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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環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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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第三章 街頭賣唱

第十三卷

第三章 街頭賣唱

荒原舞啞然笑道:「太少語雖鄙俗,卻形容得貼切。看!」
領先的一騎,來至離荒原舞不到五丈,忽然勒馬,戰馬人立而起,其位置剛好隔斷了神秘馬車欣賞荒原舞獻歌的視線。
三人看著荒原舞走過來,那個頭兒不是味兒的掉頭馳走,眾騎連忙追著他去了。當荒原舞來到三人身前,後面的人紛紛離開,曲終人散。
在群眾的龐大壓力下,本氣焰滔天的騎馬惡漢們相對下變得勢孤力薄,威勢被削。如此情況下,若悍然出手懲戒荒原舞,不但不近人情,且會激起公憤,令他們登時陷入進退兩難之境。
下雪的關係,街上行人不多,然而,確有人被荒原舞的歌聲打動,駐足靜聽。
她背著所有人,包括最接近她的惡騎士,不過,剩她苗條修長的背影,足令天下男人動容。
符太喝道:「有何好大驚小怪的?難道竟叫『落鳥坡』,又或『除妖鎮』?」宇文朔笑道:「鳥妖絕不找地名犯忌的地方與侯夫人會合。」
三人聽得心中一動。.
雖為清唱,但因其超凡的歌藝,令人于無樂處聽到音樂,其聲線本身已是動人的樂器。
龍鷹嚷道:「我的娘!」
天竺女說話哩!只得荒原舞聽得到。
吆喝傳來,分散了眾人的注意力,原來駕車的大漢催馬開車,朝雪粉茫茫大街另一端馳去。
跑慣江湖的,均知想活得長久些兒,又或可壽終正寢,首講眼力,知哪些人是惹不起的。特別是天竺女快如電閃,凌空從他們上方掠過的驚人身法,著地時的輕鬆寫意,乃江湖上罕得一見的高手級數,且對方擺明在示威,若還不識相,勢為火併之局。
四周聽歌的百多人,遠遠近近爆起叫好喝採的響聲,還有人鼓掌,通過對荒原舞的讚賞,和十七個充滿敵意的騎士對著乾的模樣。
龍鷹苦笑回應,道:「我也不知下一步怎麼走,只好繼續走過去。」
這一手漂亮至極,進一步鎮著不知該否出手教訓荒原舞的眾惡漢。
即使以龍鷹等三人的標準,此漢的身手仍可躋身一流高手之林,以他的武功,竟屈居御者,車內女子的身份,耐人尋味。
荒原舞微笑道:「老和*圖*書兄放心,我問過她哩!來!我們邊走邊說。」
宇文朔道:「我確打開了靈竅,換過以前,我只就表象觀察,認為這批人態度囂狂、目中無人,不會斷定他們是來找碴子,現在卻清楚掌握到他們殺氣騰騰,不懷好意。」
于大漢拉開車門的剎那,白影一閃,接著越過車頂和攔在馬車和荒原舞間的騎士,在填滿雨雪的空間靈巧如狸的連續三個小空翻,斜斜橫過逾四丈的車馬道,精準地降落在離荒原舞不到半丈的前方。
以龍鷹的魔目,仍未能得窺全豹,然對其側臉輪廓的驚鴻一瞥,看到她輪廓極美,眉目如畫,絕對配得起她優美的身形體態。
說時從懷裡掏出香帕小包,珍而重之的解開,包裹著的赫然是半個金錠子。龍鷹咋舌道:「出手真重,夠我們到福聚樓大吃大喝十日十夜。」
龍鷹吁一口氣道:「他奶奶的!此鎮名『邊城驛』,鳥妖由彼驛開始,亦將於此驛終結,應了我早前說的話。」
以鳥妖行事的作風,不論與欽沒晨日交往了多久,交情有多深,當生死攸關之際,絕不讓欽沒有出賣他的機會。像田上淵般只信任鳥妖,鳥妖亦只信任侯夫人。除侯夫人外,沒人曉得鳥妖逃出北疆的路線和方法。
符太道:「找碴子的來哩!」
龍鷹更是心叫糟糕,皆因想深一層,與鳥妖掉換處境',絕不會找這麼一個龍蛇混雜、無法無天的是非之地來與侯夫人會合。想想山南驛便明白,到那裡會合而又不惹人注目,難乎哉!
