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九國夜雪·早春宴

作者:水阡墨
九國夜雪·早春宴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章 一線相思 第5節

第二章 一線相思

第5節

簡靈鶴取出長鞭,靈巧地纏住高處的樹枝,像個猴子一般靈巧地盪進了牆內。落地時,本來開得正好的一蓬迎春花里突然鑽出個大活人來,她來不及收勢,一下子摔到那個人身上,二人撞得七葷八素,滾了一身的迎春花。
柏溪把雙手捧到母親的眼前,搖搖頭:「它不會飛走的,它喜歡我。」
柏溪盯著柳非銀仔細地看,怔怔地有些出神。
這一席話說得很是微妙,事實的確是如此,但被柳泣風聽到耳朵里,倒是那位大小姐護著紅月柏溪,自己認定的事根本不聽別人的解釋,這種強硬的做派,也的確只有她能做得出來。
柳非銀瞳孔微微放大,實打實的驚訝了,這個名字,他也聽過。
簡靈鶴蹙起了眉,把匕首從他頸子上拿下來,呸了一聲:「沒勁,你就是軍師派來監視柏溪的?」
柳非銀慢條斯理地順了順衣領,點頭:「在下柳非銀,小姐怎麼稱呼?」
侍人不敢怠慢,轉身去攆人。
明明是被制服得死死的,這人卻像被姑娘撲進了花叢里一樣悠閑,頭髮散了,衣服也亂了,落滿了星星點點的小黃花,卻人比花艷,自有一派風流恣意。
簡靈鶴拉起他的手,無奈地看著他:「你這個人哪來的那麼大脾氣。」她安撫似的摸了摸他的頭髮,又開心起來,「別睡了,你整日地睡身體怎麼能好?快起來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好東西?」
「我委屈是我自己的事,他又不知道。」
柳非銀被一隻手拽進了櫻花樹里,卻從迎春花叢里滾出來,正驚魂未定,便被一個從天而降的姑娘撞了個滿懷。
紅月皇族的人生來眉眼中就藏著凌厲的殺氣,眉尾如鋒利的匕首般插入鬢角,眼睛也生得好,好似浸泡在一汪寒泉中的月亮。柏溪慢慢張開眼,暗紅的眼眸與簡靈鶴的對上,不帶一絲睏倦的樣子。
此時柳府別院內,湖上建著游廊和水榭,金黃、翠綠和艷紅的楓葉沉沉地垂在湖面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和_圖_書下起了細雨,沙沙如蠶食般地聲音中,這座宅子的主人在垂紗的水榭中,睡得正沉。
柳非銀在此刻突然察覺到,從前祖母總搖頭說他不知道性子像誰,原來他是像外祖父的。而外祖父也曾是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
簡靈鶴眼中有一瞬間的怔忡,接著低下眼掩飾住,輕哼了一聲,擺出冷淡的樣子:「他當然不知道,我看起來像是那種能受得了委屈的人么?」
很多故事對於別人來說,也只是故事,聽過也就算了。
他的夢中,也落了細雨。
「都說燈籠樹眷戀故土,所以才不能成活,我看未必。雲國的都城,凡是燈籠樹生長的地方,周圍數里都不能栽種其他的樹木。不過是孤傲的樹種,不肯與其他樹種並肩罷了。」
「記住母親的話,柏溪,喜歡的東西一定要握緊呀。」
就是因為不像,所以才好欺負呀。
「簡靈鶴。」
柏溪打開她的手,坐起來鬧脾氣:「不想見你。」
柏溪終於看到了柳非銀,他一怔,帶著些大夢初醒般的茫然:「這是誰?」
雨點打在水面上,盪起一個個細小的波紋,柏溪怔怔地看著湖面,心想著,那隻蝴蝶後來怎麼樣了呢?太久遠的事,他已經不記得了,於是翻身又睡過去。
整座庭院沉浸在這莫名的靜謐安詳里。
母親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龐,眼裡攏著一抹煙般的憂鬱:「不是的,它只是翅膀上沾了雨水,飛不動而已。雨一停,它就會飛走的。」
簡靈鶴怒道:「你懂什麼,他就是對我好才會這樣!」
「是嗎?」柳泣風驚魂未定,覺得面前這人怎麼看都有些詭異,「你叫什麼名字?」
簡靈鶴沒聽見一樣,一隻手托著下巴,很認真地找栽種的地方。
「可是我想你。」
