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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環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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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十四章 肺腑之言

第八卷

第十四章 肺腑之言

宇文朔苦笑道:「難道我是不苟言笑的人?」
龍鷹道:「『不看好』指的是哪方面?」
龍鷹以誠摯的眼神,鼓勵他說下去。
龍鷹微笑道:「你真的相信小弟?」
宇文朔道:「是每一方面,感覺很沉重,就像不論你花多少氣力,最終仍是一無所得,令人有窒息絕望的感覺。我心內一直有個想法,就是在幹掉田上淵后,再不理朝廷的事。」
故此,宇文朔得悉田上淵為他設餞別宴,廣邀「友好」,憑宇文朔的智慧,猜到田上淵在重施掩人耳目的故技,事實上一意殺「范輕舟」。
番可堪玩味之處。」
宇文朔目現奇光。
宇文朔苦笑道:「愈說我愈胡塗。閣下究竟是誰?」
龍鷹偕宇文朔離開西市,到永安渠畔密話。
話說回來,假設宇文朔從未接觸過「龍鷹」,反可以猜到「范輕舟」是他龍鷹。正因在神龍政變時,「龍鷹」的精神、形象,早深植宇文朔心內,印象難移,故橫瞧豎看,依然為「范輕舟」的外相所惑。
宇文朔失聲道:「甚麼?」
龍鷹道:「可以軍情報告形容之,依大帥評估,突厥犯境之事,迫在眉睫之前,大有可能在今年內發生,應付之法,是增強邊防,關鍵在能否守穩朔方的雞鹿塞,故必須由有能之士鎮守此重要關隘,如能任左屯衛大將軍張仁願為朔方道大總管,邊防穩如泰山。」
又道:「聽你語調,和臨淄王該關係密切。」
龍鷹好整以暇的道:「大帥因此立下軍令狀,如有閃失,他願負全責,如此正中老宗下懷,該說是求之不得,可坐看大帥慘淡收場,沒半個反對的理由。哈!爽透哩!」
「一身精神,在乎雙目」,眼神的變化,可令一個人化為另一個人,天下間,怕惟自己這個身具「種魔大法」的人可將眼神如此徹底改變,即使透露了這麼多事,宇文朔仍認不出他是龍鷹。
龍鷹道:「沒替身怎行,此人是關中劍派的出色弟子,由萬仞雨親自推薦,保證靠得住。」
宇文朔道:「瞧牌面,最佳人選莫過於河間王,但你心內的人,肯定非他。」
宇文朔懷疑道:「以往突厥人入侵,我們從沒一次不是大敗兼吃大虧,現在竟然調個人便www.hetubook.com.com可解決未試過解決的情況,會否是誇大之言?」
又問道:「你的『范輕舟』,是否有另-個替身?」
田上淵這般做,落在有心人宇文朔眼裡,容易理解,不明白的是「范輕舟」為何肯幫田上淵的忙,應允赴宴。
龍鷹道:「足夠有餘。問吧!保證老兄滿意。」
龍鷹道:「環顧現今唐室子弟,若不分尊卑長幼,誰最有當皇帝的資格?」
龍鷹瞧太陽的位置,悠然道:「諭令該快頒下來。先說西疆,吐蕃降將莽布支,欽陵之子,將從東北塞火速調往西疆,與他親叔贊婆連手鎮懾吐蕃人。」
龍鷹點頭道:「我們是在到成都的船上認識,連手應付大江聯的截擊,亦因此事王登邀小弟對付採花盜,就在成都得遇黑齒常之大帥,刺殺大帥者正是大江聯,於我來說,是傾盡三江五河之水仍洗不清的仇恨,在得到聖神皇帝旨意后,小弟假借『玩命郎』范輕舟,利用他突厥人的身份,在突厥人大頭子寬玉的招攬下,混進大江聯去。」
宇文朔想了想,忍俊不住的笑起來,嘆道:「你這麼著我問你,我反千頭萬緒,不知從何問起。」
宇文朔臉現戒色,沉聲道:「那你怎知道?」
兩人並肩立在渠旁斜坡,渠風徐徐吹拂,衣袂飄揚。
宇文朔見怪不怪似的嘆道:「奏章所奏何事?」
宇文朔收回投往渠水的目光,朝他瞧來,雙目熠熠生輝,苦笑道:「話不可說得那麼滿。坦白說,范兄一向的所謂答案,沒一個曾令我真的滿意。」
宇文朔出奇地沒現出驚異之色,用神瞧他兩眼后,嘆道:「你現在說的,是在下和干舜世兄經常討論的事,可是由范兄口中說出來,卻另有
龍鷹道:「老兄有興趣,可以一起去。」
勿要用這樣的眼光瞧我,小弟絕非大江聯的人。」
一如所料,宇文朔在館內候他回來。