宇文朔充滿希望的道:「看吧!曲罷解囊,定是這樣子。」
蹄聲大起,十多騎從大街遠處彎角現蹤,沒停留的奔來,踢起泥塵,比對起荒原舞的歌聲,等若煮鶴焚琴,大煞風景。
宇文朔欣然道:「荒兄在為我們的肚子募款。」
龍鷹坐中間,左邊的符太湊近他,道:「看!沒人敢站近那輛馬車,似馬車載著的是瘟神煞星。」
龍鷹等三人最關心的,是手帕包裹的是金銀珠寶,還是一塊供荒原舞果腹的糕餅?其他人關心的,就是天竺女順眾之所願,轉過身來,讓大家得睹她的玉容。
宇文朔詢https://m.hetubook.com.com問的目光來到龍鷹身上。
龍鷹分心二用,邊聽他們對話,邊細意聆聽。荒原舞的歌聲雖荒寒悲慨,然處處點綴著掩不住的歡愉,顯是因為達達復讎有望,這種揉集著悲和喜的曲意,哀而不傷,格外迷人,使人想一聽再聽。
龍鷹非是不想知她說話的內容,卻因肚子咕咕在叫,又未從魔奔回復過來,可以懶便懶。
說話間,三人繼續舉步走。
迅如輕煙的影子,終化為人形,然眾人仍是緣慳一面。
在這樣的一個地方,這個輕雪飄飛的天地里,荒原舞深情動人的流浪者之歌,正為邊城驛的單調作出最佳的補白。仿如伴隨儀式、充盈魅惑意味的頌讚。
符太回應宇文朔的話道:「聽歌的大不乏人,解囊的沒半個。唉!看來有錢財也沒用,這裏不見客棧,亦沒食肆,天寒地凍,打獵肯定空手而回。」
此女絕非伺候主子的婢女之流,而是貼身保護車內女子的高手。
女子素白裳衣,款式不類中土女子的衣裙,最引人觸目是露出兩邊刀削般的香肩,又披上鵝黃色的輕紗,古銅色閃閃發亮的肌膚如給薄霧掩遮。
坐在馬車御者位置的大漢如正下著的飄雪般,似沒重量的羽毛給風颳起,落往車門「,拉開門。
龍鷹點頭同意。
街上、街邊百多人,個個屏息靜氣地瞧著天竺女郎說罷,將以香帕包裹著重甸甸的物件,奉予荒原舞。
后至的騎士紛紛勒馬,有三騎留不住步,越過領頭的騎士,方停下來。
荒原舞唱罷,邊走邊拱手為禮,多謝各人捧場,令那頭子難以發作。眾人紛紛附和,喝采贊好。
荒原舞低聲道謝,將小香帕包納入懷內去。
三人喜出望外,急忙起立。
龍鷹笑道:「你比小弟更餓!」
天竺女又多說幾句話,荒原舞不住點頭。
三人怎想過,從遙望邊城驛開始,到此一刻,處處迷霧,如置夢域。
宇文朔擔心的道:「錢有了!就怕沒吃的地方。」
荒原舞歌聲漸斂,終於收止,然仍餘音縈耳,非是草草收場。他似並不覺察有人出言恐嚇,不受影響的完成歌曲的尾段。
十七騎的頭子雙目https://www.hetubook.com.com神色轉厲,盯著他後背喝道:「朋友高姓大名?.」
三人移到矮牆坐下,均心舒神暢,因再非無家可歸,至少有道矮牆為伴。坐下去后,均有不願站起來的慵懶滋味。
眾騎士聚到一塊兒,噤若寒蟬,被駕車大漢和天竺女先後露的兩手完全震懾。
先前趕過三人的馬車,剛經過荒原舞的位置,忽地車速減慢,並在街的斜對面停下來。
荒原舞不理會別人的目光,似驛內不但剩下他一個人,天地間也再沒有其他人。龍鷹于離荒原舞約五十丈處停步,見旁邊的土石屋外有堵齊膝高的矮石牆,道:「這是我們現時最好的歸宿,邊聽歌,邊淋雪,等運到。」
天竺女的顯露鋒芒,有其必要,為的是荒原舞,如眾惡漢事後找荒原舞出氣泄憤,等於與天竺女一方結下樑子,那眾惡漢便須秤坪是否有這個斤兩。
那頭子亦聽得呆了起來,不知在想什麼,一時說不出話。
情況忽然清楚分明,來者共十七騎,擺明是衝著荒原舞而來。這就令三人百思不得其解,荒原舞初來甫到,根本沒時間結怨。
宇文朔啞然笑道:「等運到!形容貼切。」
邊城驛究竟與鳥妖或侯夫人有何關係?
