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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顫抖著伸出那隻好的前爪，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其兩腮鼓鼓囊囊的，好像是腫脹得挺厲害。

媚娘在西山之巔那場血戰中，一隻前爪被鬼嬰沈才華「天門洞開」的手指氣刃斬落，幾根肋骨也讓墨墨的「斷臂立雪」砸斷，並且內臟遭重創而移位，按常理本應早已斃命。但是，正因為其嘴裏含入了曠世奇菌血靈芝，雖一直陷入昏迷之中，但卻保住了性命，眼下只是失血過多極度的虛弱而已。正所謂「善有善報」，媚娘捨身救主，瀕死之時為二丫藏起那枚能醫治「屍蛻」的血靈芝，到頭來也拯救了自己。

有良轉向了媚娘，這隻老母貓不僅挽救了二丫，在鼉鼓十巫壁畫虛空中也救過自己的性命，還追隨著一同跳崖，其忠肝義膽甚至超過了人類。

自從陝西臨潼西山之巔的那場惡戰之後，身受重傷的有良和二丫一路晝夜兼程北上，艱難的翻越燕山山脈，終於來到了昌瑞山下。

「二丫，你現在這裏休息，俺這就去拾些柴火回來。」有良說著一頭衝出了石室。

「汗青！」有良驚呼道，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客家嬤嬤的汗青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二丫，從今往後，我們永遠不會再分開了，」有良眼噙淚水輕輕的說道，「還有我們的孩子。」

漫漫江湖路，何處得以安身？有良遵照二丫「只想到一個沒有人去的地方」的願望，想到了清東陵的那座千年古墓。如今只有躲到那裡養傷才是最安全的，更何況二丫再有幾個月就要臨盆分娩，wｗｗ.ｈeｔuｂoｏｋ•com•ｃoｍ不能再出半點意外。

方才有良打開過那支青花瓷瓶，裏面的汗青剩下已不足三分之一，塗抹自己的斷臂勉強夠用，可是若想再救治媚娘的兩條腿就沒有了。

夜裡的昌瑞山，風雪依舊，寒風刺骨。

有良默默的望著昏迷中的媚娘，許久，許久，他終於下了決心，拿著馮生遺留下來的一把破菜刀，在燃燒著的松枝上兩面燒了下，然後輕輕的割去媚娘後腿斷肢的表皮以及前斷肢的血痂，清理好創面，然後小心翼翼的塗抹上去汗青。當前後斷肢全部搽好，青花瓷瓶便已經空了，剛剛夠用，一滴也不多。

「喵……」媚娘微弱的悲鳴著，嘴巴大口的喘息和努力的蠕動，慢慢的吐出了那枚鮮紅色的血靈芝，然後腦袋一歪又昏迷過去了……

※※※

他差點沒叫出聲來，二丫面上的褶皺已經全然不見了，斑白的頭髮變得又黑又亮，皮膚光澤細嫩，她已經恢復了原先的容貌，「屍蛻」之症被血靈芝徹底的治愈了。

有良揩去頭上的汗珠，獨臂操作很困難，用了不少的時間。

「真好聽，再唱一首嘛。」有良微笑著。

「可你這又是何苦呢？」二丫聞言心中萬般痛楚，此刻早已是淚流滿面。

甬道內漆黑一片，有良睜開陰眼，景物清晰可辨，他挽著二丫躑躅前行。

瞬間，有良和二丫已完全驚呆怔在了那兒。

「你的嘴巴腫的很大，就別說話了。」有良安慰牠道。

有良搖了搖頭，口氣堅決的說道：「俺一和_圖_書定要等你完全好了以後再治。」

地下古墓里沒有自然光線，因此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有良驀地醒來，石室內的油燈芯在微微跳動著，桔黃色的燈光映照在二丫熟睡的臉上……

有良小心翼翼的拈起這枚沾滿媚娘口涎的血靈芝，淚水也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當他開啟了古墓石門，發現暴風雪已經過去，太陽正在頭頂上，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石室內的床鋪不大，二丫加上活師怪嬰和媚娘就已經睡滿了，有良搬來了一隻木凳坐在床邊，就這麼瞅著她，心中既溫暖又酸楚。

「喵嗚，喵……」媚娘吃力的呼喚著，彷彿很急迫的樣子。

二丫感到奇怪，定睛仔細的端詳之後，伸手輕輕的扒開了媚娘的嘴巴，從一側的腮幫子里摳出來一支小小的青瓷花瓶……

中間石壁后的那些陰兵，石廳內拘來的清朝嬪妃以及唐山大地震的亡靈統統都不見了，他們已隨著黃老魘的魂飛魄散而消失殆盡。

二丫從懷裡將活師怪嬰捧出來輕輕撂在床上，拉過被子蓋好，那小傢伙蜷成一團睡得正香，還發出了輕微的呼嚕聲。

他來到附近的松林里，撿拾那些落在地上被雪掩埋的乾枯松枝，然後單手夾至腋下。唉，若是自己雙手健全的話，肯定會抱得更多一些。

「哇」的一下，二丫悲喜交加，遂放聲慟哭起來。

燕山腳下馬蘭峪，風雪之中走來兩個人，相互攙扶著，艱難的跋涉在通往孝陵的山路上，雪地里留下了兩行深深的腳印。

黃昏時分，他倆攀和*圖*書下谷底，來到了那塊巨大的石門前。

媚娘也仍在昏迷之中，塗抹過的斷肢創面已經生出了新的肉芽，客家嬤嬤的「汗青」果真是曠世聖葯，照這樣的情況看，用不了幾天，媚娘就能長出新的肢體了。

血靈芝熬好了，倒了滿滿的一碗，湯汁殷紅如血，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有良坐在床邊，單手端碗輕輕的用嘴將葯汁吹涼，然後遞給二丫，看著她把葯一點點的喝完。