龍鷹輕描淡寫的道:「這個當然,因他非但不屬李唐血統,且是前隋楊氏的後人,為鼎鼎有名的『影子刺客』楊虛彥與高祖的董淑妃私通下的孫輩,後來被魔門僅次於棺棺的白清兒尋得,培育其為力能篡朝奪位的超卓人物,本身精hetubook.com.com通『不死印法』,又得塞外魔門全力支持。順帶提醒宇文兄一句,大江聯的最高領袖,是有『小可汗』之稱的台勒虛雲,也是塞外魔門出類拔萃的天縱之才,現時大唐的惡劣形勢,由他隻手遮天的主導著。李重俊沒自盡,是給他害死的。」
又嘆一口氣,道:「通常是解開舊的疑點后,增添新的疑點。昨天在下為你的七色館,去找倩然世妹說話,本以為須花一番力氣,方能說服她,豈知她竟一口答應。敢問范兄,憑甚麼可令她比我更相信你?」
龍鷹失笑道:「你奶奶的!宇文兄也可以這般風趣。」
宇文朔沉吟道:「你既提出如此尖銳的問題,屬意的自非李重俊,事實上太子的性格暴躁急進,有欠大體,我和干舜並不看好他。」
龍鷹道:「西疆告急。」
宇文朔開門見山的道:「范兄一副惟恐田上淵不敢殺你的模樣,使人百思不得其解,你真的那麼有把握?陳善子的船隊,依你的計劃,卻步于潼關之前,故只能在關內護航,你卻要在大河面對北幫強大的戰船隊。」
宇文朔不悅道:「我是這樣的人?」
現在則以另一種形式,重演能令人產生錯覺的手段。
宇文朔道:「不可以說是相信,而是信任。信任你不會陷害我,信任你是個正直的人,雖懷著不可告人之秘,卻非奸惡之徒。到今天這一刻,我們仍是合作愉快的夥伴戰友。」
龍鷹道:「早在聖神皇帝之時,小弟已看中他。」
龍鷹從容道:「在答你老兄的問題前,小弟可否問幾個一直深藏心內的問題?盼宇文兄直說無礙,然後小弟予你老兄一個包保滿意的答案。」
宇文朔訝道:「是哪方面的事?」
宇文朔再一個錯愕。
龍鷹道:「在表白身份前,容小弟多問一個問題。」
宇文朔道:「說吧!」
宇文朔兩眼奇光迸現、灼灼地審視打量他,訝道:「你究竟在考核在下於這方面的見地,還是要弄清楚我的立場和取態。在西京,問任何人這個問題,乃政治大忌。」
這是從未出現在這個超卓人物臉上的震撼神情,可想而知心內的激蕩,也表示他真的信任龍鷹,沒必要隱藏內心情緒。
龍鷹道:「www.hetubook.com.com所以小弟有言在先,若不願答,可以不答。」
龍鷹道:「勿要怪龍某人交淺言深,像宇文兄般的英雄人物,天大地大,嘯傲江湖,豈不快哉,何用來蹚神都這灘渾水。任何事也可以過去,天命如此,非人力可以挽回。」
宇文朔倒抽一口涼氣,瞪目以對。
道:「請老兄說出心內人選。」
從充滿敵意到信任,是個漫長的過程,幸好「范輕舟」沒令他失望過,其中還有兩個因素,大大紆緩他們間一直繃緊、隨時斷折的關係,就是獨孤倩然對「范輕舟」的態度,以及符太的「王庭經」與他的合作無間。
稍頓續道:「當我說『裡應外合』,不可依字面的含意去了解,『里』指的是皇上的龍心,大致上是聖神皇帝報夢給太醫大人,說出莽布支之名,太醫夢醒后,將夢中所見所聞,上報皇上,皇上遂找來最熟悉聖神皇帝政事的上官婉兒,下詢莽布支其人其事,方幡然覺醒莽布支乃吐蕃人君臣上下最忌憚的猛將,此時郭大帥的奏章剛放在龍桌上,由昭容-並向皇上解說。」
宇文朔大奇道:「范兄,唉!該喚你作甚麼好?你怎可能知道?我知的是有重要諭令在起草中,由於牽連廣泛,至快明早才能頒布。」
宇文朔點頭道:「我首次感到范兄有坦白的誠意,事情變得愈來愈有趣。你們準備去幹甚麼?」
宇文朔駭然神色尚未褪盡,深吸一口氣道:「宇文破告訴了我,卻不知奏章內容,只知皇上立即召見宗楚客、崔日用和王昱,商議了整個時辰后,舉行內廷會議。」
龍鷹微笑道:「小弟將給出一個令老兄完全滿意的解釋,因再隱瞞,對你和我的關係絕對不利。今次即使沒有田上淵的事,我也要離開西京,太醫還會和小弟一道走。」
宇文朔道:「他確掩飾得很好,表面與其他愛花天酒地的皇室子弟無異。只是,在下曾習過天竺相人之術,可從他的眼神和言行舉止,瞧出他具龍虎之姿,當然不敢說出來,今趟是首次透露。」
龍鷹若無其事的道:「去打突厥人!」
龍鷹道:「讓小弟將問題調整一下。假設宇文兄是太醫,遇上病入膏肓、沒可能治愈的病人,而這個病人關乎到天下蒼www.hetubook.com•com生的榮枯,你唯一可以做的,是為病者把通向死亡的道路弄得平整,將壞的影響減至最低,你老兄怎麼辦?」
