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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令關中高門大族反感的，是武三思，曲江南岸的芙蓉園，乃唐皇室的御花園，武三思的出身雖勉強與高門沾上點關係，但武家卻是高門裡的寒門，出身微薄，現在竟敢偕安樂等瓜分芙蓉園，等若找死。難怪這奸鬼希望通過自己，以壓制關中世族的氣焰。

龍鷹眼力何等厲害，瞄一眼已知武三思在西京的安身之所，規模不在以前神都梁王府之下。

武三思剛說畢，輪到宗楚客，狠狠道：「不獨皇上，連娘娘也沒膽子向張柬之等五人下手。」

龍鷹心中一動，道：「有空沒空，是個安排的問題。今晚小弟便打算偕老闆到北里的秦淮樓，一開眼界。但聽說此樓非常興旺，這樣摸門，會吃閉門羹。」

看他一副有難言之隱的神情，龍鷹沒有逼他。

武三思此一姦夫，與韋后的外戚不和，意料之內也。

耳朵痕癢，立即聽不到武三思的說話。

兩女一怔后，果然露出傾聽的神色，因耳目遠較平常靈敏，感覺新穎特殊，看到、聽到以前從未察覺的東西，一時間，將她們的心神全吸引了。

武延秀瞧著仍差二、三里水程的南岸，道：「就是在大相府之旁、有座琉璃瓦頂的院落，那是公主府的主堂琉璃玉舍，材料全從外地運來，由名家設計，遷都前一年已開始動工。」

王同皎是張柬之集團的核心人物之一，政變功臣，當日龍鷹開出條件，要見到李顯方開啟玄武門，便是由王同皎抱扶李顯上馬，可見王同皎的位置，今次給抄家滅族，天人共憤。武三思和宗楚客先逐五王，又逐一陷害與之有關係的重臣大將，劣跡斑斑，死十次仍不足謝其罪。

少了武延秀這道護身符，兩方的隔防再不存在。

隨他站起來，應道：「今夜見！」

聽覺的波動全力出擊，武三思的聲音轉為清晰。道：「今次皇上之所以肯下決心，全賴宋之問、宋之遜揭發，王同皎又確曾在宋氏兩兄弟面前痛罵娘娘，咬牙切齒的。張仲之和祖延慶是死運臨頭，哪教他們支持黃河幫，故被我們順手誅除。找到周憬了嗎？，」

送走武延秀后，氣氛登時變得異樣，兩個俏婢並肩立於一和圖書旁，美目盡在他身上轉動，嘴角含春，擺明龍鷹若肯向她們招手，兩女絕不惜身。

尙有一個理由支持龍鷹的想法，因為聽足音，剛才武延秀是從中園內堂那邊走過來。如是一般貴客，在主堂接待理所當然，只有像自己般，屬自家人，為保密也為親切，才在主堂外招呼。

有一句、沒一句的與兩女閑聊，說的當然是園內層出不窮的美景。同時分心二用，將聽力擴展至極限，當走上一道離內堂的建築組群不到百多步距離的小橋，終有所獲，收聽到東南角一座獨立房舍傳過來，武三思說話的聲音，微僅可聞，卻已足夠。

龍鷹離開畫舫，武延秀言而有信，親自划快船接他，送他往芙蓉園內、武三思的新相府去。

龍鷹在偏廳坐下，喝著美麗侍婢奉上的香茗，游目四顧。

武延秀回來了，坐到他旁低聲道：「剛有客到，大相要招呼客人，請范兄稍待片刻。」又以更低的聲音道：「依延秀猜，至少須半個時辰。」

宗楚客奸笑道：「由我們炮製人證、物證又如何？」

也只有安樂可作出這樣的安排，予龍鷹天大驚喜，龍鷹頓時對她大有改觀，看到她善意的一面。

龍鷹道：「快哩！必先獻上給公主殿下和諸位大姊試用，請批評指教。」

龍鷹裝作若無其事，問道：「淮陽公因何缺席剛才的午宴？」

他這般說，龍鷹立知來客非是普通訪客，談的更為要事，否則武三思不會將「范輕舟」暫擱一旁呆候。

接著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范兄見諒，延秀有事情須去處理。今晚酉時中，到西市接范兄和貴老闆，一起到北里如何？」

李裹兒兩句話，使龍鷹曉得獨孤倩然和姊夫皇甫長雄關係惡劣，否則李裹兒不會以一副對皇甫長雄幸災樂禍的語氣，向獨孤倩然說出這番話。

最熱門的話題出籠，諸多詰問雪片般飛來，龍鷹對香料的認識，主要來自近十多天的接觸，但因著對草藥的底子深厚，一一應對，沒絲毫慌亂，且不時發前人之所未發，見解獨到。

如其在洛陽的梁王府，武三思是奸賊、生性卑劣，卻絕非庸俗的人heｔｕbｏｏk•cｏm.ｃoｍ，眼前的相府，布置得古樸高雅，雖說有人為他設計布置，但也要得他同意才成。

