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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囊屍衣4·蠱人

作者:魯班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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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京師魘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悼亡妻

第三卷 京師魘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悼亡妻

傍晚時分,有良和秋波老嫗在房間內私下裡與虛風道長碰面。
古樹姥姥手中的樹杖往地上一砸,荒冢墳丘中突然從土裡伸出好多條如手腕般粗細的根須,蜿蜒著爬到了冉老漢的身上纏繞起來,然後將其連同那隻蛇皮袋子一同拖進了墳墓之中……
虛風點點頭,隨即苦笑了下,將這兩天調查的情況大致做一介紹:「古城內外的旅館、客棧、公共場所以及汽車站都未曾發現小建的蹤跡,曾經有人看見她傍晚時分離開『沱江臘肉館』后,便直接朝聽濤山方向去了,也就是在那兒遇到了兩名歹徒襲擊,結果那兩人反而被她所傷。自此,她和費叔就人間蒸發了,再也找不到目擊者,山上以及沿江兩岸都已經搜遍了,並沒發現她的屍體。」
夢中,紛兒坐在窗前正在梳妝,回頭對著他嫣然一笑,幽幽說道:「這麼多年了,你怎麼才來看我?」
鳳凰古城,靠近沱江邊的一家小客棧二樓。
老太婆淡淡說道:「古樹姥姥。」
出騰衝城北行五十余里便是馬站了,這兒是縣境海拔最高的地區,四周數百里的範圍內有火山錐九十多座。隨著時光的流逝,300多年前最後一次火山噴發流淌出的熔岩,如今已經為茂密的森林所覆蓋。火山口、火山湖、柱狀節理、火山岩洞……在深藍色的天空映襯下,蔚為壯觀。開春時節,白色的杜鵑燦爛如雪,如今已入秋,雲霧出岫似玉帶環繞著大小空山,恍若仙境一般。
https://m•hetubook.com.com月亮升起來了,透過鵝毛樹枝椏照射在冉老漢的身上,他睡著了……
「喂,老兵,馬站到了。」司機把車停在了路邊。
「密匙就是一枚大洛莫的牙齒,不過當時掉下天生橋的時候,還並不知道。」邢書記坦然的說道。
「我是縣委邢書記。」不多時,聽筒里傳來了邢書記高昂、自信與飽滿的聲音,明知道是接有良的電話,但習慣性用語還是改變不掉。
「這是僰王山飛霧洞中隱修多年的秋波前輩,她的臉因為練功時走火入魔而毀壞了。」有良解釋說,但並未提及恭王府救人一事。
還未走到長滿野草的荒墳丘前,冉老漢已經實在抑制不住,竟自咧開了大嘴嗚嗚的哭了起來……
是啊,小建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去哪兒呢?有良也自是百思不解。
「二丫,趕緊叫邢書記來聽電話。」他匆匆忙忙的說著。
「紛兒一直都這麼稱呼著,你也如此這般叫吧。」老太婆的語氣和緩下來,微微一笑。
「月亮圓了又缺了,紛兒一直都在等你……」
他撲在墳丘上,嗚咽了很久很久,最後顫抖著雙手取出香燭點燃插在地上,然後開始焚燒紙錢。
「你就是紛兒的丈夫冉合?」老太婆問道。
「《敦煌夜魘圖》中有裸人花,據說可以醫治好前輩的臉。」有良繼續解釋著。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hetubook•com.com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冉老漢則口中囁嚅著那首蘇東坡的悼亡詩,感覺心裏堵的很是難受,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
冉老漢道謝后,在街上買了些香燭燒紙,然後拎著蛇皮袋獨自朝著大空山走去,紛兒就埋在那兒的密林之中。
有良心情沉重的撂下了電話,回到了樓上房間內,默默的對虛風說:「道長,費叔有開啟大洛莫機關的密匙,或許那密匙也……」
「這位是……」虛風邁步入門,目光望見秋波老嫗臉上纏滿繃帶,只露出一隻眼睛和半拉嘴巴,眼神兒里流露出了一絲驚訝。
老太婆聞言沉思良久,口中緩緩說道:「情語云,『當為情死,不當為情怨。關乎情者,原可死而不可怨者也。雖然既雲情矣,此身已為情有,又何忍死耶?然不死終不透徹耳。君平之柳,崔護之花,漢宮之流葉,蜀女之飄梧,令後世有情之人咨嗟想慕,托之語言,寄之歌詠。而奴無崑崙,客無黃衫,知己無押衙,同志無虞侯,則雖盟在海棠,終是陌路蕭郎耳。』」