「走吧。」兩人相互攙扶著走進了古墓甬道，身後的石門重又關閉。

事不宜遲，有良迅速的找尋一番，原先甲屍馮生遺留下來的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具還都在，只是沒有米面油鹽等物。

沒多久，他也迷迷糊糊的坐在凳子上睡去了。

「喵……」媚娘急了，聲嘶力竭的吼起來。

有良的心裏何嘗不是欣喜無比，原本以為「汗青」丟失在了臨潼的那場混戰中，斷臂再生無望。望著奄奄一息的媚娘，有良眼眶中噙滿了淚水，他手裡默默的托著那支青花瓷瓶，許久都沒做聲。

有良趕緊放下背囊，解開繫繩，輕輕將這隻沉甸甸的老母貓抱了出來。

媚娘顫抖著那條殘肢，有氣無力的睜開了眼睛，眼角上還沾著兩滴晶瑩的淚珠。

有良摸了摸衣袋，裏面還有一些鈔票，這還是二丫身上帶的。自己背囊里的那些錢，在西山之巔都給吳鳳嬌作為返回湘西的路費了。

望了一眼熟睡中的二丫，有良轉身走出了石室，他要去馬蘭峪集市上買點糧食和蔬菜以及肉類，二丫和肚裏的孩子都需要營養https://www.hetubook.com.com。

「薺薺菜，開白花，阿家（婆婆）死了你當家。磨白面，捏疙瘩（餃子），面面辣子油潑下，看你兩口咋吃呀……」二丫調皮的一笑，這是自毀容以後第一次如此的開心。

有良柔聲說道：「俺倆個都有殘疾，誰也不嫌棄誰，這樣不是很好么？」

北風呼號，漫天大雪。

二丫放下空碗，問：「有良哥，現在開始給你的斷臂塗抹汗青吧。」

突然耳邊傳來「嗡嗡」聲，由遠及近，那些可惡的屍磷蟲又飛來了。但是來到跟前時又突然慌亂的掉頭逃走，大概是感應到了二丫身上的魘氣之故。

「有良哥，你受苦了。」二丫伸手撫摸著有良空蕩蕩的左袖管，熱淚盈眶。她身上的那件破藍花夾襖胸前鼓鼓囊囊，裏面貼身藏著活師小怪嬰，要是放在背囊里是會凍壞的。

有良眼含熱淚，默默注視著這隻忠心耿耿的老母貓，心中暗自說道：「放心吧，媚娘，俺也一定會救你的。」

二丫摸著自己隆起的小腹，臉上湧現出一絲幸福的笑容，經歷了千辛萬苦，現在終於能和有良長相廝守了。

「你想要說什麼？」有良摩挲著牠的鬃毛輕聲問。

此刻，他手裡有了血靈芝，頓時渾身充滿了氣力，首先要煮湯煎藥為二丫醫治屍蛻。

他伸手試了試媚娘的心跳和呼吸，感覺平和了許多，牠的命算是保住了。當年師父未渡法師曾以達摩五式中的「只履歸西」斬斷了牠的一條後腿，如今同側的前腿又被斫去，即便是身體痊癒也行走不了了。

「喵嗚……」這時，背囊內突hetubook.com.com然傳出了微弱的叫聲。

最後來到了那間小石室，有良點亮了油燈，裏面雖景物依舊，可早已物是人非。眼下洞外臘月天寒地凍，可這地下墓室里卻是溫暖如春。

「二丫，」有良最後彷彿下了決心，毅然說道，「沒有了血靈芝，你的容貌恢復不了，俺寧可斷臂陪你一生一世。」

有良右手按在石門上，掌心真氣湧出，那扇沉重的石門緩緩的開啟了。

二丫頓時喜極而泣，熱淚竟自奪眶而出，口中興奮的嗚咽道：「有良哥，你的斷臂終於有救了。」

「是媚娘，牠還活著！」二丫驀地驚喜喊道，臨潼的西山之上，媚娘在危難關頭捨身救主，自己怎麼也不忍心將其拋棄，所以就裝在背囊中一路帶到了這裏。

二丫坐在床上，望著蹲在地上煎藥的有良，嘴裏輕聲哼起了家鄉的民謠：「羅羅，面面。豬肉，扇扇。羊肉，串串。我娃是個福蛋蛋……」

有良心中湧上一陣暖意，他俯下身來，在二丫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

二丫懷著自己的孩子，身受重傷，一路上顛簸流離吃了多少苦啊，從今往後，自己豁出命去也要保她母子周全。

二丫輕輕嘆息一聲，疲倦的閉上了眼睛，藥力發作了，她迷迷糊糊的睡去。

有良將血靈芝放進了鍋里，清水立刻變紅了，且散發出濃郁的菌類香氣。

回到古墓，有良拎著一隻破舊的鋼精鍋出來，舀了滿滿的一鍋白雪，然後在石室中開始生火煮水煎藥。

「終於到了。」有良低頭望著已是滿頭斑白髮絲，臉上層層皺褶、面孔扭曲的二丫，心中酸楚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