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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鷹站起來，洒然笑道：「倩然小姐請！」

龍鷹輕輕關上房門，坐到獨孤倩然旁的椅子，微笑道：「倩然小姐芳駕光臨，是小弟的榮幸。」

龍鷹啞然笑道：「小弟還有選擇嗎？大龍頭安排好后，知會一聲。哈哈！」

龍鷹知他投石問路，微笑道：「1切待小弟活著回到揚州再說，如何？」

鄭居中仍未入睡，撐著眼皮從鄰房過來找他，見翻牆而入、立在工場與寢室間天井的龍鷹神態古怪，訝道：「甚麼事？」

獨孤倩然道：「找到又如何？問題出在我身上，生活片面的改變，於事無補，倩然註定了是獨孤家的女兒，真正的改換是不可能的，也比沒有傳承包袱的人困難，很多事都是不可理喻，是沉溺和眷戀。」

他的語氣說得很重，表明不接受田上淵的安慰，若田上淵逼人太甚，「范輕舟」絕不坐以待斃。

獨孤倩然澄清道：「勿誤會，我不是說世上沒美好的事物，而是范爺令人家想起的好東西，指的是另i回事。」

刺殺陸石夫失敗，又在兩大老妖奇襲下失掉五採石，禍不單行，田上淵受到平生未遇的重挫，生命沉至谷底，就在最失意的時刻，竟作出夢寐以求的突破，成功結合「明玉」和「血手」，完成平生大願，黑暗被轉化為光明。在這個心態下，驟聞尤西勒命喪「范輕舟」之手，此可忍，孰不可忍，悍然向「范輕舟」下逐客令。

仍由樂彥撐船，若有所思的望著龍鷹，欲言又止。

「范輕舟」縱有不是，亦可用較溫和的方法處理，無須像現在般，壓之以泰山之勢。在勢不我與下，「范輕舟」無奈撤走，卻種下未來之禍。稍懂事的，也清楚「范輕舟」不好惹，否則早給大江聯創開十塊、八塊。

龍鷹大為錯愕，真虧他想得出來。

龍鷹微笑道：「樂兄還記得小弟的外號嗎？」

田上淵心中有鬼，早猜到自己來興問罪之師，故此輕易尋得樂彥，老田則在此恭候大駕。

獨孤倩然淡淡道：「是幼時的事哩！現在倩然是少想為妙，特別是種種醜惡和無意義的事。」

龍鷹指指鼻子，笑道：「是嗅出來的。入了香料行后，https://ｗｗｗ•heｔｕbｏｏk.ｃｏｍ.cｏm鼻子靈敏多了。我知你仍未睡覺，所以故意弄出聲音喚你出來，是怕你過來找我，更怕有別的兄弟來找我，麻煩鄭堂主給小弟把守門戶。」

若龍鷹不是深悉最近發生在此魔君身上的事，肯定不知其所云。現在則掌握至毫釐不差，表面似是安慰「范輕舟」的話，實為他本身的體會和寫照，是否極泰來的感觸。

日後如「范輕舟」全面反擊，將「大快人心」。

田上淵的心態，豈樂彥能明白。

稍頓，略一沉吟，然後接下去道：「我一直在尋找著某種不得而知的東西，這個東西或許可改變我的生活，令一切充滿意義，所以人家愛讀前人的著作，希望可從中找到答案。」

整個「殺范之計」天衣無縫，逐客、造謠、闢謠，不愁「范輕舟」不上當。

龍鷹道：「好的東西又如何？」

鄭居中大奇道：「范爺尚未入房，竟曉得房內的人是誰？」

又道：「你有向兄弟們解釋嗎？」

與高門美女的暗室談心，令龍鷹意興盎然，更紆緩了緊張的情緒，好奇的道：「請倩然小姐讓小弟有個明白。」

獨孤倩然道：「這個好東西是否存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肯否去尋找。舉凡不甘於平庸的人，心內均存在著這個不得而知的東西。」

