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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囊屍衣4·蠱人

作者:魯班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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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京師魘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冉破爛

第三卷 京師魘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冉破爛

有良望著老人,不免有些疑惑的問道:「老伯的亡妻怎麼會在那麼遠的地方呢?」
「這怎麼行?『無功不受祿』,我不能夠拿的。」冉老漢堅決推辭。
「老鄉,錢已經付過,您就別客氣了,趕緊趁熱吃吧。」攤主拽過一條板凳,讓冉老漢坐下。
有良苦笑著說道:「您是中國遠征軍人,雖然國家遺忘了你們,可騰衝的百姓還一定會記得,俺也是……」
長途客車連日來的顛簸,尤其是翻越海拔近四千米的高黎貢山,令冉老漢十分的疲憊,腦袋裡昏昏沉沉。
他的手無意中觸碰到了畫軸,這才想起來是昨天夜裡在聽濤山下的樹林旁拾到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換點錢,於是便順手扔進了蛇皮袋裡。隨後又找出幾件破舊的衣服和缺了口的搪瓷碗和小勺等塞了進去,最後望了一眼自己多年來暫以棲身四面漏風的破木屋,拎著蛇皮編織袋踏上了前往雲南滇西的漫長旅途。
「變了,和四十年前不一樣了。」冉老漢嘴裏叨咕著。
冉老漢坐在凳子上,目光瞅著桌上的那沓鈔票,自己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他顫顫巍巍的將其捧在手裡,心中感慨良久。
他從破木箱子的最底下翻出一個小布包,那是其珍藏多年的一枚騰衝戰役紀念勳章,幾十年來一直小心翼翼的保管著,沒被政府收走。冉老漢將其帶在身上,這是他唯一值得紀念的東西了,他始終https://www.hetubook.com.com弄不明白,自己當年一直是在打日本人,從未對中國人開過一槍,為何解放后還要屢次遭受批鬥與不公平的待遇。
小食攤的攤主也長嘆了一聲:「有錢人也不都是壞的。」
前面來到了一個小鎮,公路邊上有食攤在售賣熱氣騰騰的鮮肉餛飩,有輛計程車停在了路邊,乘客與司機都坐在木凳上吃飯。
※※※
數日後,他終於趕到了滇西重鎮騰衝。
四十年前,冉老漢被遣返押解回到湘西,那時雲貴高原下來的道路還很不暢通,如今則大不一樣,公路鐵路都很是便捷。但冉老漢手頭拮据根本沒錢乘車,所以也只能徒步西行,途中偶爾也會遇上好心的司機載上一程。
※※※
攤前坐著個瞎了一隻眼的獨臂殘疾年輕人,身旁則是一個面部纏著繃帶的女人,只露出了一隻眼睛和半拉嘴巴,在默默的喝著餛飩湯。此二人正是有良和秋波老嫗,自僰王山下來后找了輛跑長途的計程車,一路前往湘西鳳凰古城,在此處打尖吃晚飯。
「湘西鳳凰。」冉老漢邊吃邊說著。
計程車漸漸駛遠了,最終消失在了初秋的濛濛細雨中。
冉老漢當年是陸軍第54軍198師少尉排長,攻城戰役中被炸彈的閃光刺傷了雙眼,出現了嚴重的「飛蚊症」,最終導致青光眼。由於雙眼半盲,他便退和圖書伍留在了騰衝,與當地的一名女孩兒成了家。自從第一個孩子出生時夭折以後,妻子便再也無法生育了,於是兩人相依為命,想著就這樣度過後半生算了。然而事與願違,五十年代初期的鎮反運動中,因其曾為國軍的身份而受到衝擊,妻子一病不起,不久便死了,而他則被強制遣返回到了湖南湘西老家,一生鰥居以拾荒為生,艱辛度日。
「是的。」
「唉,要到亡妻四十年忌日了……」冉老漢從木板床上顫顫巍巍的爬起了身,嘴裏叨咕著。湘西距騰衝路途遙遠,自己的眼睛又半盲,所以自從被強制遣返回鄉已經快四十年了,卻始終未能去她的墳前祭奠,這事兒令其遺憾終生。
冉老漢道謝后,隨即狼吞虎咽的吞食了起來,燙得嘴裏一個勁兒的「噝噝」吹氣。
冉老漢眯著一對青光眼仔細的打量著那名交警的裝束,口中疑惑的問著:「你是憲兵么?我是中國遠征軍第54軍198師少尉排長……」
「不,我要去滇西騰衝。」冉老漢長嘆一聲。
