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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環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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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十二章 一山二虎

第四卷

第十二章 一山二虎

「砰」的一聲,掌、腳相擊處爆出悶雷般的沉響,勁氣爆瀉。
雙腳觸地,無形的「血勁」,大鎚般直砸胸膛。
此乃必須付出的代價。
「血手」的一個特點,是可憑血氣將全身功力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聚集於雙手,
龍鷹暗呼厲害。
雖能卸泄對方近八成眞氣,可是餘下的兩成,立令龍鷹經脈受創,胸膛如被無形鐵鎚狠敲了一下,心脈欲折,全賴魔種護體,于其寒氣侵入五臟六腑前,險險化掉。
田上淵來行刺他,于龍鷹的立場看,絕對為明智果斷的行動,好處遠超害處。
彈射。
故從任何一個方向瞧,殺「范輕舟」,於田上淵有百利而無一害。
田上淵應付龍鷹彈射之擊,精妙絕倫,令他反守為攻,但仍是給逼上半空,且重蹈覆轍,不得不再硬拚一招。
足踏實地,運轉魔種,一個周天已驅除入侵的寒氣,雙拳朝上猛轟。
別人是沒法變招,田上淵卻是沒法改手,心與手通,因一意對龍鷹來個凌空擊落,龍鷹卻特施奇技,積聚於田上淵雙手的「血勁」變成不得不發的離弦之箭,不到他收回去,只好趁龍鷹著地時舊力未消的剎那,逼龍鷹硬拚,再看龍鷹的反擊能力,釐定該繼續下殺手,還是立即退走。
田上淵一身夜行衣,頭戴黑布罩,只露出嘴巴和眼睛,體形明顯運功改變了,比平常的他矮上兩寸,背弓腳彎。夜行衣內亦塞上布帛一類的東西,肚腆腰肥,純憑外形,即使熟悉田上淵者,亦認不出來客是北幫的大龍頭。
打開始,龍鷹因察敵知敵的超凡靈力,加上對「血手」的認識,故能著著領先,然而,縱有諸般優勢,策略正確,仍被田上淵層出不窮的「血手」奇招,逼得不住應變,只能險險守得少許優勢,可見田上淵如何可怕了得。
時機上確失誤一線,仍教田上淵避無可避。
龍鷹切中的再非其手腕,而是田上淵右手的掌緣。
比對一般上乘武技,在血拚上,精通「血手」者就占上靈活度和高度集中的大便宜,且能將「血勁」打製成https://www•hetubook•com•com隨心所欲的無形兵器,初遇如此霸道的武功,不吃虧才怪。
龍鷹右足伸展,赤腳的足尖在「血勁」及胸前早上少許觸地,龍捲風般往田上淵旋過去,帶起的奇異能量,如急轉的輪子,破開了高度集中、陰損至極的「血勁」,竟憑此硬捱田上淵一招。
拍拍鄭居中肩頭,道:「我還要干點事,給我安撫其他人,大事化小。」
就像那趟襲殺陶過,事後他必能推得一乾二凈,不沾上嫌疑的「事實」,令他逍遙在外。
不論武功如何高強,驟然遇上霸道離奇的「血手」,便如陶過及其護駕高手般,陣腳大亂,到清楚面對的是甚麼,已被逼落沒法挽回的敗勢,僅余待宰的分兒。
龍鷹也喉頭一甜,咯出一口血,一傷再傷,同時借勢反旋開去,難以為繼。
龍鷹再感覺不到田上淵的手,而是銅牆鐵壁。
兩人沒有花假的狠拚一招,登時勁氣橫泄,發出雷鳴激響,音傳遠近,所有因之被驚醒過來者,會以為雷暴忽臨。
他仍沒法掌握田上淵的位置,因田上淵可以高明至到此刻尙未動殺機,且在足夠遠的距離外。他靈銳的感官,捕捉不到對方任何顯露行藏的消息,能生出反應,純粹是魔種級的直覺。
想到這裏,龍鷹吹熄了榻旁的油燈,將看剩三頁的《實錄》放在床頭小几處,又脫掉外袍,裝出趁天明前小睡一會兒的騙局,誆他動手。
田上淵一聲不吭的,在雙手帶動下,來個血氣逆回,身體奇異的扭曲,避開少許,就藉眨半眼的隙縫,左手回收下劈。
