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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門風月

作者:西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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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九城烽煙 第一百一十六章 補心賞花

第四卷 九城烽煙

第一百一十六章 補心賞花

秦環警惕地看著他,見他不像是窮兇惡極的壞人,點了點頭,開口,聲音稚嫩,「會。」
秦鈺站在一旁看著。
船上頓時有護衛湧上前,齊齊地護住秦鈺和謝芳華。
裕謙王的孫子秦環,僅有三歲稚齡。
謝芳華握住他手腕給他把脈。
謝芳華見他實在有興趣,站起身,跟著他一起跨出了殿門。
他離開后,謝芳華並沒有立即去休息,依舊在桌前坐著。
走了一段路,秦鈺溫聲道,「小時候,通往御花園這條路不知道走了多少次,那時候父皇的後宮里爭妍鬥豔。每走幾步,都能看到宮裡的美人。」
秦鈺也不再言語。
小泉子連忙走過來,利落地將奏摺放在桌子上,又悄悄退出了門外。
秦鈺失笑,回頭看了她一眼,「是啊,會看了。」頓了頓,又笑道,「那時候我甚是不解,覺得母后那麼愛父皇,整顆心幾乎都撲倒了父皇的身上,父皇的心裏怎麼還能裝得下那麼多的女人?」
「你還沒登基,就用熬字了,一生還長得很。」謝芳華瞥了他一眼。
秦環強忍住哭意,點點頭。
秦環猛地搖搖頭。
秦鈺抿唇,「能從血盅上猜測出是什麼人動的手嗎?」
秦鈺又道,「父皇因為喜歡大伯母,對他愛如至寶的兒子也愛屋及烏,甚至寵愛高過我。皇祖母、大伯母更是將他寵成了心尖子,朝臣宮眷見風使舵,一個個見了他都卑躬屈膝,點頭哈腰,眉開眼笑。從宮裡到宮外,似乎天下間只有他一個上天的寵兒。」
秦環繼承了南秦皇室子嗣的上乘容貌,但是十分瘦弱蒼白,像是長期營養不良。他被人帶來皇宮后,小小的身子蜷縮著,看著陌生的地方,以及陌生的人,一雙眼睛和一張小臉極其恐懼。
「不用!」謝芳華搖頭,「沒那麼嬌氣。」
秦鈺一噎,揉揉眉心,苦笑,「在你面前想偷懶都不成。」
「午後李沐清等人進京,興許先進宮,到時候你還哪裡有時間?」謝芳華看著他。
謝芳華收回視線,看著他道,「你是帝王,帝王自古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如今清空了先皇的人也好,待你登基后,重新的進一批新人。」
謝芳華抬眼看了他一眼,「這是皇帝做的事情。」
秦鈺笑了一下,「我見你整日的待在殿內,怕是你悶得慌,我在御書房自己一個人www.hetubook.com.com批閱奏摺也悶得慌,不如就搬到這裏來,與你做個伴。」
「也一樣處置了。」秦鈺道。
謝芳華點點頭,又搖搖頭,「是魅術的一種,但是不致人性命。這種蟲盅之術,是專為人飼養,以血養蟲,需要放在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童身體里養一年,再拿出來,放在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的男童身體里養七七四十九日。」
謝芳華腳步頓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二人出了寢殿,向御花園走去。
謝芳華對秦環招招手,「到我面前來。」
