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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國夜雪·早春宴

作者:水阡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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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賣傘情緣 第18節

第一章 賣傘情緣

第18節

賣傘郎澀然道:「你回去吧,小人不看了。」
三生石畔,看到自己上一世的戀人,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半瘋魔般地坐在那裡。簡銜羽不是鐵石心腸,現在也是難受的。但是再難受,面前這個人要的,他半分也給不了。愛這種東西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放下的,如果能隨便放下,賣傘郎也沒必要這麼辛苦地等著。
簡銜羽原本也沒打算他痛快地答應,也不勉強,點頭道:「好,那就看一看下一世我在哪裡吧,你不要等我了,你來找我,好不好?」
「……」
賣傘郎遲疑了一下,還是搖搖頭:「修行不可以……」
下午落了一陣細雨,入夜後,皎潔的銀盤又掛在當空,月輝如潮水般鋪了一地。
「我不是男子,卻必須是男子,不施粉黛,不|穿羅裙,不得出嫁。」
賣傘郎眼神渙散,脫力般地坐在河邊,怎麼看怎麼可憐。
九十九橋鎮正式開戰的前一日,軍隊安排鎮上的百姓們躲進鎮后的山谷中。
「那小人等你。」
此時想插嘴,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的白清明和雲清、雲墨退到一邊,三人腦袋裡都在想著同一件事,但誰也不敢說破,只覺得荒謬,因為他們資歷尚淺,都還沒遇到過。
二人如尋常夫妻般吃了晚飯,賣傘郎突然說:「我伺候你洗個澡吧。」
所以都沒出息地在一旁沉默著。
「那就……山高水長,從此別過了。」簡銜羽一拱手,痛快地轉身,絲毫沒留戀,對著雲清說,「鬼差和-圖-書大人,我怎麼回去?」
簡銜羽看了一出活春宮,還是上一世的自己與眼前的人,一時間都不好了,心神大亂。而同樣混亂的還有賣傘郎,驚惶不已地看著那塊三生石,彷彿那才是食人的妖怪。他連連退兩步,轉身就要跑,卻見雲墨寬袖一振,一條黑蛇長鞭牢牢地纏住了賣傘郎的腰,狠狠地將人拽了回來。
賣傘郎低眉一笑,解了他的頭髮,抹了皂角,輕輕揉搓。洗乾淨了他的頭髮,又仔細地給他擦了背,謝翎在這輕柔的揉搓中慢慢打起了瞌睡。直到感覺到木桶中的水「嘩啦」的一聲猛地溢出來,狹小的木桶中頓時擁擠不堪,他懷裡坐了個人,雙手一攏,滿懷軟玉溫香。
有些老人家不肯走,要死在自己住了一輩子的家裡。也有些人不肯走,要在自己的小院里曬太陽。
「也無妨。」
謝翎見背後沒了動靜,一回頭,看賣傘郎拿著那小木雕把玩,鐵血的將軍也有幾分被拆穿的不自然。
白清明問:「你為何不看?」
簡銜羽沒見賣傘郎笑過,他一直木著臉,長得精緻,卻像個人偶一般,這樣一笑,卻覺得這張笑顏親切得很,的確似曾相識。
賣傘郎一直低著頭,再抬起頭,人是笑的。
「……」
簡銜羽拍了拍他的肩,走向那塊三生石。
簡銜羽順了順賣傘郎掉下來的頭髮,打商量說:「你是妖怪,去修行好不好,跟我一個凡人耗著,這一世我有愛人,下一世和*圖*書你不知道要等多久,別等了。」
賣傘郎靠在三生石上,痴痴地望著,看簡銜羽的背影消失在河邊,遠處只剩下了影影綽綽的霧,再也不見了人。
那英氣的少女卻有著堪比男子的胸懷,笑道:「無妨。」
賣傘郎點點頭,心如死灰般:「好,小人去修行。」
這忘川河邊三生石畔,他們對站了半天,賣傘郎說:「我們第一世相遇的潭邊的瀑布后,有一處石台,你的身體就在那裡。」
「小人知道。」
簡銜羽一怔:「為何不看?」
「我……」
「不見了。」賣傘郎點頭,「再也不見了。」
白清明嘆息:「你之所以不看,是因為你發現,那個與簡銜羽有來世之約的賣傘姑娘,不是你啊。」
謝翎啞然,看他忙碌地燒了熱水,一桶桶地將水提到並蒂蓮花的屏風后,水汽氤氳中,莫名的潮濕香氣散開來。賣傘郎去找了乾絲瓜瓢來,挽高了袖子,小臂如一截鮮嫩藕,謝翎心中一跳,轉頭不敢再看。
「明日我將戰死沙場,馬革裹屍。」
「你……你是……」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賣傘郎答非所問:「我闖進冥界后打聽過,他們說找封魂師辦事,代價不低,有個樹妖把自己賣進了錦棺坊為奴為婢,就算是無垠地獄的魔神簽了契約的人也能搶回來。我是送了白老闆兩把傘,可以錢易物即可,那兩把傘並不值錢。」他苦笑一下,「白老闆是可憐我……白老闆見了那麼多凄苦之人,無https://m.hetubook•com•com家可歸之人,卻可憐我。可笑我在看過三生石之前,並不懂自己被人可憐著。」