一縷清涼的月光斜照在墳頭上,耳邊依稀聽到腳步聲,一個身著對襟白褂子的白髮蒼蒼老太婆,拄著一根樹杖來到了近前。
「天明之後,冉某便開始結廬。」冉老漢面色凝重,語氣決絕。
「嗯,你怎麼也來鳳凰古城了?」虛風感到有些詫異,在京時有良原本說是要迴避的。
「你是誰?」冉老和_圖_書漢揉了揉眼睛,望著這個深夜出現在荒冢邊的詭異老太婆,好像是在做夢一般。
「邢書記,你們進入大洛莫的機關應該不是偶然的,你可否知道密匙是什麼?」有良直截了當的詢問道。
※※※
「老婆子已經六百歲了,喚作『姥姥』有何不可?」老太婆嗔道。
他當初一直以為邢書記、可兒和費叔墜下天生橋,是無意之中闖入了大落寞的結界,就像自己與耶老跳下梅里雪山的懸崖,進入到藍月亮谷虛空里一樣。虛風道長方才提出的疑問,一下令有良茅塞頓開,突然想到了邢書記的身上可能藏有開啟機關的密匙。
一陣陰風拂過,幾滴冰涼的露水珠落在了冉老漢的臉上,他猛然的驚醒了。
隨著越來越接近亡妻的荒冢,冉老漢的心跳開始加速,最後終於來到了一株巨大的古鵝毛樹下,當年就是自己親手將紛兒葬在這裏的。
「哈哈哈……」古樹姥姥驀地發出一陣桀桀長笑,許久才驟然止歇,幽幽說道,「當年紛兒既然陰錯陽差葬在了姥姥的腳下,這苦命的孩子便是命不當絕。四十年裡,她一直對你念念不忘,知道丈夫遣送回了原籍,便想要去湘西千里尋夫。姥姥說若是有情之人自會來墳前拜祭,若是寡情之人又何必前去自討沒趣呢?可憐的紛兒在這大空山上已經默默的等候了你四十年……」
「紛兒,四十年了,我每晚都在夢中與你相聚……」
有良聞言一愣,沉思了下,然後站起身來,「道長請等等,hetubook•com.com俺要馬上問邢書記一件事兒。」他說著便「咚咚咚」的跑下樓梯來到服務台前,抓起電話撥通了自己留在深圳的那部大哥大。
「是。」
「阿婆,你究竟是何人?」冉老漢驚詫的望著她。
※※※
「唉,世間事,情最難久,多情人必至寡情,」老太婆口中嘆道,「人生苦短,世事無常,見人不見心,見心不見人啊……」
「沒錯,同樣是人工設置的虛空,那密匙也應當能夠開啟張道陵的《敦煌夜魘圖》……」虛風道長猛然間站了起來。
冉老漢吃驚的望著她,六百歲,這怎麼可能?
「紛兒,四十年了,我來看你了……」林中的蟲鳴聲在這一刻都止住了,歸巢的鳥雀也不再喧囂,除了風吹樹葉的颯颯響動外,就是冉老漢撕心裂肺的慟哭聲。
「至親至愛也敵不過生死的摧殘,多情之人一旦嘗到命運之苦果,也必定變得寡情了。」老太婆犀利的目光直射冉老漢,彷彿直接看透到心底里。
冉老漢默默的望著綠茵茵的火山錐,思緒回到了當年新婚燕爾之時……她叫紛兒,小他很多,單純而善良,可惜好人不長命,二十多歲年紀輕輕的就病死了。安葬完妻子之後,湖南方面就來人將其押解回了老家,那時湘西正在剿匪,鄉間很亂,冉老漢身為國軍少尉排長自然免不了受到管制。後來的歷次運動都受到波及,自己身份不好,加之雙目半盲,因此也就沒有再婚,以撿破爛拾荒為生。
「有良,」虛風這時鄭重其事的分和-圖-書析說道,「那末,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小建和費叔進去了張道陵的畫軸里。」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冉老漢年輕時任國軍少尉,也曾是讀書之人,但仍不明白老太婆話里的意思。
「姥姥?」冉老漢疑惑不解的重複著。
「四十年裡,因何一次都沒來墳前祭奠?」老太婆的話語冷冰冰的。
冉老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熱淚奪眶而出,口中喃喃的自語著:「紛兒,我的紛兒,你在哪裡……」
冉老漢心中那幾十年的錐心之痛,並不想對陌生人傾訴,於是默默說道:「冉合將於亡妻墳前蓋一茅廬,相伴餘生。」
儘管四十年過去了,樹高了,林密了,但山川依舊。冉老漢憑藉著過去的記憶,一步步的朝著山上攀去。
夕陽西下,夜幕漸漸的降臨了,天地間朦朧一片。
「什麼!你是說『紛兒』?」冉老漢愕然道。
有良驀地想起來了,在大洛莫結界中第一眼見到費叔,便瞧見他脖子下面掛著一枚牙齒。記得當時自己還以為那只是裝飾品而已,就像電影里北美印第安人那樣喜歡用牙齒串項鏈,哪知道這竟然就是開啟大洛莫機關的密匙。
「好一個騰岳州,十山九無頭……」司機雙手握著方向盤,嘴裏哼起了當地的民謠小調,顯得很是悠閑自得。
老太婆驚訝的目光望著他:「形骸非親,大地亦幻,果真發此大願么?」
「冉某絕非寡情之人,紛兒雖已故,可四十年裡,夜夜都能與其夢中相會,此生已是無憾……」冉老漢幽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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