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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環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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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第十三章 洪流之威

第十二卷

第十三章 洪流之威

又道:「在各位兄弟集思廣益下,我調整了想法,如投石機校好角度,有了明確的制敵策略。」
蓄洪池的洪水不是流出來,而是以萬斛計的水,從坍決處爆出來,若似天塌。
築蓄洪池時,眾人惟恐不夠大、不夠深,到此刻方曉得大錯特錯,洪流早遠超池牆的負荷能力,更非單薄的引水道牆吃得住,到此刻才裂閘而出,是他們的幸運。
情況再不容人思量,惟有依既定方針行事,然後委諸天命。感覺就像追在龍鷹身後,從高崖躍往下方的深潭。
龍鷹喜道:「莫哥真幫忙,快去!」
另四批二千人部隊,步上斜坡。
眾人明白君懷朴的憂慮。
莫哥于攻寨前找龍鷹說話,不是希冀龍鷹肯以己之命,換取他提出的特別優待,而是要確定龍鷹確在寨內,鎖定頭號目標。
抵后套后,幾乎沒一刻停過,連續三天不眠不休。敵人只比他們好上些許,一有機會,立即盡量休息。像下面的莫哥等人,該已休息了幾個時辰,故人人精滿神足,有絕對殺得他們一個不留的信心,豈知竟遇上人力不能抗拒的人造水災。
三百八十人,除受傷較重的兄弟須留在西倉養傷外,全體出動,平均分作兩組,同時發力。
龍鷹差些兒伸個懶腰。唉!他娘的!真的很累。
巨量的水體,朝引水道傾覆直下,不但一下子沖塌水閘的下半截,還將引水道兩邊的沙包牆不費吹灰之力的推倒,洪水宛若以百計的脫韁野馬,漫無節制的四處流竄。
莫哥道:「只要鷹爺肯在我們眼前拔刀自斷頭顱,我們立即撤往對岸,任由鷹爺的兄弟離開,莫哥以狼神支利安略之名立誓,絕不食言。」
從閘裂,到洪水自各個水池缺口處泄出,是眨幾眼的光景,但狼寨再非屬龍鷹他們,而是洪水這個鵲巢鳩占的新主。
號角急吹。
負責拉動第一重水閘的,是丁伏民和一眾兄弟,他們立在兩邊倉庫頂,以長索拉動位於堆成沙包牆中間做過手腳的部分,只要能移動少許,位於其上的沙包會向外傾,然後水的壓力將自行破閘。
此時最古怪的場面出現。
龍鷹輕鬆的道:「大帥這麼說,是否認定小弟今次必和圖書無倖免,但又怕小弟仍能逃之夭夭,故而要小弟獻上項上頭顱?如果小弟目下真正的情況,確如大帥所想象般,大帥確對小弟格外開恩,請列交換的條件。」
二十五台投石機發動了,「砰嘭」聲起,石彈呼嘯著划空而來,看似緩慢,但下一刻已猛轟在寨牆上,幾個直接擲進寨門去,有兩枚石彈就在龍鷹頭上飛過,落入寨內。
拒馬後的莫哥、參骨、燕拔、紇缽吉胡、武迷渙一眾人等,全朝他望來,希望能從龍鷹的表情神態,窺見端倪。
石彈能傷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寨牆的外層雖滿目瘡痍,卻仍可挺一段時間,故此輪投擲,只是敵人助攻的下馬威,逼得守寨者遠離險境,便算成功。
莫哥此時和隨行高手,來到拒馬陣后中間的位置,正和身旁左邊的參骨、右邊的燕拔交頭接耳的說話,似有所圖。
號角奏響!