沉聲道：「雖然，田上淵是小弟心裏最難殺的幾個人之一，但小弟可作出承諾，不讓他活著回到大漠去。嘿！話不能說得太滿，若他真的溜掉，追到大地的盡頭，小弟也追他回來。」

龍鷹道：「說得好！嘿！小弟並不真的明白，只是隱隱感到被倩然小姐說中心裏某種難以言表的感覺，是一種奇異的觸動。」

龍鷹沒好氣的道：「走出黑暗，該是大多數人的渴望。不過！小弟的路似愈走愈黑暗，愈走愈窄。小弟向來沒有自欺欺人的習慣。」

獨孤倩然忍俊不住，笑意盈盈的道：「范爺該是愛反思的人。」

此著厲害至極，「范輕舟」日後遇難，田上淵可洗脫嫌疑。

洒然去了。

獨孤倩然垂下螓首，輕輕道：「鷹爺有心哩！」

想到這裏，豈還把-時得失m.hetubook.com.com放在心上。

龍鷹曉得剛才的一番話，深深打動他，雖不清楚樂彥的情況，但他既為世家子弟，當然有家族植根關內，不為自己著想，也須為家族著想。

補救之法，說難不難，田上淵肯讓他多留幾天，「謠言」不攻自破。可是，我的娘！安排妥當下，不宜改期。

田上淵緩緩轉身，面對他，好整以暇的道：「范當家有何提議？」

在各方面，田上淵均處於顛峰狀態，厲害手段，遂層出不窮。

不論何事，從田上淵口裡說出來的，於他總是理直氣壯，當然只是他的道理，而田上淵正是把權威置於道理上的暴君。

獨孤倩然一雙明眸在房內的暗黑里，朝他打量著，似說著與己無關的事道：「禮尚往來嘛！你到過人家的寢室，今次是回訪。」

田上淵成竹在胸的道：「就於貴館開張之日，晚生為范當家舉行送別宴，請來各方友好，共聚一堂，讓所有人曉得晚生和范當家仍是好兄弟。惡毒謠言，全是因有人故意中傷。」

這般做，對田上淵有何好處？徒令他和自己關係惡化，損人不利己。以現時西京的氣氛形勢，縱然i心殺「范輕舟」，仍須殺得客客氣氣，表面不露痕迹。

龍鷹可以一口拒絕，卻不得不為七色館著想，恢復聲譽，怎都比威勢盡喪好。至壞仍予人北幫在照拂著七色館的錯覺。

獨孤倩然道：「不用這般客氣，隨便閑聊嘛！」

龍鷹點頭道：「明早我和各兄弟說話，一時接受不來，必然也，何況還有閑言閑語。我會客去哩！」

獨孤倩然輕柔的道：「田上淵在找死，對嗎？」

田上淵肯花這個工夫，間接證明符太看法準確，田上淵是要在關外殺「范輕舟」，而非關內。因若根本不怕人懷疑，何用使手段。

苦笑道：「到西京后，唯一的好東西，是忙得沒時間胡思亂想。倩然小姐似很愛想東西。」

田上淵仰望夜空，淡然自若的道：「有人愛觀星，有人愛賞月，晚生獨愛日出的剎那，當旭日第一道光芒射出，黑夜立被轉化為充滿生命的光明，新的一天開始了。」

樂彥對此有何感受？

從這觀點和_圖_書看，田上淵犯了外交上的大錯，樂彥肯定不以為然。他的話是有感而發，亦是基於和「范輕舟」的友善交往，說幾句心底里的話，緩和緊張的關係，屬慣性的手腕。

龍鷹不由自主懷念商月令，獨孤倩然和她的分別，除性格不同，該欠了商月令心內那個「野丫頭」。

龍鷹來到負手立在船頭的田上淵背後，冷然道：「田幫主算甚麼意思？這邊大家商量妥當，那邊消息廣為散播，路人皆知，這是友好合作的態度嗎？」

瞧著眼前的田上淵，確有不可一世的氣概，也像剛偷聽和天女說話的楊清仁，胸有成竹的，似天下已成其囊中之物。而就目下形勢看，最倒霉的是自己這個「范輕舟」，事實上，全是假象。

前方暗黑里倏現燈火，田上淵的座駕舟現形，是艘三桅巨舟。

他有否被排斥的感覺？

他首次沒法看破田上淵的手段。

龍鷹在鄭居中卧室外止步，放開搭著他的手。

龍鷹很想直接質問，消息是否他故意泄露，可是田上淵既將話說在前頭，質問是自討沒趣。聳肩道：「聽大龍頭的語氣，顯然早有化解之法，小弟有猜錯嗎？」

田上淵若無其事的道：「請范當家明白，事已至此，再不是追究誰泄露開去，如何泄露，而是怎樣補救。」

鄭居中道：「情況就像給一盤冷水照頭淋下來，知我們要大伙兒的離開，人人意興闌珊，捨不得呵！」

船搖離田上淵的座駕舟。

難道怪錯了台勒虛雲，楊清仁則只是幸災樂禍，消息是田上淵故意泄出，且由樂彥執行，故樂彥對自己有愧於心。

獨孤倩然以帶點苦澀意味的語調，柔聲道：「我一直在找著。」

又道：「不打擾范爺休息哩！」

龍鷹心忖她是很看得開的人，源於她對人生的看法和態度，不幸的過去，表面瞧不出來。

龍鷹沒想過樂彥說這些話。當然，他不至天真得以為樂彥會秉持江湖道義，樂彥本身亦不認為今趟「范輕舟」硬闖西京，沒踩場子的味兒，不滿是雙方面的。

龍鷹微笑道：「請讓小弟送小姐回府，順便向小姐道別。」

獨孤家就像被下了惡咒般，慘事接連發生，想到這裏，更https://www.hetubook.com.com感對獨孤倩然義不容辭。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龍鷹探手搭他肩頭，半推著朝鄭居中的房間舉步，低聲道：「沒甚麼。是否一切弄妥了，不用漏夜趕工？」