宗楚客道：「王同皎之事猶未了，再要皇上狠下心腸，是非常困難，如果我們不是快刀斬亂麻，說不定皇上有天起來時變得心軟，改處死為眨論。到西京后，娘娘也有這方面的問題，怕給關中的大族詬病，做事謹愼起來。幸好，今次能成功將王同皎拉下馬來，對我們有很大的啟發。」

龍鷹最後總結道：「我們常掛在口邊的用腦袋、動腦筋，只說出了事實的部分，便如運籌帷幄于帳內的統帥，要全面掌握情況，還須依賴帳外的各式兵種，前線的軍員，至乎深入敵後的斥候和探子。心智耽在腦里，感覺則走遍全身，從聲、色、香、味、觸，去體會天地間不斷湧現的美和丑。秉持此一信念，小弟賣香，就是要為我們的天地添加更多的感受，好能品味華美的人生。人生正是聲、色、香、味、觸共存的盛宴。」

道：「聽到橋下的流水聲嗎？」

與獨孤倩然的清冷成鮮明對比的，是長孫婷、谷幽蘭等五女，難得有這麼個和世族外寒門男性同桌共膳的機會，不單沒視他為馬球場上的敵人，又或江湖浪子，個個主動攀談，大家聊得不知多麼興高采烈。當龍鷹妙語如珠，五女笑得比李裹兒更厲害。

兩女左右挨貼，其中之一還探手挽著他臂膀。

偏廳位於第二進，一主二副，以廊道連接；第三進為中園，佔地廣闊，亭台橋池，不似是新建的，該是芙蓉園本來的景物，給大奸鬼據為己有。

武三思道：「有何啟發？」

龍鷹收攝心神，嵌入遠在五十丈外，武三思和宗楚客說話的波動去。

武延秀扮老朋友的道：「今天的洗塵宴，是昨天公主和獨孤小姐見面時一起想出來的，說這才好玩呵！」

沒想過的，李裹兒邀來陪客，竟是有分參加「仙跡游」的六女，包括獨孤倩然在內，一時間，在飛馬牧場逝去了的光陰，宛似重現眼前。

武延秀好客的道：「范兄這幾天有空嗎？」

龍鷹心中暗罵，卻不得不敷衍她，同時分輸兩道魔氣，進入兩女經脈和-圖-書內，撫平她們漸起的欲|火，使她們平和下來。

六女肯出席，固因李裹兒的面子，亦表示六女對他沒有惡感，視他為友。

宗楚客道：「就是人證或物證。」

道：「是小弟誤了時間，等多久也是應該的。」

宗楚客的聲音轉低，以龍鷹的靈耳，只能聽得嗡嗡之音，沒法解聽為有意義的人言。

順口問道：「公主府在哪裡？」

武三思大喜道：「如何辦得到？可用的人給用盡了，我眞的想不到還有這般的一個人。」

再聽到說話時，是武三思大讚好計。

武延秀指著小船駛往的南岸處，其中一座宏偉的庭院道：「那就是大相府！」

李裹兒鼓掌道：「說得精采。一如在『仙跡游』，范先生總有別人沒想過的見地。」長孫婷抿嘴淺笑道：「范先生帶兵打仗的比喻，很生動呢！」

美好的時光，于彈指間消逝。

武延秀道：「眞的不用介懷，大相明白是甚麼一回事。」

目光掃過眾女時，看到獨孤倩然給勾起心事的神色，暗呼糟糕，大罵自己「三句不離本行」，又表現出「鷹爺」的底子，然而話既出口，收不回來。

龍鷹心忖得來全不費工夫，怎都好過在武三思身上打主意，這就叫緣分。

龍鷹大訝道：「獨孤倩然？」

龍鷹卻是另有圖謀，朝偏廳門走去，道：「趁大相暫時未可分身，不趁機觀賞相府園景，實在可惜。」

武三思嘆道：「這個我是明白的，因欠了像王同皎般，有宋家兩兄弟指證，變成『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難以令人心服。張柬之和崔玄暐雖然離開了，但敬暉、袁恕己、桓彥范等仍在這裏，定要想辦法將他們逐離西京，哼！到了外面，看誰敢保護他們？」

