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龍鷹道：「勿誇獎我，事實上小弟今次的輸贏，是由老天爺控制。哈！來吧！」

三人在鋪堂分賓主坐下，宇文朔雙手抱胸，擺出旁觀之態。

想當年少帥和徐子陵尋找楊公寶庫，發現入口在獨孤家一口水井內，進入寶庫前，該就是他現在偷偷摸摸的樣子，路線也可能大同小異。

翟無念大為錯愕，看宇文朔兩眼后，無奈獨自離開。

不理外面的風雨、氣溫冷暖，他們的七色館是火紅火熱，朝氣勃勃，天未亮已有人到工場努力，使龍鷹開始頭痛鋪子開張的問題。

龍鷹心虛之際，宇文朔道：「事實上我沒有特別的話，只是想弄清楚，范兄憑何信心十足，皇甫長雄不會在今天被釋放？」

他奶奶的，想想已不得了，暗罵自己勿胡思亂想后，收斂全身精氣，再次提醒自己小心無瑕，射往最接近的房舍瓦頂，朝宅東潛去。

龍鷹雙目變得鷹隼似的銳利，逼視翟無念，輕鬆的道：「有很多事乃命中注定，逃都逃不了。」

寇仲和徐子陵找的是已知的固定目標，他要尋的是一無所知的巨宅內、美人兒好夢正酣的閨房，難易立判。兼且，無瑕隨霜蕎作客於此。

龍鷹方明白來者不善，不是求他手下留情，而是奚落他，並展示非他一個外人所能抵禦的實力。

聽到皇甫長雄之名，獨孤倩然撇撇嘴兒，現出不屑神色，還逸出一絲笑意，道：「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又是老天爺開眼。對嗎？大惡人。」

在正常情況下，武三思豈敢不立即放人，他犯不著為小小一個皇甫長雄，與韋后抬杠。龍鷹微笑道：「小弟有個直覺。」

龍鷹是眞的頭疼，卻不後悔。

還有個原因，令龍鷹認為京涼非是為皇甫長雄而來，因若為他而來，便該喚醒龍鷹。牢獄之苦，對養尊處優的皇甫長雄，半刻嫌多，愈早弄他出來愈好。

從這個方向看和*圖*書，翟無念的地位，等若宇文朔在高門世族內的地位，非正式的領袖，不過，若你不當翟無念是一回事，等若開罪了整個關中武林。

翟無念不悅道：「范兄的意思是……」

苦惱時，翟無念出乎料外的來了，更想不到的，是他拉了宇文朔一起來。

龍鷹送兩人至鋪門，宇文朔道：「我還有幾句話，想和范兄私下說。」

欣然道：「翟兄有令，小弟怎敢不從，這就去看情況，望可儘快放人。」

如她將所知的盡告宇文朔，天才曉得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以她高門貴女的身分位置，她對自己是情深義重，原因複雜異常，但若說其中不牽涉到男女間的情愫，恐怕連佳人自己都不相信。

說來不無諷刺意味。

暗裡，龍鷹提醒自己，所謂「長安幫」，只是對關中某圈子、某階層，或基於某一淵源者籠統的稱謂，至乎可包括其他幫會的人。故而長安幫並非一個幫會，翟無念亦非其龍頭，而是眾望所歸的人。

七色館現時最需要的，是一個擁有眾多人才的團隊，一隊能應付各方需求的尖兵，而非如目下般拉雜成軍的門外漢。

龍鷹目光投向宇文朔。

翟無念現出個帶著嘲諷的笑容，漫不經意裡帶點蔑視，好整以暇的道：「韋尙書韋大人已應我們的請求，往見娘娘，請她作主。」

翻過高牆，彈射，投往一株老槐，他融入枝葉茂密的暗黑里去，待一隊巡兵走過樹下，方繼續行程。

龍鷹尙是首次在夜裡的長安高來高去，飛檐走壁，進入江湖人的天地，活在與平常生活有異，但又是并行的天地，若如一個通寶的兩面。

宇文朔微一搖首，表示早警告過他。

論難易，當然以他的難度高很多。

翟無念道：「范兄亦不用去見大相，我只是依江湖禮節，為皇甫長雄的事來向范兄打個招呼，表達歉意和圖書。」

宇文朔啞然笑道：「苦主？范兄又在說笑了。以球賽論，皇甫長雄由始至終沒有攻門的機會，而他確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翟無念聽得皺起眉頭。