這麼大的姑娘,竟然是小孩兒的臉,說哭就哭。柳非銀蹲在她面前,看她哭得旁若無人的樣子,感嘆道:「你哭怎麼也不避諱人?」
柏溪冷笑了一下:「你也知道hetubook.com.com是半個月呀?」
柳非銀也嚇壞了,他外祖父幾年前去世了,壽終正寢,他一不小心看到了自己的年少版的外祖父,心裏既軟又燙,默默在心底喊了句,外公。
簡靈鶴這才委頓地塌下肩,整個人不堪重負似的低下頭,慢慢地往回走。柳非銀跟在她的身後,只見她越走越慢,最後乾脆坐在河邊的一塊光滑的石頭上,抽著鼻子凄凄慘慘地哭起來。
門外,簡靈鶴抱著個一人高的布包,聽侍人說殿下病了,不便見人,便把她關在門外。簡靈鶴也不灰心,轉身看著那捆得結結實實的布包就走。侍人從門縫裡看她走了,悄悄舒了口氣,放心地回去伺候。
柳非銀彎起眼睛笑著,帶著一派明媚的天真那樣說著殘忍的話,「他真的不知道嗎?」
「我覺得那處不錯。」
「公子……」一聲輕輕的呼喚傳來。
「多謝。」柳非銀嘴裏答應著,眼睛卻還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外祖父。
「你你你你……」柳泣風嚇得魂都沒了,「你這人從哪裡蹦出來的?你爹是誰?」
柳非銀微微一笑,打蛇隨棍上:「你說是就是吧。」
水軒中留下柏溪靜靜地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麼。而後柏溪又回到水軒看書,簡靈鶴挽著袖子在土丘上拔草種樹,柳非銀則靜坐在游廊中看風景。
他很年輕,看起來與柳非銀差不多的年紀,瀟洒風流之態更甚於他。
「我不想你。」
她輕輕地走過去,蹲在柏溪面前,凝視著他的臉。
簡靈鶴順口說:「我表哥柳非銀,幫我扛東西來的,快把布包解開。」
「你心裏既然知道是好,可是還是要哭,畢竟是委屈的。」
簡靈鶴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見解……好,那就聽你的。」說完抱著樹苗,腳尖在欄杆上借力,輕鬆地跳到湖中央,開始除草。
簡靈鶴蹭了一身的泥,看他那副明顯要送客的做派,也沒再勉強他,連衣服也沒清理,就跟柳非銀走www.hetubook.com.com出質子府。侍人送到門口,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猶豫著解釋道:「簡小姐,我們公子他這兩日的確有些嗜睡……」
柏溪只看了一眼,就沒了興趣似的,又嗤笑了一聲:「離了雲國都城的土地就活不了的樹,栽哪裡不一樣呢?」
「別生氣了,我都半個月沒見你了。」
而簡靈鶴卻抱著那個布包繞了一圈,跑到院外的牆邊,笑話,她想見什麼人,豈是一堵牆能擋住的?
柏溪盯著自己手心裏的小鳥,它那麼柔順又那麼乖巧,那麼美麗卻又那麼容易破碎,一握緊,就會死掉。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裏鬼鬼祟祟?!」
簡靈鶴涼涼地瞪了他一眼,恨恨道:「我為什麼要避諱你,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柳非銀嘆了口氣,心想著他擺明就是欺負你呀。
「可是它喜歡我。」柏溪堅持地說。
柏溪睜開了眼,書簡已經滾落在一邊,他睡得衣衫不整,髮絲凌亂,有幾分落魄。侍人不敢多看,垂眼立在一邊,細聲細語地道:「公子,簡小姐來了。」
樹種好了,柏溪又睡著了。
柳泣風是個多疑的人,可面前的人卻讓他絲毫沒懷疑地信了,嘿嘿一笑:「我們那位大小姐雖然人討厭了點,但不是什麼壞人,你既然認識謝翎,便讓他送你回去。」
「在下……白清明。」
那姑娘性子彪悍,目似燃了火焰的黃琉璃,稍稍回神又一個虎躍,膝蓋猛地跪在柳非銀的胸膛上,一柄匕首橫在頸間。面前的姑娘身形嬌小靈活,五官嬌俏卻帶著蠻橫,全身上下充滿了嬌驕二氣,山中跑大的女孩兒實在是靈秀。
柳非銀撓了撓頭,只能進去。
柳非銀扛著布包,看著那柏溪那鬧脾氣使小性子的德行,比自己都要噁心三分,分明是要糖吃的奶娃娃。
