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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環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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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第五章 山中秘徑

第十二卷

第五章 山中秘徑

符太回來了,將一袋花掛到龍鷹腰帶去。道:「算我們走運,剛才我嗅到姜花的氣味,尋過去,果然在一個山澗處尋到大片的姜花田,保證其香可遠傳數里。」
符太道:「何不奇襲對方的哨站?」
此截登峰之路,亦是自入山後對各人最大的挑戰。
不論他們對龍鷹如何信心十足,此刻亦為不能改移的現實動搖。猶如在一個無窗無門密封的石室內,你告訴他們有個出口,他們該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你的虛言?
餘下的兩座河寨,四通八達,他們根本沒可能有可乘之隙。唯一能隱藏的,是逆河潛近,然而那亦正是敵人全神監察的高危區。河套區大河的水並不黃濁,那是折往南流經黃土高原的事,在敵人全神貫注下,水內任何異動,均難瞞過對方。
博真大力一拍宇文朔,道:「還是朔爺最清醒,這麼直截了當的方法,我們偏他娘的想不到,就這麼辦。待我們這裏最擅採花的淫賊,立即出動。太少!」
符太說畢緊貼龍鷹身後,忽發覺山勢轉平,下一刻已衝出林樹外,來到一個懸岸盡端處。
崖緣下二十丈許處,神跡般擺著個寬窄若十五、十六丈不等、清碧深邃的大潭。
狼寨內有祭壇,成了狼軍的聖地,如被攻陷,祭壇等於落入龍鷹手上,精神和士氣上的打擊,不容小覷。
他完全不用腦袋去思索,每個動作發乎天然,一攀一跳,無不恰到好處,是在那個環境下的最佳選擇。
八人泅水渡河,登陸北岸。
宇文朔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否說清楚點,讓我們心裏有個準備。」
符太破水入湖。
龍鷹暗忖但願自己真的清楚,當然不可以說出來。道:「首先,將所有有點斤兩的東西,全放到小弟身上來,我就是負重的駱駝,令我走得愈慢愈好,你們則盡量輕便敏捷。」
深山窮谷絕處,恰為出口所在。
容傑道:「要將這些東西紮成一團后,再綁在你背上才成。不過,加起來只得二百來斤,怕難對可將接天轟舞得像風車般轉的你,構成任何影響。」
博真興緻大增的道:「那即是說,你要背四張弓和八把馬刀。」
www.hetubook.com.com天明僅余半個時辰,現時即使他們回到河原,再全力賓士,又假設順風順水,仍不可能在日出前返回河陣。
龍鷹背著重甸甸的大包裹,沿河澗朝山內深進,腳踏的就是澗內冒起的奇岩怪石,起步時還只是條小溪流,走了一陣子,發覺溪澗變成從山上流下來的澗瀑,疑無路處,別有洞天。愈深入,愈往上攀,景色愈奇。
1股表面難以覺察,實則幾近無可抗拒的力道,扯著他朝目標暗影投去。
以這些條件作比較,奇襲河寨似乎輕易多了,絕對可以一試,但在領教過莫哥昨晚的老謀深算、無有遺漏的應對之術,攻打河寨只會再一次踩進敵人的陷講布局去。
最遠的一座,幾被烈火夷為平地,仍在冒煙。中寨大致完整,火早救熄,面河的寨牆塌了十多廿丈一截,成績超乎眾人期待,可見龍鷹「魔焰」的厲害,能以倍數增添雷火箭的威力。最接近的東寨夷然無損,與中寨同樣的活動頻繁,這個可從火炬光移動,掌握端倪。
片刻后,七個人全體進入湖洞,水流得多快,他們便有多快,追著龍鷹去了。
要遍搜這麼大面積的湖底,找得到怕亦缺乏進入的勇氣。
河套平原的河段,自南而北,在狼山前分流,一北一南的折向東行,至抵達呂梁山,是大河相對平緩的水程,處處均可以木筏安渡遙闊的河流,但都及不上狼寨面對的河段,河面雖更開闊,水流卻緩和多了,兼且狼山和陰山間,有往來南北的捷道,狼寨正是扼守此咽喉地帶的要塞。
符太道:「有何好奇怪的?」
說話前,雙腳猛撐崖邊,加強投潭的力道,筆直插下。
