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柳非銀氣死，心想著本大爺拽了拽你的袖子，你就心有靈犀出來這個結果，立刻擺手：「見就見了，也見不出什麼名堂，憑什麼要本大爺舟車勞頓啊？」

「你應當世間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尋常，就像那日，你一開門，他就撐著傘站在門外。他不是為你而來，你卻看見了他。」

已是深夜，燈籠樹下的水台案几上擺著幾隻淺淺的玉碟，裡頭依次盛著雪膠、雲草屑、深海塵。

游兒一聽，立刻開心地跳起來：「好好，這就去。」看了看自己身上，又往屋裡跑，「柳蝴蝶你等等，小爺換身好看的衣服。」

柳四笑得愈加幸災樂禍：「是呀，天定的緣分。」

「是啊，你就這樣惦念著他吧。」

雖然知道他做的這一切只是徒勞，白清明還是在認真修補著，只為了讓這個木偶看起來體面一些。

柳非銀斜眼看她：「你害不害臊，他一個賣棺材的，你也敢想。」

他黑著臉瞪了沒心沒肺的白清明一會兒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游兒沒精打采地在一邊釣錦鯉，招呼他：「游哥兒，哥哥帶你去喝花酒。」

年幼的貓妖五官端正，一藍一黃晶瑩剔透的鴛鴦眼，眉心隱隱透出光華來，傷心道：「我不願終綠哥哥就那麼死了，他那麼好聞。」

白清明立刻哎呀一聲，跟著附和：「那可真是巧啊。」

柳非銀仔細一想，這個小姨母不是男人，卻比尋常男人還要霸道得多，她不如願，他確實也出不了九十九橋鎮。就算能走，又不是再也不見，除非他不要這個外家了。

「哪有那麼容易。雖然這木偶看起來修補完好，但終歸不是原本的木質，還需用深海塵和成泥封好，裝入不見光的玉瓶里。」白清明揉了揉徒弟柔軟的貓耳，笑道，「盡人事知天命罷了。」

柳非銀怎麼想怎麼糟心，悄悄地拽了拽白清明的袖子，用眼神問怎麼辦。

白鴛鴦似懂非懂，只道：「那我和-圖-書就當終綠哥還會醒吧。」

「……」

「都吃著呢？」柳四不把自己當外人，往白清明身旁一座，伸手，「拿雙筷子來吧。」

白鴛鴦光著腳端著個水盆，噔噔噔地跑過水廊，乖巧地喊道：「師父，夜深了，該休息了。」

白清明用柔軟的毛筆沾了雪膠和雲草屑，細細地塗抹在木偶的裂痕處。白清明吹了吹剛修補的地方，手臂與胸腹間的一道細小的裂縫已然不見，好似枯木回春，嚴絲合縫地長了回去。

次日大早，錦棺坊的一家正在吃早飯，柳四小姐就一身颯爽的男裝，坐著八人抬的步輦來了，旁邊還跟著兩個喂葡萄的侍女，講究，有排場。

柳四最是難纏。柳非銀不能怎麼樣，他是大姑娘碰上臭流氓，只能幹咬牙。

眾人都不吭聲，埋頭吃飯。

柳四走後，白清明繼續修補他的木偶，柳非銀急赤白臉地跟他撒潑：「你這個開棺材鋪的，怎麼還當起媒婆來了？」

「你就說吧，要我幹嗎？和圖書」

白鴛鴦這才高興了，把水盆端起來，又光著腳噔噔噔地甩著尾巴走了。

柳非銀心想著，合著之前他抵抗那麼久，都是故作矯情了。

白清明替他想了想，也的確糟心，拍了拍他的手，轉頭對柳四小姐說：「這樣吧，山高路遠，即刻啟程去都城的話，來回也要個把月，就讓他收拾一下，明天再動身吧。」

柳非銀聽了，直想把她轟出去。

「叮鈴」一聲清脆的鈴鐺聲，白清明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摺扇，一抬頭，看到燈籠樹的枝椏上坐著一團光暈包裹著、面目模糊的靈體，光著藕白的小腳，腳腕上墜了個鎏金鏤空的鈴鐺，正低頭窺視著他。

白鴛鴦洗了帕子遞給師父擦手，問：「師父，你都補了三天了，還要多久才能把終綠哥補好？」

柳非銀這才知道自己被自家老闆打包賣了，還幫著數錢，那臉色可就不太好看了。

白清明想起之前柳非銀剛到錦棺坊當夥計那會兒，好手好腳的大男人也https://m.hetubook.com.com這樣招搖過市。他本來還納悶，獨孤家的人都隨性簡樸，他這身臭毛病是從哪學來的，現在終於找到由頭了。

裂痕雖能修補得看不出任何紕漏，但木頭的靈氣已經耗盡，白清明心中清楚，若要終綠回來，那隻能靠另一種天賜的機緣了。

「你不答應，柳四還會來第二趟，第三趟，你總要答應，何不一開始就做派大方些，少些周折。」

這世上的因緣際遇皆是如此，緣來，他便來，緣盡，他便走。

不等白清明說話，那一團光暈如同被戳破的泡沫一般碎了，光屑如雪般落下來，融進了湖裡。

「人家想清明了。」

白清明搖頭笑，親手給她添茶，真是有什麼外甥就有什麼姨媽。

「早這麼痛快，我何必拘著你。」柳四幽幽道，「我不放你走，你也出不去這個九十九橋鎮。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識相些，就乖乖去相見一下人家小姐。」說完又補一句，「人家也不一定眼光差看上你。」

柳四一www•hetｕbｏｏk•cｏm.cｏm聽，不樂意了，施施然地端起茶來，不冷不熱地問：「你個不孝順的，我就想了，你能怎樣？」

庭中又恢復了寂靜，遠處不知從哪裡傳來悠閑的蟲鳴聲，白清明又細緻地修補了一會兒木偶，突然覺得哪裡不對。他側耳一聽，蟲鳴聲熄了，周圍靜得掉根針都可聽清。

白清明打蛇隨棍上，點頭道：「沒錯，那姑娘要是鎮子上的，也就方便相見了。」邊說著邊笑盈盈地看向柳四小姐。柳四夾著的小籠包「啪」地掉進了醋里，活潑潑地笑開來，「清明，你說巧不巧，相府大人就是九十九橋鎮生人，老太爺和老夫人離不開鎮子都在這鎮上住著，人家小姐來看望祖父母，已來了兩日了。」

「柳如思，你到底做什麼來了？」

侍女立刻遞上柔軟的帕子給主人擦手，另一邊遞上筷子。柳四紆尊降貴地夾了只包子，咬了一口，點點頭：「鹿肉餡，味道不錯，只是咸了一些，下次多放些花椒水。花椒要山裡頭野生的，不僅麻，還有山野清新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