翟無念開門見山的道：「皇甫長雄確做錯了。不過，說到底我和他結拜過，請范當家給翟某少許薄面，網開一面。此後若皇甫長雄仍不知悔改，本人絕不干涉。」

宇文朔道：「不用去哩！我們到過延平門獄，獄長著我們去見少尹，少尹則著我們去見兆尹武大人，兆尹則指由於關係到范兄，范兄又是可直通皇上的人，故有關文案，已上呈大相。范兄若要去看情況，怕該見大相才對。」

除非能化身千萬，如何應付眼前各式各樣的問題？

新月下，眼前房舍延綿，除廊道仍有照明的風燈，大宅陷入暗黑里去，宅影重重，睡眠的鼾聲外，還有負起守夜的數頭巨犬的呼吸聲，也肯定有値夜的護院。在翻進來前，他早瞭然于胸。

說話時，瞥宇文朔兩眼，交換眼神，著他幫忙。宇文朔回應的眼神很古怪，似警告他須小心。

「進來！」

宇文朔雖沒附和，但他肯隨翟無念一起來見「范輕舟」，表明了他須賣個人情給翟無念。

龍鷹道：「這是另一類的玩命，玩的非是人命，而是命運，看有否命中注定這回事。」

翟無念點頭道：「那就看范兄的預感有多准了。」

馳想里，龍鷹翻越宅南圍牆，進入獨孤大宅的範圍。

驟然見到宇文朔，沒些許作賊心虛，肯定在騙自己。

雖然為辦正事，多少總有點竊玉偷香的動人滋味，想想和獨孤倩然有情無情、知道與不知道間的曖昧關係，心裏便有股壓抑不住的情緒。

宇文朔打量他好一陣子，點頭道：「好吧！看來翟無念的情況與我們在飛馬牧場時相同，就是打完球賽，仍懵然不知整個賽況由你隻手遮天hｔtｐs://ｗｗｗ.ｈetｕboｏk•ｃｏｍ.ｃｏm的控在手心內。」

躍馬橋落在他後方半里許處。

獨孤倩然領他到一角的几椅坐下，聽畢，不解道：「關一天和關三天，有何分別？」龍鷹解釋道：「關一天，代表我不得不放人；關三天，是小弟決定放人。」

獨孤倩然秀眉輕蹙，道：「這麼困難才關他入牢，為何放他出來？」

龍鷹忙道：「怎敢瞞你老哥，找個地方吃東西，醫肚如何？」

龍鷹詐作恍然，道：「原來如此，小弟這就去見大相，我這個苦主不追究，可大事化小，就此結案。」

龍鷹放下心頭大石，穿窗進入美人兒的香閨，耳內似仍回蕩姑娘午夜給喚醒過來，掀被起來，匆忙披上外袍，「窸窸窣窣」，令他生出遐想的聲音。

龍鷹非是沒等到天明才公開來訪的耐性，今夜說與明早說，分別不大，可是，這麼主動來找獨孤倩然，很難向宇文朔交代。不得已下，才造就眼前美況，令本曖昧的關係，進一步複雜化。

龍鷹于離她半丈處立定。

魔種全面展開，在夜深人靜的京城逢屋越屋，走走停停。于這麼一個警衛森嚴的城市，做個成功的夜行人絕不容易，他卻是優而為之，除了皇城、皇宮他自問力有未逮外，其他地方，至乎高門大族的華宅府第，他有把握來去自如。

攤手表示不知該如何答她，然後道：「可否容小弟稟上詳情？，」

話至此，已成僵局，就看哪一，方可勝出，沒甚麼話可說的。

幸好龍鷹早預見眼前情況，故沒高估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關這奸人三天，實為極限。

伊人立在秀榻旁，雙目生輝的打量他，芳心靜若止水，顯示出過人的素養。她沒面斥他，是最好的情況。

皇甫長雄入獄的消息，是鬧得全城皆知，還是給蓋得密密實實？

獨孤倩然披上棗紅的絲質長袍，裏面嘛！龍鷹強逼自己不去htｔｐs://ｗｗｗ.ｈｅtｕｂoｏk.coｍ.ｃｏm想象，貼體舒適柔軟的睡服，另有風姿。龍鷹目睹的，是該只有美女夫君方有資格看到的勝景。