龍鷹等瞧著她趁眾人分神的一刻,展開腳法,一溜煙的朝馬車追去。
女聲溫柔婉約、悅耳動聽,以漢語說出的四個字,簡單的一句話,于這雪粉飄飄的邊界驛鎮,令人人生出「驚艷」的感覺。
此地該位處青海高原,地近吐蕃,吐蕃語當如漢語般流通,對方是吐蕃人,竟不說吐蕃語,就是「欲蓋彌彰」。
雪粉飄飛下,房舍街巷,全換上白色的素凈新裝,將雜亂統一。就在大街深處,荒原舞立在街的一邊,以他們聽不懂的龜茲語,深情地以他獨特的腔調嗓音,縱情歌唱。
符太道:「我們索性放手大幹,還乘機勒索一筆錢財,如何?」
此時荒原舞吸引了更多人在街的對面聽歌,剛馳過的七、八個騎士,勒韁下馬,可見他的歌聲有多動人。
的確不合常理,街頭賣唱賣藝,等閑事也,怎須勞師動眾的干預?除非符太和宇文朔都瞧錯了,這批十多個聲勢洶洶的和_圖_書騎士,只是恰巧路過。
雪愈下愈大了。
符太和宇文朔見他眼瞪瞪瞧著離他們逾百丈山鎮南門的牌坊,知他讀到上面的刻文。他們循他目光望去,雨雪紛飛里,刻文是模模糊糊的三個字體。
龍鷹和符太你眼望我眼,大感離奇。
符太道:「人就是這樣子,愈缺的,愈需要,平時偏不懂珍惜,我不知多麼懷念最後入口的那塊干肉。」
龍鷹等三人交換個眼神,知大家心裏想的乃同一件事,讚賞有啥用,打賞方實際。這個想法仍盤據心裏的當兒,一聲「給我打賞」,自神秘馬車內傳出。
符太道:「我的兩條腿仍不大聽話,何不找個地方坐下來,名副其實的靜觀其變。」
符太嘆道:「財色兼收,當然棒極了,我這生人,還是首次想到該學唱曲,以作傍身之用。哈!」
荒原舞腳步不停,唱道:「終日與君花下醉,更嫌何處不風流。」
他這兩句以漢語唱出,不慍不火流泄出心內此刻的情緒,帶點玩世不恭,又透出若有若無的悵惘和傷感,以他街頭賣唱浪人的身份唱出來,而大家曾在不同的位置,與他共歷剛逝去的動人情景,雖只兩句,感覺卻似比他早前唱出完整的一曲,感受更深刻,更惹共鳴。
三人腳步加速,瞬眼間已抵驛鎮的南門入口,「邊城驛」三字清楚映入眼帘。感覺古怪,如斯遺世獨立的處所,若非魔種領路,他們極可能永遠不曉得人間有這麼一個地方,邊城驛於他們來說,等於不存在。
整道大街,立即靜至落針可聞。
就在他們穿過牌坊的一刻,他們與邊城驛結緣了。
三人不諳音律,亦不曉得荒原舞在唱什麼,卻毫無困難明白了他通過歌聲,表達出旅人的感觸。感情直接豐沛,雖對家鄉深切思念,但似乎永遠到不了家,是流浪者無根浮萍的情懷,既傷情,又對未來的去向充滿憧憬和渴望。軒昂處,使人想到塞外的草原和沙漠、青蔥的綠野和藍天;低回處,淌流著夢魘般的無奈和傷情。
宇文朔說得對,此姝高鼻深目,膚色棕黑,為天竺不可多得的美女。
領頭的惡漢右手按到掛腰馬刀的刀把去。
符太點頭道:「的確很玄。咦!好像www•hetubook.com.com有人在裏面引吭高歌。」
下一刻,天竺女消失不見。
龍鷹三人生出異樣的感應。
接著有另一女聲回應,雖聽不懂她說什麼,總猜到是領命一類的話。
萬眾期待下,卻沒有出現眾人期待的情景,就是美婢奉她小姐之命,裊裊婷婷下車的動人場面。
荒原舞斜斜橫過大街,朝龍鷹等三人坐處走過來。
宇文朔愕然道:「天竺語!」
在對街聽歌的,大部分人退往更遠的地方,顯然對這批騎士有顧忌,不願被殃領頭者大喝道:「兀那漢子!見我們到,仍敢吵吵嚷嚷,是否活得不耐煩了?」他說的是不純正的漢語,帶著吐蕃語的口音。
遠看房舍像擠在一塊兒,近看原來疏疏落落,且不工整,東一間、西一間的,連接南門的當是驛內的沙泥路主大街,彎彎曲曲,卻頗寬敞,最闊處足有十丈,窄處則不夠五丈,可知驛里房舍的分佈如何不規整。土石屋,一堆堆的往兩邊擴展。若視之為臨時營帳,理所當然;視之為縣鎮,則是全無法度,雜亂無章。
比之剛才的凶神惡煞,他這句算是客氣,屬找下台階的說話。
宇文朔沒愧色的道:「我的情況較特殊,像個大病初愈的人,不願續困榻上,在克制多年後可稍微放縱,于現時來說,莫如大吃大喝-頓。」
龍鷹沉聲道:「太不合常理哩!我們須靜觀其變。」
尤可慮者,是唱罷一曲的荒原舞臉露真切的笑容,向各方向的支持者打恭作揖,表示感謝,氣定神閑的,視這批干涉者如無物。
宇文朔道:「勿悲觀,忘了先前所見,有人趕著載滿蔬果的驢車入城嗎?不過太少說得對,沒人拿半個子兒出來。」
可是,馬車在處左右無人,最接近者,仍有丈許的距離,若似生人勿近。
荒原舞用神看著她,雙目閃閃生輝,不知如何,三人總感到荒原舞在這一刻,與他們深悉的那個人有點兒不一樣。
宇文朔笑道:「感覺如何?」
在荒原舞對街處,聚集逾百人,因荒原舞開始施展解數,不再卓立不動,而是以暗含舞蹈的精妙動作、表情,大幅加強他歌唱的感染力,為此在他對面街的位置,看得最清楚,觀者遂全體移師到街的另-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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