龍鷹道:「精確點說,小弟只是魔種于魔界和人界間的連接者,隔界如隔山,我必須讓魔種出來主事,方能解決眼前路不通行的大難題。雖然沒時間詳細解釋,但肯定有這麼的一條不為人知的秘徑,可使我們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往狼寨后的崖壁,當日魔種就是這般的弄小弟到那裡去。」
符太清楚此時的大忌,是想清想楚,猛一咬牙,示範似的投進暗流去。
眾人仍弄不清m.hetubook.com.com楚龍鷹攻狼寨的大計,事實上龍鷹心裏也沒譜兒。
其他人仍不明所以,不過符太既有此評,自有理據。
表面看,設在狼山他們戲稱為狼寨的山寨,難攻度在任何一座河寨千百倍之上,差些兒可直追拿達斯要塞,而正如拿達斯要塞有地下河此一破綻,龍鷹亦曉得看似陡峭筆削的猛狼石,全無通路的山上,實有通幽之徑,否則魔種不可能指導他的凡軀,藏身於猛狼石下的岩隙老樹之間。
各人紛紛解弓除刀,由最擅捲煙的桑槐取來纏腰的牛筋索,負責縛扎。
符太向搞得湖面水花四濺、先後落水的一眾兄弟,打手勢著他們跟從。
龍鷹提出令一向好勇鬥狠的符太聞之色變的攻狼寨之計,是基於一個除他本人外,沒人曉得的經驗和想法。
澗瀑水流量不大,只在山勢陡然升高處,方形成掛帘般的水瀑,仿似從陰山某高處由老天爺鋪砌出來參差不等的長階,層層下跌,本身已是攀山越嶺的秘密快捷方式。
不住有排筏離開兩寨的後方,逆流緩上,逸離他們的視野。
龍鷹一呆道:「姜花?」
符太游魚般往目標位置潛去,離開尚有五、六丈,已感湖底存在著一股緩慢,但堅定地移動的暗流。
他們迅速離開河岸,朝陰山走,來到一處山內高地,可窺見三座河寨在處的大截河道。
宇文朔道:「既然如此,可找些更有效的方法,例如採摘野花,放在身上,憑氣味我們便不致追失。」
眾人見不到龍鷹的蹤影,對情況生出模糊的輪廓,慌忙隨之。
龍鷹道:「小弟此招是『仙人指路』的變招,叫『魔種帶路』。」
數次眼看無路,豈知龍鷹一個轉身,柳暗花明,走出前路。
忽然瀑澗已盡,龍鷹仍沒停留的往上攀。
在所有想法外,龍鷹還有個關鍵性的考慮。
龍鷹道:「前方半里這邊岸一個高崗上,設有敵人哨兵,我們只能繞過靠岸的一列山脈,從其另一邊覓路往西。」
符太不由佩服龍鷹的先見之明,更可能是「魔種」之明,此時任何花香均不起作用,人入水后,嗅覺立被廢掉武功,可是龍鷹背著的沉重包裹和-圖-書,卻大幅拖慢他在水內移動的能力。否則符太剛才的遲疑,瞧清楚、想清楚才跳下去,那麼的一步之差,以龍鷹在水內靈活如魚的迅捷,肯定符太入水前,已從湖底秘徑消失個無影無蹤。
符太直撲崖緣,朝下瞧去,見龍鷹正連著大包裹往下掉。
符太給他算了一著,搖頭苦笑,卻真的採花去了。
符太等七人緊追在他後方,不敢怠慢,怕他忽然魔種上身,晉入異乎尋常的狀態,攀爬如飛,那就糟糕至極。
緊追其後的符太亦發現異樣處,喜出望外,向後方一串追來的兄弟喝道:「真的走對了。」
龍鷹深心處湧上一陣說不出來的奇異感覺,隱隱里,他曉得若元神般虛無縹緲的魔種,向他傳來訊息,使他曉得走對了路。
念頭剛起,符太已置身於湖底不知通往何處去的深洞內,身不由己的隨水疾去,除了運功保護身體外,再沒法為自己作主。
所以,決定成敗的關鍵,就在眼前。
眾人的心情,和龍鷹截然迥異。
眾人愈聽愈胡塗,解答舊疑問后,又生新的疑問。
他此時仍處於知與不知之間的異態,既神通廣大,又似思感收窄至腦殼內,只能曉得及身之事,忘掉了在幹甚麼,又若朝某一清楚分明的目標不住挺進。
博真道:「可是陰山是深山巨嶺,黑夜入山,最易迷路,尚要攀高落低,恐怕走兩天兩夜仍未能抵陰山的西端。陰山外還有狼山,都不好走路。」
符太心中喚娘時,龍鷹躍離崖端,消沒在崖下視野不及處。
「蓬!」
符太斬釘截鐵道:「少有見你說得如此不清不楚的。好哩!我們現在該如何入手?」
當日他曾告知眾兄弟其時居高臨下,俯瞰默啜登上祭壇的情況,但肯定沒人深思個中涵義,就是他怎可能置身於能刺殺默啜的位置,那是絕不容許的。
符太啞然笑道:「總好過只背二十多斤的荒月弓。時間無多,再研究下去,天亮我們仍在這裏繼續研究。兄弟們,動手辦事。」
隔遠望去,此時的狼寨仍然燈火通明,任何人若接近狼寨,定成其箭靶。于寨上滾下檑木,任你千軍萬馬,只余捱撞的份兒。更不要說狼寨可能和圖書擁有投石機。石彈儘管擊不中敵人,然而從斜坡滾下來,直滾進大河去,其殺傷力可想而知。