轉眼間,燕亭落在了船頭上,他一身青藍長衫,身形比離開京城時長高了許多,一身風塵僕僕,顯然是剛進京,連家都沒回,便進宮了。曾經身上公子哥的習氣消失得無影無蹤,離京大半年,經歷了一番世面,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沉澱洗禮了一番,如璞玉被打磨出來,十分耐看且俊逸。
秦環似乎要哭,「我想我娘親。」
秦鈺掀開奏摺,閱目一邊,提筆批閱,批閱一本后,忽然對在對面喝茶的謝芳華道,「你也來幫我批閱奏摺吧。」
謝芳華看向秦鈺。
秦鈺看著她,不解,「是魅術的一種嗎?致人性命?」
「小小年紀就會看你父皇的美人了?」謝芳華故意嗅他。
燕亭拍拍身上的灰塵,聞言對秦鈺挑了挑眉,「大半年沒回京,南秦的京城天都換了。四皇子變成了太子,太子又變成了皇上。一時讓我真有些不習慣。」話落,他上前兩步,對秦鈺拱拱手,「燕亭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言宸可有消息傳來?」謝芳華問。
「你多日不曾出來,太陽又這般熱,萬一中暑呢!」秦鈺不贊同,示意侍畫去拿。
「李沐清、燕亭、崔意芝三人是不是明日進京?」謝芳華問。
謝芳華已經看到了湖裡中央大片大片的荷花正盛開,點點頭,來到湖邊,二人一起上了船。
秦鈺眨眨眼睛,「你不是說過,得過一日是一日,以後如何,誰又說得准嗎?」
秦鈺點點頭,見謝芳華臉色在昏黃的燈光下忽明忽暗,他溫聲道,「天色不早了,歇了吧。」
謝芳華抿了抿唇,站起身,向床上走去,同時對侍畫道,「你也去歇著吧。」
「會說話嗎?」秦鈺看著他。
謝芳華對www.hetubook•com.com他伸出手。
侍畫頷首,「是,明日應該能進京。」
「一個月有餘。」謝芳華道。
謝芳華放下茶盞,「你以為我對政事感興趣?其實不然,我雖然對政事了如指掌,但並不代表我對它感興趣。」
秦鈺「哦」了一聲,說道,「忘了與你說了,前日,我將父皇的宮眷們都安置了。」
「也有別人代批的先例。」秦鈺道。
謝芳華也只能停住腳步。
小男孩褪去恐懼,好奇地看著他,「叔?」
謝芳華感覺到了後宮內不同尋常的靜,她問,「宮眷呢?怎麼一個也沒見著?即便天太熱,也不該如此吧。」
「走吧,船在那裡。」秦鈺伸手一指。
侍畫點點頭,「小姐放心,這個藥方給品竹,她記性最好,一定記著時辰。」
「是。」小泉子進來,將秦環拉了下去。
秦鈺搖頭,「不進了,就這樣挺好,我也不喜太過亂遭熱鬧。」
謝芳華見小泉子跟在秦鈺身後,懷裡抱了一摞奏摺,挑了挑眉,探尋地看著秦鈺。
秦環聞言又躊躇片刻,走上前,將小胳膊遞給謝芳華。
秦鈺蹙眉,「養好了之後呢?這種蟲有何作用?」
秦鈺摸摸秦環的腦袋,對外面吩咐,「小泉子,將他帶下去,安置在這裏最近的地方,好生侍候著。」
秦鈺轉身出了房門。
秦鈺搖搖頭,「他那不可一世的樣子,我哪裡喜歡去問?更何況,讓他喜歡的能有幾人?不喜便不喜,我反正更不喜他。」
「若是你這樣病著,你娘親看到你,會很難過的,若是你病好了,你娘親見了你的話,就會很高興。」謝芳華又道。
秦鈺又道,「天下大多數人都覺得皇帝是天下最至尊無上的人,享受榮華,舒舒服服。其實卻不知朝政枯燥無味,金椅子並不是那麼舒服,坐久了,椎骨疼,不知道歷代的先祖和父皇怎麼熬了一生。」
秦鈺待秦環走了,對謝芳華詢問,「可是蟲盅?」
侍畫走進來,低聲說,「小姐,夜已經深了,您歇著吧。」
謝芳華看了他一眼。
如今已經正當酷暑季節,天氣十分的炎熱,太陽照下來,火辣辣的。
「補心。」謝芳華吐出兩個字。
侍畫拿著藥方下去了。
「也就是說,這個東宮苑,如今無人了?」謝芳華看向西方,隔著樓闕,有不少宮苑。
和_圖_書謝芳華無語。
秦鈺怔了怔。
秦環點了點頭。
謝芳華抬眼看他,「怎麼安置的?」
「先扔著,午飯後我再批閱。」秦鈺道。