龍鷹啞然笑道:「『不可告人之秘』,宇文兄說出心底話了。我的娘!可以由小弟發問了嗎?」
宇文朔一頭霧水的道:「給你說得胡塗起來。皇上豈肯讓太醫離京?」
以宇文朔的修為,仍沒法隱藏地露出震駭神色,難以置信的瞧著他,失聲道:「你竟然不是范輕舟,那你是誰?」
略一沉吟,續道:「我給你惹起好奇心了。或許,在下可用另一個方式答你,就是倩然世妹和我的分別。」
龍鷹道:「話說到這裏,再收不回來,定給你老兄一個交代。又說回來,老兄是否曉得另一道十萬火急的奏章,來自郭大帥,昨天早上送抵皇上的龍桌上。」
龍鷹道:「大江聯會於小弟揚帆下漕渠之夜,以雷霆萬鈞之勢,突襲北幫總壇。
宇文朔呆瞪著他。
氣氛異常的沉重。
龍鷹微笑道:「加上我們便成。」
目光回到永安渠,沉聲道:「李重潤亡歿后,倩然世妹下了個決定,就是獨孤家族的人,永不入仕,並得到族內長輩的同意。」
宇文朔苦笑道:「在下很想答你當然曉得,王昱為此遠道而來,因他所有奏章,到了宗楚客處如石沉大海。不過!范兄既認為本人並不清楚,該另有非我能知的情由,因就我所知,王昱與范兄是多年朋友。」
宇文朔收請柬后,立即來找他,理所當然。
接著坦然道:「飛馬牧場之後,我們下過工夫調査你。」
當年田上淵大張旗鼓的到仍是神都的洛陽去,暗裡潛返長安,刺殺陶過,因而可置身事外。
龍鷹之所以猜中,基於一個理由,是宇文朔不但視他為對付共同大敵田上淵的夥伴,還當他是朋友,關心他的安危。當然,在龍鷹施盡渾身解數下,關中高門的首席高手,對他消去懷疑。
宇文朔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字的緩緩道:「『臨淄王』李隆基,對嗎?」
宇文朔也像符太般,想到田上淵只會在關外動手,而非關內。
龍鷹道:「老兄該不清楚最近發生的幾起大事。」
龍鷹道:「非不苟言笑,是比較認真。答吧!這是最後-個問題。」
龍鷹訝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竟有此事?」
宇文朔沉聲道:「怎可以影響皇上的聖意?」
龍鷹道:「裡應外合加上數管齊下。」
宇文朔道:「我們並沒有跟隨獨孤家,然並不表示我們對朝政比她樂觀,而是感到難以坐視。你想知道在下的想法嗎?就讓在下告訴你,現在的情況,等於當年武瞾奪權的重演,卻更是不堪。在下可以說的,止於此。」
歡宴、送別,之後「范輕舟」在關外大河遇襲,那就誰都難聯想到田上淵身上,至少田上淵可振振有詞,把責任推在「范輕舟」的「傳統敵人」大江聯處去。
宇文朔沒好氣道:「我如不肯答,事實上已是一種表態,表示出不認同現今的情況。不明白的,是范兄沒理由不清楚我們宇文家向為大唐朝的支持者,自大唐立國以來,從未改變過。范兄是否多此一問。」
宇文朔道:「若你第一個問題問的是這一個,唉!你奶奶的,在下肯定不答。」
宇文朔從容道:「問吧!卻不保證一定回答。」
龍鷹道:「若不想答,不答好了,但千萬勿說違心的話。」
宇文朔隨他的話,眼睛瞪大,直至瞪至大無可大,滿目難以置信的神情。
龍鷹大喜道:「這叫英雄之見。嘿!但我又開始有另一個擔心,李隆基已盡量斂藏,饀光養晦,仍瞞不過你老兄的法眼。」
到這一刻,龍鷹始知道扮「范輕舟」扮得多麼成功。以往常有被宇文朔懷疑是龍鷹的錯覺,是因「作賊心虛」。而之可以這麼成功,關鍵處在乎眼神。
龍鷹知他尚未「認出」自己是「龍鷹」,只因萬仞雨之名,想到「范輕舟」是由龍鷹、萬仞雨、風過庭一伙人炮製出來。
宇文朔道:「以前的我,如像盲子在黑暗中摸索,現在終於看到一線曙光。我本不打算說出來,現在卻是不說不快,更不願辜負你對在下的推心置腹。」
龍鷹慌忙道:「當然不是。好哩!敢問宇文兄,對目前的政局,有何看法?」
龍鷹道:「因為是小弟一手炮製促成,若讓宗奸賊將郭大帥調赴西疆,北疆則起用長敗之將武攸宜,等於自毀長城。最高興的人是默啜,他剛擊潰突騎施,重複聲威,肯定立即揮軍南下,輕易突破邊防,長驅而下,兵鋒直指洛陽。洛陽若陷,中土勢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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