龍鷹傳音道：「小弟房內有人，勿問是誰，是友非敵，明白嗎？」

樂彥微怔后瞧著他。

須知不論田上淵表面說詞如何冠冕堂皇，驅趕就是驅趕，限時限刻，中間沒絲毫迴旋的地方，不歡而散。日後若「范輕舟」再次北來，又或北幫南下大江，就是兵戎相見的後果。誰都知道「河水不犯井水」是句廢話，南北交易頻繁，怎可涇渭分明。故田上淵的驅逐行動，無異於兩方爭拚的觸發點，友好合作的關係一筆勾銷。

龍鷹曉得時間無多，不可能長篇大論，言簡意賅的道：「樂兄請聽小弟一個忠告，北幫成敗，非繫於貴幫大龍頭的手段，也非因他手下有多少人才，而是繫於韋族和宗楚客派系的成敗，韋后能否重演武則天的情況。他們成功的機會有多大，就是貴幫未來的命運。樂兄與田幫主，至乎貴幫內其他的領袖有明顯的差異，他們抱的是入侵掠奪的心態，事敗遠揚千里，留下的爛攤子由樂兄和族人消受。樂兄用心想想，便知小弟的話無可辯駁，反駁就是與自己過不去。」

龍鷹記起獨孤世家因「血案」與田上淵結下的血海深仇，亦奇怪自己有點不在意，或許是因獨孤倩然似不把任何事上心的態度。不過，從她櫻唇輕輕吐出來的這句話，知確切的情況非是如此。

兩人下車登船，樂彥親自划舟，說出禮貌上客套言詞外第一句話，道：「范當家的心情，可以想見，我也很為難。」

獨孤倩然道：「就這麼辦吧！」

樂彥欲言又止，時間再不容對話。

真相是田上淵也好，楊清仁也好，至乎韋后、武三思、宗楚客之流，他們活在一場大風雨後純由雨水積成的水窪里，你擠我，我擠你，一時間成得水魚兒，聯群結隊的游弋，吃掉較小的魚，得意無比，可是有一天太陽將水蒸發掉，他們不但沒棲身之所，更死無葬身之地。

龍鷹拍額道：「差些兒忘掉小姐曉得小弟和破立大師相熟，https://www.hetubook.com.com哈！同樣的事，小姐的看法與其他人不同。」

樂彥沉聲道：「范兄對我尚有何忠告？」

樂彥一直沉默，心事重重，很難想象他以前侃侃而談、口若懸河的模樣。該是為掩人耳目，他輕車簡從，以沒有標記的馬車接載龍鷹，到駛至西市東北的碼頭區，龍鷹方知田上淵刻下在碼頭區其中一艘船上。

龍鷹忙道：「生意人的俗事，怎敢勞煩小姐？倩然小姐指派一個人，來和我們商討便成。」

誰管得你們間有何協議約定，「范輕舟」的黯然而去，反贏得人心民心的同情。

鄭居中苦笑道：「我說一百句，及不上范爺的一句。」

鄭居中忍不住問道：「究竟甚麼事？」

龍鷹想深一層，田上淵如此魯莽，乃塞外民族悍性未脫，視西京如水草肥沃的勢力範圍，不容他族染指，於他是理所當然。沒想過這一套，在中土是「水土不服」，未見利，先見害。

返抵七色館，剛過二更，夜闌人靜。

獨孤倩然欣然道：「愈說愈離題！今次倩然找范爺，是想弄清楚在甚麼地方可幫得上忙，現在又不想說哩！」

龍鷹道：「大致上明白，但真有那樣的好東西嗎？」

目下謠言滿城亂飛，「范輕舟」顏面無存，于負責北幫外交事務的龍堂堂主樂彥來說，是場大災難，令北幫形象受嚴重損害，明明白白顯示北幫視關內和北方是他們的地盤，可驅趕任何不受他們歡迎的人，即使以前黃河幫全盛之時，作風亦沒這般的專橫霸道。唯一有資格這麼乾的，怕只有皇帝李顯。

獨孤倩然秀眉淺蹙，道：「有何奇怪？難道我的心情該很差嗎？」

早從洛陽初次接觸田上淵，已發覺這傢伙視北幫為他個人的私產，他田上淵就是北幫，如此心態，令他唯我獨尊，一意孤行，故在沒和樂彥商量過下，先行刺「范輕舟」，后在北里公然襲擊陸石夫。

龍鷹愕然。

龍鷹訝道：「倩然小姐的心情很好。」

龍鷹心內打個突兀。

龍鷹道：「聽倩然小姐所言，該仍未找到，否則不會仍是不得而知。」

誠懇的道：「樂兄心事，儘管說出來，范某人從來義氣先行，樂兄如何決定，對我有利或無利，范某人保證不出賣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