他立即瑟縮著後退了一步。
秦鈺點點頭,看著他笑道,「反正你喜好清靜,我便這般安置了。」
過了片刻,秦鈺問,「如今秦環體內的蟲盅有多久了?」
謝芳華不再言語。
「你們躲開,無礙,是燕小侯爺。」秦鈺擺擺手。
謝芳華搖搖頭,「必須有人親手用魅術取出來,若是過時不取,他就會化在了這個寄主身體里。寄主所傷的元氣,一下子就能補回來了。總歸,寄主都是沒有性命危險,只不過每日的正午和子夜難受罷了。」
秦鈺下了早朝後,回到寢宮,先去看了秦環,又來見謝芳華。
「這麼多年,你不曾問過他為何不喜你?」謝芳華沉默片刻,緩緩開口。
謝芳華摸摸他的頭,「我能治好你的病,不過葯十分苦,你怕嗎?」
「有品級的太妃,身下有皇子公主的,都隨皇子公主出宮立府了。妃嬪身下沒有依傍的,自願留在皇宮的,都挪去了西宮苑。想要出宮的,都放出宮了,宮外無家的,去了尼姑庵。」秦鈺道。
內衛聞言警惕地撤退到了一旁。
侍畫、侍墨等人聽說小姐和皇上要去御花園賞荷花,心裏都鬆了松,從回京以來,小姐一直悶在殿里,她們也生怕不利於小姐養病,反而再悶出病來。
謝芳華淡淡道,「等到七七四十九日,就知道了。這麼費心力養的蟲盅,總要有人來拿。」
「若是到了七七四十九日,他會自己出來嗎?」秦鈺問。
謝芳華笑了一下,平靜如常地道,「他喜歡的人的確沒有幾個,但最不喜歡卻是你。」
謝芳華對他輕輕挑了挑眉。
謝芳華聞言失笑,「我是養病,你是皇帝,怎麼能跟我比?才幾日就嫌悶,以後漫漫長日,你如何過日子?」
「顧不得不敬了。皇上的船若是開遠了,我還得現找船去追,在這皇宮裡,如今有沒有人給我船用,還是個未知數。而我想立馬見到你,又不想等你游湖游完了。」燕亭抹抹額頭的汗,轉頭看向謝芳華,認真地打量她。
二人走的這條路不是小路近路,而是宮眷慣常走的路,可是直到走到御花園,一路上也沒見著一個人影,不但沒見到宮女,也沒見到太和圖書監,妃嬪等更是一個影也沒見到。
謝芳華溫和地道,「你別怕,我看你似乎是病了,給你把脈看病。」
「真是個乖孩子。」謝芳華對她道,「你要在我這裏住些天,病好了再送你回去找你娘好不好?」
侍畫也覺得天太熱了,小姐身體還是虛弱,便趕緊跑了回去。
「雲繼哥哥可有消息?」謝芳華又問。
謝芳華頷首。
謝芳華不再說話。
「不敬君父,可是大罪,擔當不起。」燕亭直起身子,看著秦鈺道,「北齊的水土再好,但也不是我的根。」
過了片刻,謝芳華放下手,對他問,「你是不是每當正午和子夜的時候總是心口難受揪疼。」
秦鈺繼續道,「漸漸地,我明白了,父皇心裏不是裝了那麼多女人,而是只裝了一個,只是那個女人不是我的母后而已。每當大伯母進宮看皇祖母,他便推了所有朝務和奏摺,趕去皇祖母處,那時明明早已經跟皇祖母請過安了。」
秦鈺點點頭,迴轉身,對謝芳華道,「你看他如何?」
「那就晚上。」秦鈺催促她,「你好啰嗦,快走了。」
秦鈺露出笑意,「能聽得懂話,看來三歲已經是啟蒙了的。」話落,他又溫聲道,「你別怕,我是你堂叔。」
秦鈺失笑,「我確實以為你對政事感興趣,看來是我錯了。」
謝芳華看到燕亭,幾乎認不出了,她猶記得他離京前,在忠勇侯府海棠苑那一番話,以及他的表情,那時候的燕亭,被失意、失望、壓力、厚重、掙扎、困頓等諸多東西壓在身上,整個人沒有鮮活之氣,她那時候就感覺,若是他不走,不離開牢籠,這一輩子就毀了。
謝芳華不再說話。
謝芳華指指一堆奏摺,「這些怎麼辦?」
過了片刻,侍畫拿來傘,給謝芳華打在頭上,秦鈺繼續向前走。
「是什麼蟲盅?」秦鈺問。
侍畫點點頭,服侍謝芳華睡下,熄了燈,出了房門。
秦環有些怕,但還是搖搖頭,小聲說,「不怕。」
謝芳華沉默地點了點頭。
秦鈺走了兩步回頭看了謝芳華一眼,對跟在後面的侍畫吩咐,「去找一把傘來給她撐著。」
如今的他看起來極好!
