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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顯揚和柳宛真的對比很大，前者被吸掉了精髓似的，不論如何振作精神，仍然有些兒無精打采，有神沒氣般；反之柳宛真確規行矩步，端莊自持，恰如其幫主夫人之份，可是，如桂有為所言，她雖沒明目張胆的來勾引你，然眸珠流轉時的艷光，總能惹人遐思，誘惑至極。

桂有為嘆道：「她不但沒勾引我，還莊重自持，凜然不可侵犯似的。」

高奇湛欣然向龍鷹道：「范當家有何計策？可否透露一二，讓幫主有個明白。」龍鷹悠然道：「高兄清楚三門峽的事嗎？」

早在堂外迎接他和桂有為之時，陶顯揚先為飛馬牧場的「誤會」致歉，以交際應酬的手腕言之，陶顯揚保持昔日的水平，大方得體。然而謙恭得過份了點，令人生出他失去主見，倚賴別人幫忙的感受。

今次見到的陶顯揚，彬彬有禮的樣子，可是龍鷹可從他的眼神，看出他失去了信心和鬥志，耽於逸樂，既非是在飛馬牧場遇上時即將承繼黃河幫幫主之位，又得如花美眷致躊躇滿志的那個人，更非初識時用大船送他和小魔女主婢到長安，奮發有為、無懼一切的少幫主。

天龐則神態從容，留心聆聽，不時現出思索的神情。

龍鷹道：「柳宛真？」

龍鷹苦笑道：「媚術最厲害處，是攻人的心神，無影無形，想破解亦不知從何入手，想想當年的高宗便明白。台勒虛雲請『玉女宗』為大江聯訓練媚女，當然有他的盤算，眼前的柳宛真，是最成功的例子，以後還陸續而來，防不勝防。」

龍鷹瞧著正慷慨陳詞的故友，有個衝動，就是問他知否台勒虛雲要捧出來做皇帝者，乃楊清仁。

桂有為收拾心情，問道：「到總管府去，對嗎？」

桂有為代說道：「我們應敵之計，就是當日情況的重演，北幫不惜一切的，務要范當家沒法活著返揚州來。看！范當家就在我們眼前，活得比任何人都好。」龍鷹接下去道：「今次的計劃，命名為『江龍闖關』，反其道而行，順流變逆流，如我范輕舟可安抵西京，北幫的威勢將蕩然無存，再難抬頭挺胸的做人。」

他對柳宛真的形容，令和-圖-書龍鷹想起商月令的「野丫頭」，有多少個男人抗拒得了？當年高宗在皇父遺留下的妃嬪里，獨選武瞾，怕亦是這麼樣的著了道兒。

柳宛真的目光朝高奇湛望過去，著他說話。

龍鷹問道：「憑老哥的經驗，他有得救嗎？」

他是給嚇壞了。

他說話時，柳宛真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只有當桂有為說話，她方會仰首望著，頗「安份守己」。

稍頓，續道：「乍看，我們的實力遠比不上北幫，但因我幫在北方根基深厚，支持者眾，所以過去幾年做的工夫，全在與各地方幫會的秘密聯結上，這方面頗有成績。當然！我們最重要的支持，仍是桂幫主和范當家。」

龍鷹見他兩眼通紅，知他憶起故人，心痛欲絕，忙安慰道：「聖神皇帝的問題是後繼無人，支持唐統的力量又龐大。幸好我們尚有『長遠之計』，否則現在便要有多遠走多遠。」

桂有為特別提起此事，當然有他的道理。

龍鷹道：「大家自己人，何話不可言。坦白說，現時是見一步，走一步，忽然我們又淪入被動的劣勢里去。」

桂有為苦澀的道：「據我的經驗嘛！迷上女色的，個個無可救藥，否則我早和他說了。只是希望你比我有辦法。」

唉！

桂有為道：「你曉得為何我要他們夫婦住到城東的別院去？」龍鷹隨便可找多個理由，解釋桂有為不在主府招待陶顯揚夫婦的原因，例如今趟是來接收七艘船，隨員必眾。不過，以桂有為和陶顯揚老爹的關係，好該讓世侄夫婦和部分從人入住主府，其他人則安排到別院去。

眼前最迫切的，是須向陶顯揚有個清楚的交代，幸好有「江龍闖關」的計劃，否則真不知和陶顯揚說甚麼好。

柳宛真是否清楚無瑕和「范輕舟」的關係？龍鷹可斷定此女並不知情，大江聯諸系不相從屬，是具體而微以前魔門諸系情況的重演，兼加上香家。即使台勒虛雲，仍難掌握每一枝節。

柳宛真開腔了，柔聲道：「江龍號何時開航？」

龍鷹起立道：「是時候見他們哩！」

不知不覺，夜幕低垂。

桂有為道：「問題在hetubook.com.com她的眼神，內里藏著可令人魂銷的灼熱。故表面上，言行舉止，談吐應對，她沒半絲越軌，怎麼看都是個淑女閨秀，可是你卻非常清楚，她端莊的模樣底下，是個盪|女。唉！白清兒傳下來的媚術非常厲害，在我有心提防下，仍害怕著道兒。」