眾人豈敢怠慢,在敵人目所不及的位置,默默行動,無聲無息。
號角聲起。
符太等九人已沖至寨門,三人一組的抱著是「戰木」也是「活命木」的寶貝,聽著引水道兩邊的沙包牆被洪水以破竹之勢沖得七零八落,亦惟有聽天由命。
軍令如山,莫哥進攻令下,敵人全體動員。
投石機止。
可以想象,莫哥和旗下高手,將集中全力對付龍鷹,否則即使盡殲其他人,龍鷹抱著「留得青山在」的心態,翻山越嶺的逃走,莫哥仍要功虧一簣,難向默啜將功贖罪。
剛才水流的牛刀小試,敵人雖夷然無損,對他們卻是個珍貴的試驗,曉得洪水從狼寨衝出去,到抵達河岸,約五個呼息的時間,以先前河岸狼軍的反應,大部分人可避往兩邊,躲過給洪流沖入大河之劫。
水崩的咆哮蓋過了正衝殺上來戰士的喊殺聲,驚動了拒馬陣每一個敵人,人人現出駭然神色。
莫哥的聲音從下方拒馬陣后遙遙傳來,語調鏗鏘,表現出強大的自信。
莫哥終曉得大禍臨頭!狂喝道:「立即撤退。」
狼軍戴盔披甲,身體沉重,驟然落水,會吃足苦頭。
莫哥先喝了一聲「好」后,方徐徐道:「鷹爺不愧自『少帥』寇仲后,中土第一名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漢,莫哥敬重你,故此有一提議,望鷹爺考慮。鷹爺只須答一句話。」
符太訝道:「你負責幹甚麼?」
第二重水閘,位處倉庫和寨門之間,單薄多了,由符太等九大高手負責,他們身在引水道內,方便用勁運力,效果理該與三百八十人去「開啟」第一重水閘等同。
君懷朴道:「須假設洪流有力將所有投石機、敵人和任何障礙物,除最能抗洪流的拒馬陣外,一股腦兒全衝進大河裡才成,能否這般理想,成敗各佔一半。我們還要應付敵人從兩邊來的攻擊,趁水尾破拒馬陣,勢令我們失去將敵人堵在兩邊的千載一時之機。」
他指的幫忙,是莫哥主動為他們拖延一刻半刻,讓蓄洪池滿溢。
對敵人總兵力的估計,撇開兵奴,約在二萬人間。經昨夜渡河之戰,殺傷對方數千人,故而現在來攻寨的一萬二千人,是莫哥能拿出來見人的極限,是傾巢而來。如若這一萬二千人全給衝進大河去,他們在河岸建立河陣的行動,遇上的將是散兵游勇式的反擊,不足為患。
一來一回,相差極遠。
倏地兩邊敵隊止步,離斜坡頂仍有百多丈的距離。
想是這麼想,行得通否,惟老天清楚,故此龍鷹的「水」字入耳,三百八十人,八道長索,眾兄弟卯足全力,猛力拉扯。
即使龍鷹確能視死如歸,但起碼樣子該悲壯一點。
當然!
博真拍額道:「這麼直接簡單的辦法,偏是沒想過,不但非是笨方法,而是萬無一失的妙法。」
左右兩隊狼軍,全體發喊,朝上衝來。
亦幸而如此,稍微宣洩掉從閘口衝出來的驚人力量,否則眾兄弟立處的兩座倉庫,肯定難保。
沒有人敢對他喝出來「水」這個字,再掉以輕心。
龍鷹和莫哥目光隔空交鎖。
莫哥出奇地沒勃然大怒,嘆息道:「原來鷹爺竟是滿嘴胡言的人。進攻!」
龍鷹曉得擔心是白擔心,於事無補,最壞的情況,是所有兄弟,連人帶寨的給洪流衝進大河去,然後比賽誰先爬返岸上來。
第一重水閘完蛋的那刻,全場唯一能同時掌握寨內、寨外情況的人,是龍鷹。
和-圖-書組人馬,分別揚聲運勁。
符太問龍鷹道:「我們該怎麼辦?」
接著洪水如漫天傾瀉的瀑流,以無敵之勢,似雷轟鳴^-^搖晃著整個狼寨。
兩邊的敵隊各二千人,開始朝上操來,步伐整齊,還不住發出嗚鳴狼嗥之聲,又不時震動手上藤盾,頗有先聲奪人的強橫氣勢。
守在引水道內的眾人,聽得發噱,忠言逆耳,但莫哥怎曉得是來自龍鷹肺腑的忠言,肯定聽不進去。
洪水再不安於池,大水破閘衝出,帶得池內洪水洶湧澎湃,不斷猛衝猛狼石的崖壁,又撞往東邊和西南的沙包牆,水流迴旋翻滾,飛瀑騰空,下一刻東邊連接崖壁的沙包牆,與南面將牆延伸到東寨壁最堅固厚重的兩堵牆,同時失守,如沙石般傾倒坍塌。
南、北兩邊寨牆對峙,夾束洪流,于龍鷹等人來說,是寬敞宏大的寨內空間,但對龐大的洪水卻是偏狹逼促的囚籠,令它猶如困獸斗般咆哮竄撞,左衝右突,洶湧騰躍,轉抹衝擊,翻滾不休,過四倉庫后,流速驟增,如能裂堤的滔天巨浪,勢不可擋。
倏忽里,浪花濺上倉庫頂的天空去,水位抵倉庫大半高度的滾滾洪流,從猛狼石的一邊,橫掃往東寨牆和寨門的一邊去,寨內後半部立成汪洋。
此時符太等九人仍在發勁,忽聞後方水聲隆隆,立在倉庫頂的一眾兄弟不住打手號警告他們,還不知機,連忙鬆手,三人一組的抬著「戰木」,往寨口奔去。
龍鷹高舉兩手,狂喝道:「水!」
最後一句,是用突厥語揚聲喝出。
衝殺上來的狼軍愈奔愈慢,最後停下來,離寨門尚有三十多丈。
負責二十五個投石機的數百兵奴,忙著裝上石彈,準備發射。
大時刻終於來臨。
攻寨戰一觸即發。
「請鷹爺說話!」
挨在兩邊山壁集結成隊的四千狼軍,蓄勢待令。
