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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星雲將花放在籃子里，又從右邊的籃子里取了一顆蜜餞。

柳四小姐拉著素星雲走到主街，看到她來了，便有人讓出了空位。素星雲看滿街都是人，中間還夾雜著山中的精靈和住家各種小妖，都吃得很開心，這祭祀真是辦得好極了。

柳四和素星雲去了河邊放河燈，天上流淌著銀河，地上的河面上飄滿了荷花燈。

柳四小姐和素星雲在河邊沉默地站著，他們都不是矯情的人，所以也只能沉默。沉默了半晌，柳四小姐卻突然笑了，問他：「星雲，剛剛放荷花燈時，我許了願的，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可往後……只有我一個人來了。」

她看向素星雲尋求意見，素星雲點了點頭。喜鵲是報喜鳥，白雀純真乖巧，都是看家護宅的好手，此番受了人恩惠的，更是忠心耿耿。

柳四小姐笑盈盈地問：「甜嗎？」

喜鵲變回少女，跪在柳四小姐面前：「我們原本是風綺家主豢養的家僕，龍柱倒塌那日，我們為了護住家宅都受了重傷，主人拋棄了我們，一個人離開了。幸得四小姐搭救，有家宅庇佑，小女才能活下來。這兩個算是我的弟弟們，也是昨日才在山神祠找到他們。我們這些家養的妖怪在外面是活不下去的，還請柳四小姐收留。」

不知怎麼的，原來隔著那麼多年的陌生好似就被這一顆蜜餞打破了。柳四小姐不再是嬰姜，也不是後來每一世的和*圖*書每一個人。但無論是誰，這皮囊里包裹的靈魂都是帶著香氣的，是能溫暖他的珍貴的人。

柳四小姐從沒有對什麼人心動過，世間男子多平庸，她早就抱了孤獨終老的想法，才做了柳家的家主。她小時候也曾做過有關龍的夢，那龍在她的夢裡著了火，她笑著醒來，又惆悵。

素星雲搖搖頭：「我也只是為了自己罷了。」

素星雲「嗯」了一聲，繼續盯著河面。

一時間二人相對無言。

「能，百姓的祈願猶如鳴鐘，一直在星雲湖泊深處響起。如果你站在湖中，就能聽到，千百年來，此地這些祈願已經融入了每一滴湖水，不停地迴響著。」

兩個少年都嚇傻了，少女抖著嗓子道：「大……大人……我們不是壞人，前些日子小女多虧柳四小姐搭救，才能活下來。這兩個是我的弟弟們。我們都被主人拋棄，無家可歸了。」

柳四小姐見他點了頭，想著以後家中多了這三個小妖怪，也熱鬧一些，便問過他們的名字，少女叫輕輕。兩隻白雀性子沉穩一些的是哥哥陽春，弟弟活潑一點叫白雪。柳四小姐喚來亭亭，把他們安置在自己院中的偏房中伺候。亭亭雖覺得詫異，但柳四小姐收了人自然有她的道理，也就歡喜地去安排。

亭亭一下幸災樂禍地大笑：「剛剛你們不是對著我挺厲害的么。」

「喜鵲？」柳四小姐看著那隻喜鵲，「你是ｗwｗ.hetuｂook•ｃom.cｏm我救的那隻喜鵲？」

素星雲笑了，兩頰隱約浮起了酒窩。

「誰知道我們每年都祭祀，只是今年遇到閏年閏月是大祭祀。我們這些凡人哪裡知道祭祀河神的東西，河神一口都沒吃上呢。」柳四小姐碗筷都給他，熱情地張羅，「今日你可算吃上了。」

柳四小姐也沉默了下來，與他並肩看著河面的蓮花燈，二人的臉被火光渡上一層濃濃的金黃。對面有少女們在肆意地玩笑，惹得適齡的少年們紛紛側目，也有些四目相對，便一見傾心，少女紅了臉用團扇遮著臉羞得轉身便走。

素星雲自己是河神，自然是不放蓮花燈的，柳四小姐放了，指著那河面說：「這些荷花燈的祈願，河神能聽到嗎？」

但生下來是個女兒，老來又得了個小女兒，也是如珠如玉地養著，沒什麼好失望的。為了柳家之後有人繼承，老兩口跟女兒們商量每家出一個外孫隨母姓，將來挑個合適的回柳家來做家主。