說到這裏，大家再沒甚麼好說的，桂有為、龍鷹告辭離去。

眼前的陶顯揚，是個傀儡。

龍鷹道：「我見過她幾次，直覺感到她除得傳『玉女宗』的媚術外，還兼洞玄子魔門派系之長，非是大江聯的一般媚女，該視其為無瑕、柔夫人和湘君碧外另一厲害女將。」

她一雙眸神里蕩漾著某種沒法形容的神色，令人渴望可發掘下去，因似欲向他傳達某種訊息，非常引人。

柳宛真聽得秀眉輕蹙時，龍鷹道：「北幫戰船集結洛陽的事，就交給桂幫主和小弟處理。」

高奇湛和天龐詐作與他的「范輕舟」初次見面、認識，那種感覺有多古怪，便多古怪。

龍鷹瞥她一眼，然後精神集中往陶顯揚處，心裏暗叫厲害。

龍鷹正要答是，心內忽然湧起沒法形容的觸感，一震道：「停車！」

龍鷹早領教過，陶顯揚慣了以不同的面孔待人，對著「龍鷹」時一副模樣，對「范輕舟」另一番嘴臉，對桂有為當然執禮甚恭，故而桂有為沒察覺差異。

無聲無息里，大江聯從南方移植北方，進佔各關鍵性的位置，打進李氏皇朝的hexin去。

他倒想與天龐說幾句密話，從他處探悉高奇湛的近況和想法，卻知絕對不宜，因天龐忽然失掉蹤影一段時間，將令柳宛真或高奇湛生疑。

與高奇湛固然敵我難分，天龐更是他的人，暗裡合作，可想象個中情況。

陶顯揚如釋重負的道：「為叔和范當家的高義隆情，顯揚銘記於心。」

桂、龍兩人聽得心中嗟嘆，陶顯揚言下之意，等於將實權交給高奇湛，由他代為處理復幫的事。

氣氛奇異。

就像李顯，繼承祖宗傳下來的皇業，只要想想晚上可和最嬌媚的妃子盡床笫之歡，對其他事哪來興趣？昏君就是如此栽培出來的。陶顯揚人在這裏，心兒大ｗwｗ•hｅtuboｏk.ｃｏｍ•ｃom可能早飛往今夜與柳宛真顛鸞倒鳳的樂趣里。

他奶奶的，自己給深悉人性的台勒虛雲看穿了，知他「范輕舟」重情重義，不會害高奇湛，更難拒絕高奇湛的請求。

桂有為捻須笑道：「雖說逆流不利，但今趟我們用的是性能和戰力最強的戰船，出動的是我竹花幫水道功夫稱冠的向任天，再加范當家坐鎮，該可大泄我桂有為那口鳥氣。」

這個當然是錯覺，剩看她可出席男人們的密議，已知她不是附屬的身份，類似垂簾聽政，事後可為丈夫拿主意，擺布陶顯揚，與高奇湛一外一內。換上高奇湛的精銳部隊后，黃河幫名存實亡。

龍鷹瞪著他。

桂有為頹然問道：「你有信心斗贏台勒虛雲嗎？這個人太厲害了。」

不過，看柳宛真和高、天兩人間的神態，龍鷹有個直覺，就是兩人並不曉得柳宛真是他們的自己人。

桂有為又不好意思的自責道：「我竟懷疑起鷹爺來。」

前事不忘，可想象不論朝廷如何變化，仍在此人算計里，有應對之策。但以龍鷹的腦袋，卻完全掌握不到台勒虛雲的玄虛。

桂有為點頭道：「若柳宛真非是顯揚之妻，而我又在沒戒心下，著她道兒的機會確很大。」

桂有為道：「表面上倒沒甚麼，和以前分別不大，但我總感到他變成另一個人，即使談起北幫，竟然心不在焉，還轉往別的話題，柳宛真說話時，則一副心迷神醉的模樣。媚術竟這麼厲害？」

柳宛真朝他瞧來。

任何知情者，目睹現時黃河幫的情況，不對台勒虛雲生出懼意，便非正常人。如龍鷹以前所猜的，假若台勒虛雲可將黃河幫的潰敗和復興全計算在他的鴻圖大計內，台勒虛雲實太可怕了。

桂有為道：「我要說的，全說過了，輪到范當家說話。」

高奇湛以前曾向他說過，楊清仁天性邪惡，大違高奇湛以天下為公的理想，可是看他此刻的模樣，確是全心全意以完成台勒虛雲派給他的任務。

連桂有為也沒想過陶顯揚不濟至此，小小的犠牲也不願付出，但他有何辦法，裝作沒看見。

桂有為嘆道：「你看到哩！」

龍鷹知他為hｅｔubook.cｏm•ｃoｍ世侄嗟嘆，道：「論計，自古以來，莫過於美人計，百試不爽，大唐就是這麼變了大周。」

陶顯揚正朝柳宛真瞧，永遠看不厭的樣子，聞言如夢初醒的道：「噢！對！自退守幽州后，我們整頓陣容，終『守得雲開見月明』，初步站穩陣腳，重現生機。至於確切的情況，奇湛比我更清楚。」