離天明不到半個時辰,人人好夢正酣,是睡得又熟又甜的時刻,肯定連田上淵都沒想過,「范輕舟」竟在挑燈夜讀。
龍鷹敢肯定不可一世的田上淵,一輩子里尙是首次這般窩囊。
兩股能崩天裂地的眞勁,如兩股激流在深窄的石峽內正面衝擊,往兩邊瀉泄,槅窗的木框如紙屑般濺射飄飛。
龍鷹心中無憂無喜,晶瑩剔透,如一泓清澈的池水,反映著和*圖*書池外一切,沒有遺漏。龍鷹的卧室,位處前鋪後進的位置,工場則築於四間鋪子的共同後院,面積等於兩鋪的大小。
龍鷹捕捉到隨其下劈的手,逆返的「血勁」,再度集中重聚,不但沒絲毫因倉卒成軍,而致減弱,竟然比剛才攻胸而來的一擊,更為凌厲。
剛才田上淵逼龍鷹硬拚而不果,被龍鷹反客為主,架著他狠拚一招,孰優孰劣,顯而易見。
表面看,兩敗倶傷。
幹掉「范輕舟」,江舟隆群雄無首,難有作為;竹花幫則立陷困境,因與現今朝廷再沒有中間的聯繫人。
一隻手從破掉的窗口探進來。
任何一方面,「范輕舟」均可與田上淵分庭抗禮。只是此點,已招田上淵之忌,使田上淵動殺機。
龍鷹給劈得倒撞往地。
此擊大有玄虛,右手魔勁,左手道炁,魔道分流,送田上淵一個他消受不起的大禮。然而甫發勁,立叫糟糕。
兩人所在的地方,是中央工場和前鋪後進宿處的空間,地方有限,只植兩株槐樹,若非今天打掃過,地面會是積滿落葉。
感覺宛如陷身夢魘,明明清醒,竟難動半個指頭。
槅窗的窗格如冰雪般融解,卻只發出僅可耳聞的微聲,敢保證睡在隔壁的鄭居中聽不到。
龍鷹雙腳發軟,跌坐地上,名副其實的坐看田上淵斷線風箏似的被送往高空,然後在五、六丈的高空處凌空換氣,投往遠處,迅即沒入樓房后。
雙腳勁聚,且朝田上淵退開的方向側傾。
田上淵正處於前進的勢子,避無可避,惟有硬架。
龍鷹長身而起,從容笑道:「有一點點,不過對方的傷勢,短時間內肯定難復元,佔便宜的仍是小弟。」
為殺此獠,唯一的方法,是以傷對傷,看誰消受不起,故甫交鋒,龍鷹以命搏命,似是要來個同歸於盡,實則為以己之長,克敵之短。
田上淵身不由主的被送往逾丈遠處,剛立定,龍鷹貼地斜沖而至,一拳直轟。
卧房的空氣似忽然凝固,如有實質,即使龍鷹非是首當其衝,仍被波及,使積蓄至巔峰的一掌和圖書,未能于第一時間橫斬田上淵探進窗內施術的手。
龍鷹的卧房,有一扇向北的槅窗,也是田上淵唯一可在不驚動其他人下,入屋殺人的捷徑。
交手至今,兩人見招拆招,以快對快,中間沒分毫喘息回氣的空間。
現時龍鷹初來甫到,睡未暖席,忙碌了整天,肯定沒可能處於最佳狀態,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虛空當然不會由虛轉實,可是「血手」卻可能人之所不能,創造出各式各樣的無形兵器,比眞的兵器更難防難守,威力驚人。
田上淵瞧著「范輕舟」這頭特大肥羊飛送過來,哪還不精神大振,就在田上淵欲移前迎接的一刻,龍鷹由丈許高的半空,釘子般直釘到地上。
如果田上淵知機遠遁,龍鷹判斷出殺他的機會,已不存在。
勁氣交擊。
任田上淵的「血手」臻達何等登峰造極的境界,比之曾兩度入死出生的魔種,吃大虧的肯定是田上淵。
練成「血手」者如符太,或田上淵,最不怕的是正面交鋒硬撼,手才是最靈活凌厲的兵器,埋身搏鬥,更是其優而為之的事。
時間不容思索。
換過未結交符太前的龍鷹,又不曉得田上淵乃上一代大明尊教的「原子」,對「血手」一無所知,田上淵得手的機會相當高。
縱然為敵,龍鷹也不得不佩服他,「偷雞不著蝕把米」后,竟退而不亂,不露狼狽情狀。看到田上淵雙目精芒遽盛,龍鷹心中竊喜,你這傢伙還不中計。
「啪!」輕響一聲。
四周異響處處。
鄭居中目瞪口呆,瞧著龍鷹施施然跨破窗返回卧房。
剎那之間,龍鷹立下了不惜一切,務要殺田上淵之心,不惜奪去符太手刃田上淵的樂趣,至或因此失去取回五採石的機會,在所不計。
交手至此,兩人均悶聲不哼,也沒弄出聲音,未驚醒沉睡的人。
「砰!」
龍鷹心中叫妙。
高手相爭,爭的就是一線之差,看誰能搶佔優勢上風,龍鷹拚著受傷,務求奪得主動,一旦可將田上淵壓落下風守勢,那明年今夜便是田上淵的忌辰。