帳子里一切從簡,最奢華的便是案上那套文房四寶,他一眼就認出來那個硯台,愣了一下,又去看拿著兵書倒在榻上蹺著二郎腿,一邊吃飯糰子一和*圖*書邊參悟的人。
他走到對面帳子外,正想著由頭,裏面人卻很機警地聽到腳步聲,中氣十足地道:「什麼事,進來說話!」
柳非銀把布包解開,裏面是一株手臂粗的樹苗,稀稀拉拉地還帶了幾片不精神的葉子。他怔了怔,終於明白這宅子里哪來的燈籠樹。
他很快便回過神,笑道:「長得像而已。」
簡靈鶴舉目在四周找尋栽種的地方:「栽到哪裡好呢?」
明明剛剛還在南邊,竟被妖怪直接拽到了最西邊。
兒時的他站在屋檐下,細雨落在石階上濺起的水霧濡濕了衣裳。六歲的柏溪手裡捧著一隻扇動著翅膀的啄食小米的白色小鳥,他凝視著這隻小鳥,小心翼翼地捧著它。
侍人明顯鬆了一口氣,帶著笑意回去了。
簡靈鶴和柏溪順著柳非銀的手指看去,是湖水中央長滿雜草的土丘。
柏溪翻了個身,眼底沉沉地:「不見。」
「你跟著我做什麼?」簡靈鶴指著對面的帳子,喝道,「你的主子可在那邊。」說完便一掀帳子回去了。
「你一個大男人嘆什麼氣?」簡靈鶴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拍了拍身上的褶子站起來,「你是繼續監視柏溪,還是隨我回軍營?」不等柳非銀回答,就替他做了決定,「好,那就回軍營吧。」
於是二人回了守山軍營,因為是簡靈鶴帶來的人,守衛直接放了行。簡靈鶴正要回自己帳中換衣裳,卻見柳非銀邊四處張望著,邊跟著自己。
柳非銀知道擅闖軍營是重罪,可也只能闖了。那小丫頭把他拉進質子府,遇到簡靈鶴和紅月柏溪,一切都是被|操縱的,他不過是個傀儡。既然是傀儡,自然也就只能老老實實地抓好頭頂吊著的引線而已。
「柏溪,如果不握緊的話,喜歡的東西就會飛走哦。」母親輕輕地說。
在他兒時,外祖父就已經是個銀髮美須老年人了,外祖母說他是少白頭,本來就是這樣的。他性子也是溫和的,好似天生就是那副威嚴從容的做派。只是每當夕陽和-圖-書落山之時,殘陽如血。他總會坐在庭院里看著,落了一身的肅穆和蕭瑟來。
一個敵國的質子和一個守山軍的小將,自然是相敬如冰,才是好的。
柳非銀沉默地跟著,這座宅子背陰,六十年前就建在湖上,湖心鼓起的土丘上長滿了雜草。侍人去拿獸爐焚香驅水蟲,柏溪睡在水軒中很是香甜。簡靈鶴遠遠地看到就放輕了腳步,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下來。
「柏溪,你醒著啊?」簡靈鶴摸了摸他的頭,「不是身體不舒服嗎?」
簡家姐弟在九十九橋鎮的名頭響亮得很,簡靈鶴看柳非銀這個反應也不做他想,喚他跟上來幫忙。
柳非銀被這一膝蓋跪得幾乎斷氣,調整了一下呼吸,饒有興味地看著她:「這位小姐真有意思,大家都是翻牆過來的,怎麼賊喊捉賊?」
「怎麼拿我撒氣呢?」柳非銀搖著扇子,一點都不同情她,嘴上一點都不饒人,「他對你不好,又不是我的錯。」
那人聽到人進來,卻沉默著,一轉頭對上柳非銀驚訝的雙眼,他也訝異非常,面前這個人眉眼竟跟他有五六分相似,莫不是他娘死得早,他爹又在外面偷偷養了私生子吧?
簡靈鶴從地上爬起來,抱起布包道:「我和柏溪相識七年了,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你們不信赤松人也沒什麼,你好好跟著我,不用再翻牆了。柏溪可不喜歡。」
就算他靠近這個看起來有點悲傷的人,他也不會像之前那樣把可愛的外孫抱在膝上,只是當他不存在一樣,那樣靜默地坐著。
簡靈鶴笑著擺了擺手,讓他不用繼續說下去:「我沒怪他,好好照顧他。」
「哦哦,姓白啊。」柳泣風鬆懈下來,管他姓什麼,不姓柳就好,「你來幹什麼?」
柳非銀眼波微轉,擺出無奈的樣子:「是這樣的,我誤闖了質子府遇到了簡靈鶴小姐,他當我是軍師你派去監視紅月柏溪的眼線,就把我帶回軍營來了。我可是剛到鎮子上來尋親,不是什麼壞人,謝翎將軍可以為我作證。」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