桂有為答道：「明天天亮前，我們有個歡送儀式，世侄和夫人請撥冗參加。」不知是否不願早起，但又迫於無奈，陶顯揚勉為其難的答應。

桂有為點頭表示他猜中，道：「對女人，我自問有很高的道行，甚麼美女未見過，可是給她瞧著，心裏總有按捺不住的渴望和遐想。」

桂有為嘆道：「我們該否盡點人事，點醒顯揚，真不願看著他沉淪下去，敗掉祖業。」

高奇湛乾咳一聲，道：「現時我們可戰者約五百人，戰船二十五艘，其中六艘為鬥艦，若加上今趟接收的七艘鬥艦，數目增至十三艘，可組成一個有強大戰鬥力的船隊。」

馬車駿離。

幸好龍鷹尚有后著。

龍鷹早有這個感覺，卻沒一趟如眼前般的深刻，只要想到高奇湛未來能成功重振黃河幫，可知高奇湛在爭霸天下的棋局上，是台勒虛雲多麼凌厲的一著棋子，能把有百多年歷史的北方第一大幫，全面接收。

高奇湛很想私下和龍鷹說話，卻給龍鷹趁其他人看不到之際，以眼色阻止。龍鷹有他的理由，當然不是高奇湛所猜想的，純屬直覺，感到與他說話的時機尚未來臨。

龍鷹奇道：「她竟敢勾引你？」

同樣的話，該早從桂有為口裡吐出來，龍鷹既表現出與桂有為的一致，也是投陶顯揚之所好，讓他聽愛聽的話，那他便可繼續沉迷酒色，仍問心無愧。

高奇湛正是台勒虛雲直屬下最了得的大將。符君侯屬香家系統，楊清仁的後盾為「玉女宗」，再加上洞玄子的魔門派系，確陣容鼎盛。

高奇湛點頭表示知道。

陶顯揚既耽於女色，壯志沉埋，樂得高奇湛為他打理百廢待舉的幫務，大權旁落，乃必然的事，何況有柳宛真接應于內。

桂有為因此十萬火急的找龍鷹，就是希望比他有辦法的龍鷹ｍ•hｅｔuｂｏｏk•coｍ.cｏｍ，能為此作出決定。台勒虛雲打出陶顯揚這張牌，令龍鷹沒法閃左避右。

龍鷹續問道：「陶顯揚現時情況如何？」

他已化為柳宛真的繞指柔。

他說話鏗鏘，沒一句廢話，簡單的一番話，清楚道出正全力備戰，大有捲土重來之勢，就看如何與桂有為和「范輕舟」配合。

龍鷹道：「陶幫主現時的明智之舉，是默默耕耘，暗裡壯大，絕不可在時機未成熟前，輕舉妄動。」

他們在主堂說話，桂有為和龍鷹被請坐在堂北的兩個上座，右下首是陶顯揚和柳宛真，另一邊是高奇湛和天龐。

介紹了高奇湛和天龐后，陶顯揚神情黯然道：「今次顯揚能在此向為叔和范當家請安問好，全賴奇湛和天龐拚死維護，殺出重圍，他們都是近幾年加入我黃河幫的後起之秀，但對我幫的忠誠，卻勝過很多祖父輩已追隨先祖的黃河幫子弟。」

柳宛真聞之動容，高奇湛和天龐拍案叫絕。這個計劃的聰明處，是不用勞師動眾，效果卻等同打贏一場大硬仗。且珠玉在前，范輕舟既曾破掉北幫重重險關，南返揚州，那由揚州再闖西京，自然有成功的可能性。

桂有為抓著他肩頭道：「現在我才明白，當年反對聖神皇帝，是多麼的執迷不悟，其時義憤填膺、理直氣壯，到今天看看李顯那個敗家兒，姦邪當道，良臣被逐殺，確悔不當初。若聖神皇帝仍在，天南怎會橫死？『」

她若如一團烈火，靠近有焚身之危。柔能制剛，從來都是顛撲不破的道理。魔門諸系各師各法，兼兩派之長的柳宛真，呈現出另一番的精采，在貞潔莊重的外表下，充滿野性和肉|欲。

桂有為認為陶顯揚外表變化不大，變的是內心，但當龍鷹見到他，卻感到他內外的變化都非常大，似見著的是另一個人。那不是外型上的不同，而是神氣。

桂有為以長輩的身份，誇獎高奇湛和天龐幾句后，道：「顯揚何不向范當家解說黃河幫的現況？」

剩瞧她看自己的神情便知道。

龍鷹終弄清楚高奇湛等如何混進黃河幫，比他猜想的更無痕迹，是從低做起，機會來臨，掌握時機，成為對陶顯揚有救命之恩的心腹親信，怎可能不受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