谷幽蘭問道：「范先生的寶號，何時有產品面世？」

剛才臨時的洗塵午宴，簡單卻隆重，別有心思。龍鷹是以色鬼之心，度李裹兒盪|女之腹，亦顯示她對在洛陽時被二張欺侮，「范輕舟」的挺身而出，存著一份敬重。

西京如此，京外更甚，至於默啜的威脅、與吐蕃交惡，對他來說，既遙遠又不關乎眼前現實。如此般的一個皇帝，是中土的災難。

與之對m.hetubook.com.com話者冷冷道：「自刎了！想不到周憬這般有種，逃入比干廟內，大罵我們一輪后，以匕首割喉。哼！」

龍鷹心忖武延秀口中的名家，該是沈香雪，李裹兒不知民間疾苦，揮霍無度，關中人看在眼裡，肯定非常不滿。

對他剛開始的賣香大業，是非常好的兆頭。

兩婢笑著追來，伴侍左右。

獨孤倩然不置可否地微一頷首。

武三思苦惱道：「你道敬暉他們是蠢人嗎？張柬之和崔玄暐被眨離西京，他們變得謹言愼行，絕口不談政事，至少在表面上沒這麼干，很難找他們的把柄。」

獨孤倩然回復當日保持距離的動人模樣，但心情極佳，說的話加起來不到十句，唇角總掛著一絲笑意，令龍鷹沒法聯想起「東宮慘案」發生后，高門貴女來找他談話的辛酸悲苦。她不時默默注視其一舉一動所現出的深思神色，令他暗自心驚。在她澄澈的眸神下，頗有無所遁形之感。

龍鷹認得是宗楚客的聲音，壓下義憤，動情緒將大幅影響聽力，錯過眼前難逢之機。

現在武三思在中園內堂某處招呼來人，不用說是重要人物，且事關機密。

龍鷹心忖香料肯定是盤大生意，從兩婢身上，嗅出至少五、六種不同的合香，相府的婢女如此，其他可以想見。

究是何人？

武延秀身為當日「仙跡游」一分子，參与午宴名正言順。

相府。

武三思現時全力籠絡他，派出手上出色的美婢殷勤伺候，乃是必然的手段，只要龍鷹贊上一句半句，肯定武三思立即送人給他。

先是話舊，到談到「范輕舟」今次到西京來，竟是要在香料業大展拳腳，眾女全體起鬨，皆因自懂事後，人人都是香料的用家，女為悅己者容，誰不關心？

武延秀欣然道：「又會這麼巧的，延秀和夜來深將軍今夜在秦淮樓訂下廂房，還邀得紅透長安的名妓紀夢來唱兩曲，多兩個人沒有問題。老闆？究竟是甚麼老闆？」

一般宴會，多在晚上舉行，今次改為午間，是方便六位嬌滴滴的世家貴女。幾可肯定她們瞞著家人來赴會，說成純應公主之邀，一句不提范輕舟。

龍鷹心道自己肯定是天下間最可怕的探子和*圖*書，憑此不知解決了多少難題。

伺候他的兩個婢女，綺年玉貌，長得非常標緻，十七、八歲的年紀，可是眉眼間撩人的風情，令龍鷹感到她們對男女間事，經驗老到豐富。

武延秀嘆道：「一言難盡！」

身材較豐滿的俏婢正以高聳的胸脯抵著臂膀，櫻唇湊到耳邊，昵聲道：「范爺很強壯哩！」

武延秀笑道：「范兄想不到吧！你來西京的事，是獨孤倩然通知公主的，我則今早才知道，負上去找范兄來赴會之責，故此雖明知范兄去見大相，仍不得不硬著頭皮請范兄去。」龍鷹暗呼不妙，獨孤倩然主動出擊，「來勢洶洶」，看來不止如宇文朔說的，私下和他見個面般簡單，而是與他建立可公然接觸的機會。

又道：「一天三人仍在西京，我們很難向張柬之下手。」

龍鷹認識宋之問和宋之遜兄弟，交過手，原為二張心腹，理該被逐被眨，不知如何又到西京來，還出賣了王同皎。

他還有個大顧忌，就是「天女」閔玄清，龍鷹拈花惹草，她第一個不放過他。

湖風拂來，龍鷹仍對花了個半時辰的午宴，回味無窮。

僅想想已教他煩困，又恨自己答得宇文朔順口。

可想象李裹兒的公主府，是同樣情況，佔去整個曲江南岸的御花園，被分割為皇胄權臣的府第。

席上最有意思的菜式，乃魯妙子傳給寇仲和徐子陵的熏魚和金華香酥脆，製法是李裹兒向商月令討取的，可口美味，龍鷹和六女讚不絕口。

可肯定李顯這個昏君，壓根兒不曉得簽發十來個諭令，竟帶來這樣的後果，因他畏懼兩大老妖，不敢踏出宮門半步，不曉得宮外發生著甚麼事，閉門稱帝。

龍鷹止步，立在小橋之頂，詐作欣賞橋下流水。

他奶奶的，美人兒絕不是為「范輕舟」而來，為的是「龍鷹」。

六女在旁，李裹兒不敢放肆，然而眉梢眼角的風情，卻掩不住，禁不了。

李裹兒向獨孤倩然道：「香安庄勢遇上最強勁的對手，裹兒賭范先生贏。」

宗楚客該感到就這方面，再沒甚麼好說的，話題一轉，道：「大相認為范輕舟，是可造之材嗎？」

香氣襲人。

何事嚴重至令宗楚客與武三思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