龍鷹曉得莫哥心內打的鬼主意,清楚莫哥所需的確只他一句話,而不會夜長夢多的延誤時間,因而鍥著莫哥的說話,來個長篇大論,好達到蓄洪池滿溢的目標。
眼前看得到的敵人,不計兵奴,兵力在八千人間,如敵人將三分之二的兵力,集中到西岸來,那至少有五千至六千狼軍,https://m.hetubook.com.com部署在他們的視野之外,以莫哥的英明神武,肯定立即令這批狼軍重新封鎖斜坡,至或衝殺上來,破去拒馬陣,反令對方暢通無阻,若如傾入大河的洪水倒卷而回,情況比現時兩隊狼軍攻進來更糟糕。
君懷朴道:「我的方法是笨方法,就是趁蓄洪池池水放盡前,部分兄弟乘水流的便車,隨水衝下去,如那時拒馬仍在,就動手拆除。同一時間,我們重築第一道水閘,以備不時之需,剩下來的沙包,送往河岸去,以之設立陣地,夠我們蹲下來發箭便成。」
但預料不到的情況發生了,蓄洪池似給惹怒,先在閘頂噴出多條水柱,下一刻竟變得洶湧翻騰,如被約束已久的水妖,得脫囚困,再不肯屈從於任何禁制,上半截丈半十五尺高、寬達二丈的閘身,組成的三百多個沙包像變得沒重量似的,山裂雪崩的隨噴濺的水頹然坍倒往前,濺起的浪花水珠激上引水道的上半空,聲勢駭人之極。
走不到五步,後方的第11重水閘全面崩頹,給撞得往他們拋擲過來,比投石機的石彈更凌厲難當,稍遲半步,肯定遭殃。
最令龍鷹「老懷安慰」的,是在岸邊休息的另四隊狼兵,不但全站立起來,且分四路朝斜坡走過來,看來是要走上斜坡,移至隨時可出擊增援攻寨前線部隊的位打開始,這四批兵力達八千人的狼軍部隊,一直是他憂慮之源。
他們的位置最遠,發覺不妥當,極大機會可及時避往兩邊,那當他們回來時,即使得一半人,仍非龍鷹一方吃得住,遂成混戰之局,與被敵人攻入寨內,分別只在較易跳河逃生,那時鷹旅有部分人能活著離開,已是非常得老天爺眷顧。
接著向丁伏民和權石左田道:「伏民和權石兄殿後,于蓄洪池將盡之時,各領一百五十個兄弟,隨水迅速下坡,堵截兩邊來的敵人,百五人為一陣,可令敵人難越雷池半步,到餘下兄弟將沙包運至,大功告成。」
龍鷹續道:「原舞、老博、老虎、老管、懷朴、桑槐兄、小容、宇文兄、太少,九個人分作三組,每組三人,抱著浮木,在水閘前等待洪流,隨洪峰直奔拒馬陣,記得穩定浮木在水下,勿超過拒馬陣的高和圖書度,于離拒馬陣丈許的距離,全力催木朝拒馬陣疾撞,借反彈力穩住去勢,好撲附拒馬陣去,然後憑手勁也好,匕首也好,務要令拒馬陣分崩離析,被接著來的洪流送入大河去。」
龍鷹移至牆頭坍塌處,現出身形,登時吸引了敵人千百道目光,畢恭畢敬的答道:「大帥有何指教?」
投石機停的I刻,就是逼至寨前敵隊全面進攻的時刻。
待會建起新的河陣,定要睡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龍鷹道:「這是個拿捏時間和分工的問題。時間選的是洪流的洪鋒和當蓄洪池的水位減至四分之一時,分工就是先後出擊。」
第一重水閘,一如所料的,「糉子」應力從沙包牆脫飛開來,上半截的沙包牆立即朝外傾側。
莫哥容色轉白,聞水鳴如囚犯聞判,或許此時他記起龍鷹剛才說的「有那麼遠,逃那麼遠,遲恐不及」,絕非胡言一,而是老老實實的忠告。
龍鷹朝拒馬陣后的莫哥等人瞧去,人人臉現疑惑神色,正全神打量仍高踞牆頭的自己。龍鷹以微笑響應,曉得是自己心有所恃,故能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變,不但沒半點大禍臨頭的模樣,還輕鬆寫意的,令對方百思不得其解。
龍鷹道:「我負責追殺莫哥,纏著他使他沒法游返岸邊,令敵人失去腦袋,變為一盤散沙。」
二人表面雖沒唇槍舌劍,還客氣有禮,互相尊重,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樣,事實上各懷鬼胎,鬥智鬥力。
雙方爾虞我詐,無所不用。
在這樣的洪水急流里,原先的構思再不可行,一切由洪流話事。
符太等九人,各攬檑木干,現形寨口,乖乖的站著。
所做手腳,就是將水閘中央一截的十二個沙包,以帳布包裹,紮成糉子般,且往外突出,只要將其拉出來,上面的沙包立即下陷前傾,造成水閘上半截塌下,等於決堤,下半截肯定頂不住。
且對方在岸邊休息了大半天,怎都比忙個不休的他們養精蓄銳,鷹旅一眾兄弟事實已成疲兵,對上他們更是吃虧。
龍鷹哈哈笑道:「大帥這般看得起小弟,乃小弟的榮耀。大帥敬小弟一尺,小弟敬大帥一丈。為此小弟對大帥亦有個忠告,就是有那麼遠,逃那麼遠,遲恐不及。」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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