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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簡靈鶴每日都來，來了柏溪也不理她，她就自顧自地跟他說說話。多數都是講武館和學堂里的事，零零碎碎的，沒什麼重點。之前的欺騙也好，簡靈犀的投毒也好，好似沒發生過一樣，她沒有為此道歉過，只是她頭上每日都綁著那條綠髮帶，都洗得舊了也沒換。

簡靈鶴沒臉沒皮地湊到他面前，捧著臉吃吃笑：「這麼好看的一個腦袋，用來祭旗多可惜，你放心，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拼了命也護著你。」

「你給簡靈鶴下的葯，有沒有解藥？」

「好你個岳青！你瞞著我在那碗長壽麵里做了什麼手腳？！」

簡靈犀提劍殺來，柏溪看了看劍鋒在頸邊閃耀著寒光，又看他。

「是……葯。」

岳青癱坐在地上只是哭。

柏溪想不到有這樣的日子，他倒是甘願做這樣一個沒用的養子。

柏溪喃喃自語著：「為何我要像一隻提線木偶般活著？」

「什麼葯？！」

「你為什麼要給我姐姐下毒？你在報復？那你為什麼不沖我來？」

柏溪似笑非和*圖*書笑地湊過去，目光交纏著，呼吸都相聞：「你簡家的確欠了我一條命，你拼了也是應該的。」

柏溪食指和中指夾著劍鋒輕輕移開，懨懨道：「等到你姐姐死了，你再來殺我也不遲。」

簡靈鶴撇撇嘴，一臉囂張：「你不想我進軍營，就讓你們赤松王不要在邊界屯兵。」

「赤松狗來犯，你們就拿我的腦袋來祭旗，他說不定也高興些。」柏溪眼睛盯著書簡，不緊不慢地說，「赤松狗可是很護主的，看到我的腦袋，他們拼盡一兵一卒也會將這鎮子攻下來。」

岳青心中大痛，額貼著地面，長久地跪在庭前沉默地哭著。

「我不喜歡。」

「柏溪，好不好看？」

「既然是去打赤松狗，穿什麼都好看。」

岳青被打得懵了一下，回過神，雙膝一曲，認命地跪下了。

當晚回到家，簡靈鶴突然嘔吐不止，不過半炷香的工夫人就失去了意識，氣息全無地躺在床上。郎中看了說是中毒，又不知道是中了什麼毒。

可為何這身皮囊性命捨棄了，ｗｗw.heｔｕｂoｏk•ｃoｍ.cｏm還他的生養之恩，到了頭，偏偏還要來控制他的心。

岳青搖頭：「奴才不是只下給了簡小姐，還下給了殿下。陛下說，兩線相思，她說不定會助你回去。」

他總要想辦法在九十九橋鎮活下去，可他一個人是不行的。

「沒有。」岳青哭著，「那是宮廷秘葯一線相思。」

一個人怎麼可以那麼輕易地笑出來，柏溪看著她，心裏朦朧地嘆息著，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這麼多年，父母的模樣在他的腦海中只剩下模糊的輪廓。無論願意或者不願意，簡靈鶴都已經成為他最重要的人，即使未來有一日也許要劍拔弩張。

柏溪嘲笑她：「既然這麼嬌氣，還去什麼軍營，在家裡繡花不是更好？」

柏溪吩咐岳青去做了一碗長壽麵。簡靈鶴一邊吃面一邊還不老實地在欄杆上蹭癢。營帳中潮濕，她背上長了疹子，零碎的難受。

岳青哀哀地哭起來：「殿下！殿下您是赤松的皇子，您總是要回去的呀！」

簡靈鶴跟著笑：「所以啊，我這ｍ•hｅｔuｂｏok•cｏm.ｃoｍ條命會給你留著的。」

簡靈犀想起兒時的事，頓時一張臉漲得通紅，他只是衝動，卻不是傻的。

這樣的相處讓柏溪無端地想起自己的父王與母親，雖然奶娘說，陛下當年遇到夫人也曾愛火熾烈，蜜裡調油時也是星星月亮都願摘給她。只是他有記憶時，父王有了新的寵妃，母親也不惱，他們之間只剩下了相敬如賓的客氣。

如果沒有期待，還硬要相處的話，也只能是客氣。

簡靈犀牙齒咬得咯咯響，卻也不能真的要他的命，轉身離開。岳青戰戰兢兢地湊上來，想看一看他家公子有沒有受傷。柏溪卻回手一巴掌狠狠地摑在他的臉上，雙目是洞悉一切的鋒利。

身為棄子，他認了，只為了父王能善待他的母親。

「哦……」簡靈鶴頓了頓，又問，「栽到門口怎麼樣？」

柏溪失望極了，心中既恨岳青的軟弱，又恨自己太沒用：「從他把我給別人做兒子的時候，我就回不去了。你面前早就沒什麼殿下了。我們小心翼翼地周旋，就是為了活下去。岳青和圖書，你糊塗了啊！」

簡靈鶴嘆息：「就是綉不好花，所以才去軍營。」

原來那時就中了一線相思。

他為何要如此悲慘地活著？

簡靈鶴還是那小鳥兒一樣的身量，抱著一棵樹，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嘿嘿笑著說：「總要試試吧，你不是喜歡嗎？」

時間長了，柏溪偶爾會回她一兩句。院子里的樹苗會死，也總有新的補上。

仔細一算，自打上一次簡靈鶴拂袖而去，將有一年了，那時是春天，現在還是春天。柏溪長高了不少，漸漸褪去嬰兒肥，有了少年的雛形。

傳說中的一線相思是赤松宮廷秘葯，以誰的頭髮做藥引服下，便對誰寄下一線相思。是這世上唯一可以控制人心的葯。

這樣如一潭止水的日子在一個春日里，戛然而止。仔細回想起來，那日是簡靈鶴的生辰，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日光打在湖面上，粼粼的波光又漾在簡靈鶴的臉上，她那黃琉璃的眼珠清澈見底。

「燈籠樹在這裏活不了的，不用白費力氣。」

簡靈鶴第十二次抱著樹苗來，柏溪就讓岳青打和_圖_書開了府門。

「陛下？哪來的陛下？！」柏溪睜大雙眼，像看一個瘋子那樣，「我的父親是定遠大將軍，我們的陛下此刻可是在滄瀾都城的皇宮裡！」

「陛下給的葯。」岳青心如死灰地跪著，如同木偶，「在離開赤松時，陛下賜的葯。陛下並沒有說是什麼葯，有兩顆，讓奴才貼身收著。」

「一線相思……」柏溪迷糊了，「你為什麼要給她下一線相思？」

「你來殺我？」柏溪似笑非笑，「你姐姐要是死了，殺了我，誰幫你償命，你爹么？」

柏溪想起上個月自己嘔吐不止，昏了兩日，郎中什麼病也查不出來，後來醒了，一點事也沒有。

小時候簡靈犀和簡靈鶴是長得十分相像的，隨著成長二人之間的不同也越來越大。他們一共見過三次，兩次都是來取他性命的。

日子就這樣平淡地過著，一晃許多年過去，柏溪幾乎成為了九十九橋鎮的人。這裏的氣候常年多雨，初來時總傷寒，簡靈鶴出落成一個性格伶俐霸道的姑娘，她入了軍營，披上甲衣的那一日，她興沖沖地跑來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