他這番話開門見山，直截了當，自然而然有股讓人難以拒絕的氣勢，不給他面子，以後雙方勢成死敵，沒可能有轉圜餘地。

宇文朔肯定不信，故為此明示、暗示的發出警告。唉！他奶奶的！那邊剛信誓旦旦的向宇文朔作出保證，這邊便偷闖姑娘的香閨，且在夜闌人靜的時刻。

獨孤倩然沒再看他，冷然自若的道：「范兄想倩然如何幫忙？」

翟無念和宇文朔同感愕然，不明白他在說甚麼。

見過獨孤倩然，龍鷹返鋪后不得不放棄讀錄，爭取休息時間，倒頭睡個不省人事，日上三竿才起來，方知京涼曾來找他，見他仍未起來，不敢打擾的離開。

龍鷹一怔道：「為何不用去？」

翟無念起身告辭。

像獨孤倩然般尊貴的美女，不但接受你三更半夜闖她的閨房，還主動調侃，最愚魯的人亦知她沒絲毫反感。

要在廣闊達八分之一個裡坊的區域內，找到獨孤倩然香閨，即使推出該在內院園林某個位置，仍非易事，幸好際此情況，他的鼻子比眼睛更管用。若姑娘她知道自己是憑她的體香找到她，不知有何感想？

在情在理，龍鷹肯放左朝鋒五人一馬，給足京涼麵子，他好該來交代幾句。

目的地是位於永安渠東岸、宮城之西的獨孤府。

縱然風格獨特的獨孤倩然，有九成把握認定他是龍鷹，但剩下那一成的不確定，維繫著他們悉而不破的微妙關係。尤動人者，是美女超逾了對家族的責任，將所曉得的和那次在洛陽于「東宮慘案」發生后的私下密談，瞞著宇文朔，以他龍鷹為重，不理會宇文朔會否因而誤判形勢。

宇文朔肯隨翟無念來，該屬自發，因翟無念絕使不動他。雖然未悉個中情況，可是以宇文朔的為人，應是出於好意，hetｕbｏｏｋ.ｃｏm.ｃｏｍ而非落井下石。若然如此，他該聽出自己話里的弦外之音，如不是想拖延，就不用去看情況。

龍鷹洒然微笑，接著又搖頭苦笑，道：「據小弟聽回來的情況，當時破立大師向龍鷹那傢伙說，既是一場誤會，也是一個緣分，至此他塵緣已盡，故立即離開。」

龍鷹從沒想過似事事漠不關心的她，可以對一個人這麼狠，可知她如何厭惡皇甫長雄。道：「這樣就是勝之不武，放他出來，在合香生意上競爭交鋒，逐分逐寸蠶食他的香料王國，方為樂趣所在，也是香怪心之所願。」

龍鷹斂去眼內神光，道：「『福兮禍所伏，禍兮福之倚』，人生禍福難料、生命無常，皇甫老闆今回的牢獄之災，說不定是好事而非壞事。哈！小弟的直覺，就是如他可坐滿三天牢期，可消災解難，道理和破財擋災，如出一轍。哈哈！」

獨孤倩然沉吟片晌，朝他瞧過來，輕描淡寫的問道：「洛陽皇城校場之戰後，破立大師曾和鷹爺私下說過一番話，不知大師所言何事？」

宇文朔沒好氣的道：「那就是不肯說了。」

龍鷹心內苦笑，她已認定自己是龍鷹，故不論他的行為如何離經叛道，不合常規，她仍不以為奇，因龍鷹本就是個特立獨行的異士。

獨孤倩然的香閨位於後園東北，是座獨立的平房，清幽雅靜，與她愛離群的性格吻合。獨孤倩然若無其事，如若這次夜半密會，與以前的相見沒任何分別，輕輕道：「甚麼事這般吃緊？」

目送翟無念沒入街上的人流去，兩人返回鋪內。

龍鷹道：「為了將皇甫長雄關足三天，不得不來求獨孤小姐出手打救。」

翟無念先瞧宇文朔一眼，見他毫無表示，只好獨力招架，事實上龍鷹的話奇鋒突出，少點腦力都不知他在說甚麼，因兜了個大彎來說，意思是因翟無念來意不善，故務要使皇甫長雄坐足三天，方肯放人，用此還擊翟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