簡銜羽乾脆地點頭:「好,那就喝。」
不等簡銜羽的手碰上那塊三生石,賣傘郎卻陡然從地上彈起來,驚惶地撲上去推開簡銜羽,擋在三生石面前,大叫:「小人不看了!」
簡銜羽這才放心了,他去修行的話,以後真的就見不著了。即使相見,也不相識,這樣最好。
謝翎看著賣傘郎那少年妍麗的眉眼,想著來世做姑娘也定然是個漂亮的姑娘,他也不虧。
謝翎久久地不能回神,眼前是他心意相通的傘哥兒,不能傾訴愛意的愛人,仿似灼若芙蕖出綠波的洛神,一時間痴了,又心中大痛。
賣傘郎沒點頭,也沒搖頭,看著簡銜羽蹲在自己面前的靴面,上頭綉著金紋,他卻記住了。
謝翎送別家人時,謝夫人紅著眼角,只囑咐他,無論如何,他們一切都會好。反而是他那個參了別人一輩子的爹慌了神,握著他的手說,你可一定要活著啊。謝翎點點頭,那邊身子沉重的大嫂由丫頭扶著過來,又哭道:小叔千萬保重,來年還要你抱著小侄子抓周呢。謝翎依舊笑著點頭。
「傘哥兒,對不住了,家快守不住了。」
簡銜羽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確定他是真的不看了,又嘆口氣:「那你去修行?」
這下謝翎再傻都覺出了不對勁,他睜開眼,面前水中起伏著的是少女才有的身形,胸前微微起伏的溝hetubook.com.com壑,仙鶴般雪白的頸子,沉靜的不知羞澀為何物的眼。
既然再也不見了,那這相忘的湯還是喝了好。
賣傘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
「下一世,你做姑娘吧。"
賣傘郎的臉被熱氣熏得紅艷艷的,正待給他散下頭髮,卻看到旁邊的衣裳堆里,有個小小的木雕。他拿上手,細緻地看著,雖只有巴掌大,卻是按照真人比例去雕就,容貌也細緻,真當是栩栩如生。想來是平日里經常拿來摩挲把玩的緣故,木頭中的油脂沁出,整個小木雕入手柔潤,木香四溢。
簡銜羽長長地嘆口氣,走過去蹲下身,把他腰上的黑蛇長鞭解開。
簡銜羽驚訝道:「你是姑娘?」
這等可不好受,他和謝家小姐從定親到現在,也等了十三年。
看著謝家一百多口的車隊融入了鎮上躲兵禍的人蛇長隊中,謝翎轉身去了那個不肯走的人的小院。
「你人能回去,冥界這一段記憶不能讓你帶回去,喝碗湯再走。」
「那下輩子也不見了。」
三生石所應,皆隨人願,心中想著下一世,便能看到下一世姻緣宿主。
外面清風明月,屋中鴛鴦成雙。
「下一世,我還來九十九橋鎮,把家奪回來。」
「那小人要做個什麼樣的姑娘?四處賣傘的姑娘,還是官家養在深閨的姑娘?」
這十三年裡,他想見就能見著她,可還是想與她朝朝暮暮,共赴白首。
「好。」
既然再也不見了,簡銜羽沒有回頭,跟著雲清和雲墨大步https://m•hetubook•com.com地走了。
賣傘郎微微一笑,苦澀道:「我是做傘的手藝人,姓趙,家中小院里種了母親喜愛的木槿花,單名一個槿字。家族有訓,傳男不傳女。我父親有心傳給我,於是瞞下了族人,將我當男孩兒養。」
「……」謝翎想了想,竟想不出什麼樣的姑娘好,「是你就好。」
少女的藕臂藤條般柔柔地纏上去,款款相就,帶著嘆息:「你這人……啰嗦得很吶。」
可姻緣宿主並非不可改變,若能參透姻緣,也能改變姻緣。只是簡銜羽心裏隱約覺得,說不定下一世是眼前這個人,那麼便皆大歡喜。若不是,也由這個人來找。
「可今日我想跟你做一次尋常夫妻。」
謝翎怔道:「沒有八抬大轎,三媒六聘。」
三生石上,簡銜羽如同被燙到一般收回手,耳根發紅,大驚失色地看向賣傘郎。眾人都看向賣傘郎,而賣傘郎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眼中更是一種謎般的茫然。
「咳!軍中枯燥……軍中枯燥……」
很多之前不明白的關竅,他也是在看了三生石之後才明白的。
是個難得風和日麗的好日子,他與賣傘郎曬了半日的太陽,說了不少話,每一句都是告別的話。
他總覺得自己上一輩子是欠了她的,所以這一輩子這麼急著還。而上一輩子的苦主坐在這裏,人瘦瘦的一把,傻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雲墨怒道:「好好的,你跑什麼?」
這世上很多事的本相白清明可以一眼就看穿,比如賣傘郎是塊相思木的本相,可本相不等於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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