秦鈺也失笑,「是啊,不明白。」頓了頓,又道,「等有機會了,問問。」
謝芳華頷首。
秦鈺停住腳步,站在原地等著。
船剛划走不遠,便聽到一陣和-圖-書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有一個人影凌空飛起,足尖點著幾片荷葉,踏水而來。
謝芳華沉默片刻,沉聲道,「是血盅。」
秦鈺坐在桌前,對小泉子招手指揮道,「都放在這裏吧。」
「燕小侯爺果然長進不少,一日怕是進益千里。朕本來以為你見到不會見禮呢。」秦鈺擺擺手,「免禮吧。」
「那宮女和太監呢?」謝芳華問。
謝芳華不接話。
秦鈺笑笑,忽然扔下筆,「我不見得能活一生不是嗎?」話落,站起身,對她道,「不批了,這些日子被瑣事纏身,心煩不已,走,我們去逛御花園吧,御花園的荷花早已經開了,咱們去乘船游湖,再不賞荷花,過些日子該敗了。」
「那都是昏君做的事兒。」謝芳華道。
秦鈺知道秦環今夜被帶來,便在謝芳華處等著,當見到秦環本人時,他蹙了蹙眉,露出不忍之色,慢慢地起身,走到秦環面前,溫聲問,「你可認識我是誰?」
秦鈺乍然見到燕亭,也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大半年不見,變化如此之大,難道北齊的水土比咱們南秦的水土養人嗎?」
侍畫搖搖頭,「雲繼公子自從去了尋水澗,便沒了消息,幾日前,錚小王爺,李公子、燕小侯爺、崔侍郎向京城趕來,雲繼公子並沒有一起來京。」
第二日,一早,謝芳華醒來后,開了一張藥方,遞給侍畫,「按照這個藥方煎藥,葯煎好后,每日的午時和子時,給秦環喝下,連著喝七日,一定要謹記時辰,不要忘記。」
燕亭看了謝芳華半響,緩緩開口,「芳華小姐愈發美而華貴了!」話落,他又轉向秦鈺,似笑非笑地問,「難道是這皇宮裡的水土比宮外養人?」
謝芳華不再說話。
「言宸公子從離京后,便沒有消息傳來。」侍畫搖搖頭。
秦鈺聲音平和,「我是父皇母后嫡子,可是在他面前,似乎還要矮上一頭。不知不覺,便對他看不順眼。他卻不知為何,對我更是看不順眼。這樣一來,你不喜我,我厭惡你,便長此結下了不對卯的梁子。」
秦環看著謝芳華,只見熏黃的宮燈下,一位極其溫婉華貴的美人,他躊躇了一下,慢慢地挪著小步子到了謝芳華面前。
「你這般衝上船,已經不敬了。」秦鈺看著他,微笑,「幸好你還記著南秦是你的根,朕曾經還真擔心你一氣之下補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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