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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考慮的真周全。」博列克聲音低沉嘶啞。

那是一隻佝僂的老狼，他屹立在雪地里，猶如雪人。不知已經站在這裏多久了，黃色的雪積滿全身。

博列克捂著眼睛，頹廢的坐在牆根上——又走了一個，奧爾、弗蘭特，現在是大韋恩。我的家人一個個離我而去，最後，我又會變成孤獨的狼。

「狼人的身體十分強壯，只要不喝污染的水、吃髒東西就沒事，光是雪花不足以摧毀我們。」普萊斯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冒雪前進了。」說完這話，他抖乾淨了身上的雪，回到洞穴中。

第二天早上，他第一個起來，立刻就衝到洞口處——雪停了沒有？

「我也不想這樣，狼王，你教會我們禮儀和文明，我很感激。但是荒野之中不需要文明，我們是狼——扒完皮之後再厚葬他。除此之外，不再糟蹋他的遺體——這事情我來做。」

普萊斯這時候走了上來，說道：「你死後，我們會剝下你的皮。」

這時候，後面傳來了大韋恩的咳嗽聲。大韋恩瘦小的身軀顯然承受不了這種痛苦https://www.hetubook.com.com，每次咳嗽，他的身體都會震起來。咳嗽聲里滿是痰音，但他已經無力吐痰。

「怎麼了，兄弟？」

洞外的景色讓他瞪大了眼睛——雪依舊在下，然而在雪地里卻多了一個人——一條狼。

「去準備出發吧！」博列克說著背起大韋恩的遺體，「我去埋葬他，等完事之後我會叫你們。」博列克可不想讓家人看著大韋恩被扒皮。他背著遺體來到洞穴深處，一回頭，卻看到普萊斯跟在他後面。

博列克起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當他看到大韋恩安詳的眼神后，便點了點頭。「你會脫離苦海，死了能上天堂，活著的卻都在地獄。」他握住大韋恩的手，大韋恩的身體的在變冷，瞳孔渙散。博列克知道他要不行了。

「狼王，雖然我越來越聰明，但我依舊是你的兄弟。」普萊斯忽然說道。

「嗯。」

大韋恩搖了搖頭，說不出話來。

與上次不同，洞穴里一片肅穆，無人說話，只有莉莉絲在默默流淚。奧爾二號也不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哭著要奶，而是瞪著大眼睛，為即將逝去兄長默哀。

普萊斯小聲說道：「雪會腐蝕動物的皮膚，狼人有毛皮，所以可以抵擋。但肚子里可沒有毛皮，他喝了不幹凈的水，必死無疑。」

「在，都在。」狼王握緊兄弟的爪子，「我們將來也會去找你，所以不用傷心。」

「普萊斯！」博列克叫道。

「我們明天出發，雪能不能傷害我，還需要一段時間觀察；而且我們可以再陪陪大韋恩。」老狼低下頭，「陪他最後一程。如果明天，我的身體沒出毛病的話，我們就……扒下大韋恩的皮，用來當奧爾二號的襁褓。」

「嗯，蛇肉，你最愛的東西。馬上就有了，而且你會好起來，會很健康……會有許多美好的事情。嗯，你還會見到其他家人。」博列克微笑道，「你會遠離苦難，去美好的天國。」

「昨天晚上他開始發高燒，又拉了膿血樣子的屎出來。我想，他已經從內部潰爛了。」

「他有權利知道。」普萊斯說道，「你的皮能保證奧爾二號免受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雪污染，救他一命。你願意為你的小弟而獻身嗎？」

「老狼走，新狼來，狼王不要悲傷。」

「不，我來。」博列克按住他的肩膀，「你做的夠多了，兄弟。」

「但我們是狼，是你的家人。人類醜陋，狼人純潔。」普萊斯躺在地上，如狼一般露出柔軟的肚皮，「我是狼，而且永遠不會變成人。」

博列克渾身的狼毛都炸了起來，「你說什麼？」

昨天他還沒有這個癥狀呢，博列克心想道，這意味著他體內的污染已經擴散到肺部了。沒救了。

「對，兄弟，我們永遠是家人。」狼王跪在老狼身前，輕輕吻了他柔軟的肚子。

「但奧爾二號在雪裡堅持不了太久。」博列克說道，「如果可以的話……」

大韋恩笑了，「那就好，那就好……」說完這話，他就閉上了眼睛，嘴角的笑意還在。

博列克啞然無語。

「大韋恩，你不用怕。你馬上就要去一個好地方了。」博列克強忍住情緒，露出笑容，「那地方沒有傷痛，有足夠的肉，乾淨的水，還有酒，還有……還有椒鹽烤蛇和*圖*書肉，你吃過椒鹽烤蛇肉嗎？」

「不會的。」博列克強忍眼淚，「你死了之後，就沒有知覺了。你將擺脫腐爛的肉體，靈魂升上天堂。」

老狼似乎還想問，但欲言又止。他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大韋恩……已經不行了。」

普萊斯朝他搖了搖頭，說：「狼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博列克蹲在他身邊，問道：「大韋恩，你感覺如何？」

「什麼？」

「那又如何？」博列克放下大韋恩，沉聲問道。

大韋恩問道：「會疼嗎？」

「狼王從前是人，我知道。因為你教我們人類的語言，人類的文明。」

博列克點了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候奧爾二號醒了，開始哭著要奶吃，小莉莉絲趕緊去給他準備食物。博列克朝那裡望去，看到莉莉絲懷抱著孩子給他喂蜂蜜和果汁，如同慈祥的母親，這令他稍感欣慰——對啊，普萊斯說得對，老狼走，新狼來，家族不會消失的。

「試驗。」他回過頭來說道，「我們只知道污染的水會讓狼生病，但卻不知道直接的落雪會不會傷害我們。我們的皮毛十分堅韌厚hetubook.com.com實，我曾經看到一隻毛茸茸松鼠在雪地里活蹦亂跳，我想我們也可以。」

「普萊斯？你在幹什麼？」

雪會停的。博列克在心裏又一次和自己說道，明早起來，它就停了。然後我們帶著家人離開這裏。帶著這樣的想法，他躺了下來。莉莉絲抱著孩子，依偎在他的懷裡，奧爾二號也打起小小的呼嚕來。博列克用手掌最柔軟的地方撫摸他的頭，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想。

襁褓，他記性可真好。博列克心想道，我只隨口說過一次這個詞，他就記住了，而且學會了怎麼用。

「我要死了嗎？」他說。

「不！」狼王轉過頭去，看見大韋恩正躺在肥皂懷裡，舌頭耷拉在一邊，毫無生氣。

大韋恩氣若遊絲說道：「烤蛇肉？」

「怎麼突然說這話？」

老狼點頭不語。

「奧爾也在嗎？我想他。」大韋恩問道。

家人們紛紛低聲抽泣起來，博列克站在大韋恩的遺體旁，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洞穴中只有哭泣和風雪的聲音。唯獨莉莉絲懷裡的奧爾二號沒有哭泣，他用小手輕輕抹去了莉莉絲的眼淚，然而這反而讓莉莉絲哭的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