鳳凰古城是個小地方,撿破爛拾荒本就不易,再加上自己目力有所不及,因此只能勉強糊口,一點積蓄都沒有。這樣孑然一身倒也好,了無牽挂,冉老漢心裏這樣說著。
交警聞言笑了,熱情的說道:「原來是國軍老前輩啊,聽老人講起過,你們198師打騰衝時傷亡最多,阿叔家住在哪兒?我www•hetubook.com.com送您回去。」
冉老漢搭上了夜班長途客車,直奔雲南而去。
望著遠去的冉老漢蒼老背影,年輕的交警充滿了敬意,中國遠征軍在騰衝百姓的心中,並沒有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淡忘。
「馬站。」冉老漢嘴裏喃喃說道。
「您這要去哪兒?」那警察和藹的問道。
有良呵呵笑道:「我們正要去鳳凰古城,老伯若是回去的話,正好可以捎上您。」
年輕的交通警察攔住了一輛前往馬站的農用車,扶著冉老漢坐好,並叮囑交待司機說,這是一位遠征軍的老兵,請其務必安全的送到馬站。
「鳳凰古城?」
「阿叔,您迷路了?」一名年輕的交通警察走了過來。
「老伯,滇西路途遙遠,您這樣徒步前往得多久才能見到亡妻啊?這些錢您拿著,還是搭長途客車去吧。」有良從衣袋裡掏出一沓鈔票,數也沒數就遞了過去。
「亡妻四十年忌日,再遠也要去。」冉老漢眼眶濕潤,憔悴的臉上顯露出了一絲蒼涼與溫存。
「唉,我怎麼一開始沒想到呢。」冉老漢搖頭嘆息著,那幅撿來的畫軸送給他也多少還了個人情,真是笨死了。
「恩人啊……」冉老漢多少年來受盡了世人的白眼與鄙視,熱淚竟自奪眶而出。尤其是年輕人所言「騰衝的百姓還一定會記得……」的那句話,更是令其感動莫名,不由得兀自嗚咽起來。
1944年5月至9月,中國和-圖-書遠征軍第二十集團軍以6個師的兵力強渡怒江,向駐騰衝日軍發起了極為慘烈的攻城戰役。總共歷時127天,以犧牲國軍將士近2萬人的代價,全殲日守軍6000餘人,收復了騰衝城。
「老鄉,把錢收好了,差不多有一萬塊呢,」攤主善意的提醒他說,「今晚七點多就有過路西行往雲貴方向去的班車,你就直接上車買票好了。」
冉老漢禁不住的落下了兩滴老淚,長吁短嘆的講述了心酸的往事……
當年中國遠征軍浴血奮戰,以犧牲近兩萬人的代價從日軍手中收復騰衝,當地百姓感恩戴德,以至於私下裡都尊稱「國軍」。至今,前往騰衝的內地遊客,仍可聽到此類稱呼,這在大陸已是絕無僅有。
「滇西?那可很遠啊。」有良望著他一身襤褸的樣子,詫異的說道。
鳳凰古城,沱江北岸老營哨街的一間殘破的木屋內。
「不,不……」冉老漢連忙擺手,但目光卻停留在了那冒著熱氣的餛飩上。
這一日黃昏時分,他背著蛇皮袋疲憊的走在川湘國道上,天色陰沉,淅淅瀝瀝的下起了毛毛細雨,路上已無行人,偶爾有車輛在身邊疾駛而過。
有良和秋波老嫗站起身來,準備啟程連夜直奔湘西鳳凰古城。
清晨的陽光透過牆壁上的窟窿射進來,照在冉老漢滿是皺紋的臉上,將其從睡夢中刺醒。他眯著眼睛,眼前一片金光,耳邊依稀聽得到飛機俯衝時的轟鳴以及炸彈www.hetubook.com.com的爆裂聲,夢中,他又再次回到了當年血戰騰衝時的場景中。
「恩人,我叫冉破爛,」冉老漢從凳子上站起身拎著蛇皮袋追了過去,口中忙不迭的叫喊著,「我也有東西送給你……」
陣陣香氣隨風飄來,冉老漢渾身打濕了又冷又餓,飢腸轆轆的站在食攤前,手裡數著幾枚硬幣,遲疑著下不了決心是否買上一碗熱餛飩。
「這位老伯餓了吧?」有良瞥見冉老漢窘迫的樣子,於是招呼攤主給他也盛上兩碗餛飩,並代付了飯錢。
下車伊始,舉目望去,現在的騰衝早已不是當年的殘破模樣了,他懵懵懂懂的站在馬路邊,迷茫的不知該往哪兒走。
秋波老嫗聽到冉老漢與亡妻分別四十年的悲傷愛情故事,聯想到自己與平西王生離死別三百余年,觸景生情,也禁不住的暗自垂淚。
馬站,是茶馬古道馬幫歇腳的站口,是滇西境內的最後一站。該地境內孕育有第四紀新生代火山群,黑空山、大空山和小空山三座火山呈鼎足之勢。這裏森林茂密,珍稀樹木繁多,五百多年的古鵝毛樹,六百多年的紅豆杉樹王,都是世所罕見的。
等他突然明白過來的時候,計程車已經起步了。
冉老漢胡亂的吃了點冰冷的剩飯,便開始收拾行裝。
「老伯從哪兒來啊?」有良不在意的問著。
如今自己已是風燭殘年,來日無多,因此他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返回滇西見亡妻最後一面,即便是客死他鄉也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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