命中田上淵掌緣之際,田和圖書上淵憑「血手」凝起的銅牆鐵壁晃動了一下,接著猛然疾退。他的退開與別不同,非是由腳步帶動,而是由手勁推動,像他的手成了總指揮,是船舵也是桅帆,勁氣就是風,令田上淵如順風順水的小艇般朝後飆移。
最痛苦的,是白白錯過了殺田上淵的千載之機。
攻敵克敵。若兩軍對壘,兵力相等,拚的正是這兩方面,憑速度和效率,勝對方一籌。
龍鷹一掌虛按地面,便那麼改變方向,衝天而起,伸出兩指,點向田上淵疾劈下來的「血手」。
藉旋身之便,龍鷹一腳橫掃田上淵,側踢其腰腎的位置。如被龍鷹卯足全力的一腳掃中,不理其護體眞氣如何了得,保證即被震散,且不止腎臟難保,還要全身骨折肉裂,當場慘死。
反過來說,我知彼,彼卻不知我。龍鷹將計就計,殺田上淵的機會比任何情況下更大。他感覺到田上淵了,從屋檐處躍落地面,於二十丈外沿廊道迅速接近,快似鬼魅,沒有絲毫停留。
若是直面對決,在公平的情況下,鹿死誰手,尙未可料。
交鋒至此,龍鷹肯定了田上淵確是台勒虛雲、無瑕、拓跋斛羅等人的級數,屬有殺死自己資格的大敵。
龍鷹瞧著這個可怕的邪人消失在視野之外,唯一値得歡慰的事,乃尙未奪走符太那小子的心頭至愛。
一個旋身,斜傾、彈射。
「轟!」
其退更大有學問,不採直線,是朝後斜退。
田上淵不慌不忙,拔空而起,升上近兩丈處,右手發出如刀斧般的鋒利「血勁」,朝變成在下方的對手隔空劈去,角度、時間上的拿捏,精微準確,像龍鷹送上去給他試招的樣子。
幸好仍有殺他的機會,當然!須看他殺自己的心志有多堅決。
龍鷹隔空施勁,弄出翻床弄被的雜音,同時一個閃移,來到槅窗之側,靠牆不動。在黎明前的暗黑里,來者似厲鬼,龍鷹亦變成融入暗夜裡的幽靈,赤著兩腳。
如何應付,為今夜成敗之關鍵。
龍鷹是以更集中的魔氣,去破田上淵高度凝聚的「血勁」,指掌相觸的剎那,指氣逆其「血勁」直https://www.hetubook•com•com注入田上淵右手的經脈內去。
事實卻是龍鷹爭得了優勢。
殺田上淵,眼前乃千載一時之機。
無形血石雲煙般消散,本就無物。
田上淵為求保命,使出壓箱底的本領,以一雙「血手」營造出重逾千斤,從上直砸下來的無形血勁巨石,頓使龍鷹打不響他的如意算盤。
如龍鷹般不知死活的橫空追來,虛空無處著力,與找死無異。
「一山不能藏二虎」。
雖然來不及縮手,卻可變招。
頭上的空間竟被凝固了,化為實物。
如果上次在洛陽,田上淵有十足殺「范輕舟」的把握,早該殺了他,但那時龍鷹正處於高度的戒備狀態,必奮而反抗。田上淵看人的眼光何等高明,知未是最佳的時機,又很難向武三思,至乎韋后、安樂等交代,只好放過。
下一刻,榻子上本被龍鷹弄得隆起來,有若他正蓋被大睡模樣的被子,整張塌陷下去,露出被下無人的餡兒。
田上淵更慘,全身劇震,噴出第二口鮮血,最弊是龍鷹的指力偏陰偏柔,令他沒法借得任何反震之力,足令他既脫離險境,又消去其去勢,變得隨龍鷹往下掉。
武三思因田上淵的勢力膨脹得太急太盛,起了戒心,轉而扶持「范輕舟」,正代表這個形勢。
田上淵哼了一聲,應腳整個人往左拋開,噴洒出漫空鮮血。
龍鷹穿窗而出,后發先至,飛臨田上淵前方。
龍鷹要營造的,是「范輕舟」初戰得利,為保著上風優勢,又怕田上淵溜之夭夭,貪勝不知輸,且看輕對手,沒顧忌的穿窗出房,全力撲擊。
雖知掉進陷阱,突襲不成,反被伏擊,田上淵竟能不現一絲半毫的精神波動,冷靜持恆,手生變化。
田上淵不論策略、武功,全出乎龍鷹料外,幸好田上淵誤中副車,佔優勢的仍是他。龍鷹一聲不吭,扭身,右掌全力劈往田上淵探進來,既沒轉黑,沒變紅,只脹大了少許的手,取的是其手腕的位置。
首先趕來的是鄭居中,見他坐在地上,色變道:「范爺沒事吧!」
落在下風就是下風,若兩方各有絕藝,旗鼓相當,絕不犯錯,極難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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