森林來說，這天氣乃是一場浩劫。南亞的熱帶雨林從未下過雪，光是突然地降溫降溫就足以毀掉生態圈。更何況，這是一場骯髒的雪——對，骯髒無比，帶著輻射塵埃和可怕的污染物，足以在幾小時里使植物枯萎變異、使動物患病，漸漸死去。

看到這裏如此破敗，尹尋空不禁問道：「黑山那裡也是這樣嗎？」

阿西克雙眼紅腫無神，能看見眼屎，「黑山醒了。」他有氣無力，「你去看看他嗎？」

不能再看了。她心想道，我還有工作。

狼人少女自從被伏爾坎刺|激之後，就獨自離開了基地。這令尹尋空苦惱不已，一方面是因為她私自離營就屬於是逃兵，為了嚴正軍紀，她不能縱容逃兵。當初伏爾坎私自離開，她可是下了狠手；然而從個人感情上，她沒法把茉葉羅當成逃兵——她是我的妹妹和*圖*書，我們吃住都在一起，我沒法傷害她。而且，茉葉羅不是逃走了，而是去尋找……尋找真的伏爾坎。唉，傻孩子！

所以她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以此轉移注意力，麻痹自己。接下去就是漫無止境一般的軍務。在阿西克的調查報告出來之後，她通知全軍，污雪有輻射污染，不要直接接觸污染源，更不要吃被污染的食物，喝污染水。這種事情其實死灰的人都很了解，但狼人們並不知道。據說有的狼人已經因此而上吐下瀉，或是換上了急性皮膚病。好在阿西克對於處理輻射科（注①）疾病很有經驗，這些人不會出大問題。

阿西克輕輕點頭，說道：「好，跟我來吧。」

香煙二十根，滿滿一盒。她笨拙的從裡邊抽出了一根。易用手一彈就能出來的，她心想道。

開始下雪了。

她最終沒有命人去找茉葉羅。死灰士兵不會願意去找一個狼人逃兵，狼人士兵如果真的照到hetubook.com.com她，可能會將她就地處死——茉葉羅在族群中一直被歧視、排斥，如果狼人們得知她「背叛」族群，必然會將她依法處死。死灰雖然能改變狼人的一些習慣，但卻無法祛除他們骨子裡的野蠻。

茉葉羅已經離開快一周了，絲毫沒有回來的跡象。尹尋空十分擔心茉葉羅。她孤身在外，缺衣少食，又要如何對付這輻射污雪？

尹尋空愣了一下，該來的總會來的。「我去。」

尹尋空無比感謝阿西克的這個舉動，因為她很不想走進這個黑暗的樓梯，上一次，她就是這麼走進黑暗，接受娜娜莫須有的審判——她曾經的勇氣已經被折磨的所剩無幾。

通告結束，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整理其他事務——在這裏，辦公室就是卧室。她看到空蕩蕩的兩張床鋪，感到一陣落寞。

「指揮官。」阿西克走了進來。他一如既往穿著白大褂，不過衣服上滿是黑黃色的斑點。

（注①輻射科：死灰于兩個m.hetubook.com.com世紀前增加的醫學科屬，屬於內科範疇。）

昏暗的燈一盞盞亮起，通道稍顯一點暖意。尹尋空在心中默謝阿西克，然後跟著他走了進去。

雪越下越大，風拍在臉上好似尖刀。這個世界的雪不該是這樣的，尹尋空心想道。她從電視里見過地球的雪景，那是一片銀裝素裹，潔白的雪鋪滿世界，猶如人間仙錦。死灰本土從不下雪，只會下刺骨的冷雨，她只在少數的外星出差時才會看到雪。「等回來下雪，我們就去堆雪人吧！」——在成都的時候，她曾經這樣和吳易要求過。而當吳易和她說，成都不會下雪的時候，她可失落了好一陣子。

她還是將香煙放了回去。他絕不會喜歡看我抽煙的，尹尋空心想道。

為了節省能源，基地大部分地方都處於黑暗狀態。「稍等，我去開燈。」阿西克駝著背往黑暗中走去。

「阿西克先生，有什麼事情？」尹尋空站了起來。阿西克雖然是她的下屬，但也是她的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