後方諸人有樣學樣,也無庸思考,看他怎麼辦便成。
此刻卻不到符太選擇猶豫。
狼寨在處,就是祭壇的位置,處狼山東緣,背倚猛狼石,從西邊俯瞰后套河原的西北角。論險要,三座互相呼應的河寨,方能勉強抵得上一座狼寨,這還是指有狼寨于西崖隔河呼應的形勢言之。而狼寨即使沒有三座河寨,本身仍能憑地勢上居高的優越,前有大河之險,固似金湯。
龍鷹道:「現在我們有弓無箭,武器只得輕便的馬刀,而即使成功在不驚動其他敵人下,拔掉敵哨,由此到狼山,處處崗哨,一旦露出行藏,只有掉頭走一途,所花的氣力,立即報銷,並不明智。」
桑槐將紮成一大捆的弓和刀,安放到龍鷹背上,又以索子綁在他身上,確相當累贅不便。
此時天已發亮,周遭景物漸轉清晰。
故此,必有一條可避過狼軍哨崗眼線的秘道。
龍鷹隱隱感到走對了路,以現時的情況言之,他領眾人逃至這位置,於此河段渡河,均該是魔種暗裡主事,只是他不自覺。
博真一呆道:「你不就是魔種嗎?」
符太想到一事,心呼不妙,狂喝道:「勿猶豫,跳下去!」
龍鷹道:「他奶奶的!這個香味似喚回我當日某部分的回憶,就讓我尋狼之旅,由這道姜花澗開始。」
經昨夜之役,他是有點給莫哥打怕了,其他兄弟亦必有同感。若默啜來時,河陣仍被莫哥壓至動彈不得,他們則無家可歸,東竄西逃,莫哥等於立下大功,必得默啜讚賞。如默啜將指揮交託莫哥,以他靈活的調度,加上金狼軍在他的領導下如臂使指,他們極可能輸掉這場大唐和突厥的總決戰,也將大唐的天下賠進去。
眾人看得笑彎了腰。
對面崖壁高起,群峰斷路,不要說秘徑,連去路也付諸闕如。
一路上來,均沿著延綿數里的瀑澗走,沒有障礙,到此瀑澗已盡,不得不往山走,于沒有人到過的峰巒絕處,林樹阻路,本該障礙重重,可是自然而然便走出一條路來,顯然在不久前有人曾走過,硬以身體碰和-圖-書撞出一條山路來,腳踏處還有折斷的樹木干枝。以鐵錚錚的事實,證明龍鷹走在自己的舊路上。
他說出眾人心裏的疑惑。
只要河寨留下一半或三分之一的兵力,便有足夠反擊的實力。
湖底秘徑,是唯一的答案。
大潭四周山高谷深,瀑泉爭鳴,樹木蔽日,怪石嶙胸,又是秘不可測。
魔種或許無所不能,至少神通廣大,但始終受限於龍鷹的常人之軀,不可能沿岸賓士的進入突厥狼軍勢力籠罩的範圍,大模廝樣而不被發現。
可是,如能攻下狼寨,奪得祭壇,默啜不將莫哥處決,已是莫哥天大的幸運,遑論讓他指揮作戰。
號角從狼寨的方向,間歇地傳來,令后套西北角的河原區,戰雲籠罩。
激戰竟夜后,僅休息半個時辰,遠未及平常狀態,走到這裏,太陽已過中天,朝西走了小段路,眾人於此猿猱難攀的深山秘澗,花逾三個時辰,依猜估,在這隔離人世的雄山絕嶺所走的路程,及不上在河原上的一半,即是仍未越過首座被焚河寨的位置,說沒失掉點對龍鷹的信心,是不合常情。現在龍鷹更朝高處闖,往上瞧去,群峰聳峙,絕不像可直通狼山的秘徑,只恨此刻騎上虎背,龍鷹不罷休,他們亦無別的選項,惟有捨命陪君子,與「魔種上身」的龍鷹一起發瘋。其他一切,拋開不理。
符太入水后,剛好捕捉到龍鷹的背影,沒入湖內一處暗影里,心呼僥倖。
其他人得符太提醒,豈敢遲疑,一個接一個,全離崖投潭。
龍鷹破開潭面,粉碎了倒映潭內的山色,濺起激上半空的浪花水珠,沒入湖內深處。
隨著不住的深進,與瀑澗伴生的各種奇特景觀,層出不窮,四周林木愈見茂盛蔥蒼,時有峭壁對峙,壁上糾扎古樹,蔚為奇觀,奇木異花從石隙里長出來,盤根錯節,無奇不有。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天地,龍鷹的心神逐漸退藏收斂,卻又不像以前般失去意識,而是處於介乎醒與不醒間的狀態,感覺迷人。
符太插言道:「簡言之,就是魔種上身,令他可尋回通往猛狼石的秘徑捷道,上身後他連天王老子都忘掉,六親不認,我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可追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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