亭亭正被鬧得頭疼，柳四小姐帶了個男人回來了，看到這副場景正疑惑著，那三人卻看到了柳四小姐後面跟著的男人，都面露驚恐之色，竟瑟瑟發抖了。

直到她去了星雲湖泊，找到了素星雲，才知道前世有緣。

天空中煙火盛開，滿鎮都是驚訝的歡喜的叫聲。

「我才不會跳入星雲湖泊里，我靈魂上的香氣不見了，以後你怎麼找到我？和_圖_書」

「好。」柳四小姐面色變得認真起來，不容反駁，「好，我知道你好。」

那三人不過是幾百年修為的小妖，哪能受得了龍神的威壓，於是乖乖地雙臂一振化成翅膀，一隻喜鵲，兩隻白雀落在欄杆上。

「進家門之前討個吉利吧。」柳四小姐剛剛路過一藤月季時，摘了潔白的一朵，放在素星雲手中，「這可是咱們鎮上人春宴期間的規矩。」

無論她是平頭小老百姓，或是世家小姐，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九十九橋鎮。

那少女牢牢抱著柱子，嘴裏喊著：「姐姐，我不要工錢，我只是要報答柳四小姐，一定要小姐收留。」

「從前鎮子還不叫九十九橋鎮的時候，就有辦春宴，不過沒有如今的盛大罷了。這麼多妖怪來打了牙祭，定會念著這裏的好處，少作怪，多幫忙，白澤嶺中靈氣愈加豐盈，便長盛不衰。」

柳四小姐一邊給他夾菜一邊道：「你不是赤龍么，心那麼好，可是要吃大虧的。」

也許是前世姻緣太深的緣故，柳四小姐看到他的真身就隱約地想起他們第一世時的相遇，後來每一次的輪迴她只是模模糊糊地有點恍惚的印象。好像無論她是什麼人的時候，身邊總會有一個黑衣高大又沉默的男子出現。所以她知道他好，比誰都知道。

他們約好春宴三日都在一起過，因為這春宴本來就是祭河神的。

「嘗嘗吧，一整年生活甜如蜜糖ｗww•hetｕbooｋ•ｃｏｍ.ｃom。」

素星雲哼了一聲，對那三個人道：「還不現出原形，道出前因後果？」

之後三個人換了家僕的衣裳來，都歡喜雀躍的神情，柳四小姐和龍神在亭中吃茶，他們便在旁邊伺候著。

素星雲在柳四小姐耳邊說了什麼，柳四小姐立刻把亭亭先遣走，這才疑惑地問：「怎麼回事？」

柳四小姐雖看多了志怪故事，卻沒見過什麼妖怪，自從龍柱坍塌后，她倒是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什麼都能遇到了。

素星雲沒話了，低頭吃柳四給自己布的菜。

素星雲總是坦誠的，所以他沒回答，只是看著河面，半晌說了一句：「還是洗掉吧。」他還活著時，那是龍神的印記，百邪不侵。他沒了，那香氣就是禍害了。

素星雲把蜜餞放到嘴裏，甜味在口中散開，一直抵達內心。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這些年他是苦的，只是習慣了苦，也忘記了甜是什麼味道。

直到暮色四合，柳四小姐讓亭亭領著他們出去玩耍，輕輕和陽春、白雪之前跟著風寥寥連家門都不能出，更沒有肆意玩耍過。不過鳥雀都是貪玩的性子，以前不過是壓抑天性，一聽主人放他們出去玩，高興地跟著亭亭一溜煙地跑了。

亭亭顯然是個見過世面的，邊幹活邊懶洋洋地勸：「我不知道你們怎麼偷跑進來的，但是我們四小姐不缺伺候的，你們賴在這裏也沒用，我們柳家一個蘿蔔一個坑，連后廚都不缺人的和-圖-書。」

素星雲上前走一步，盯著那三個少年，問：「你們為什麼來這裏？」

柳四小姐自己住的院子里，侍女亭亭正在剪花枝下來，她身後的門廊上，一個圓眼睛的少女和兩個面若傅粉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正耍賴一樣地抱著圍廊里的柱子，死都不撒手。

柳四小姐用團扇遮住嘴巴，歪著頭，頗有幾分調笑他的意思。

柳四小姐之前很不像個女人，父母親只生下了四個女兒，她出生時，三個姐姐都已經嫁了人。所以她最大的外甥比她還大幾歲。父母都希望她是個兒子，盼望有個兒子能繼承家業，畢竟靠柳家生活的人太多，必須要有個家主。

等二人都填飽肚子，柳四小姐帶素星雲去家中小坐休憩。素星雲雖沒去過柳家，但遠遠地就看到宅子周遭都是隱約的月華之光，是祖輩積了不少福德，所以後輩也蒙蔭，家中長盛不衰。大門口掛著的兩個竹籃里，左邊籃子的香花都堆得冒了尖，右邊的蜜餞籃子也快空了。

鎮上的人不時有人過來搭話，他們看起來跟柳四小姐很熟悉，也沒什麼見到大小姐的拘謹，只有鄰裡間的親熱。

所以柳非銀生下來就隨母姓，但他從小就不是個穩重的，也沒人指望他就是了。不過柳四小姐從小跟其他女孩子都不大一樣，不愛女紅，也不愛胭脂水粉，還喜歡扮作世家美公子的樣子在外面走。茶樓里與才子們比作詩也沒輸過，他們都叫她，柳四先生。

「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