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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笛翁見方銳言語恭謹，神色稍緩。他對方銳之名也有所聞，知道其人乃入世閣八大高手之一，自然不敢小覷，執手回禮道：「我家小公主一向不見生客，方先生雖然身份尊崇，只怕也要失望而歸了。」

「小公主所言極是，想那玄鐵龜的傳說流傳於世也有上百年的歷史，看來所言非虛。我們此行雖然意不在此，但是既然碰上了，是否也要趟趟這趟渾水？」這人的聲音粗獷豪邁，語氣卻十分恭敬，顯然對這「小公主」非常敬畏。紀空手心中一怔：「小公主？難道是大秦公主嗎？」當世之中，列國俱滅，唯有大秦一統天下，此人既是公主身份，想來應該與大秦有關。

韓信奇怪地道：「我聽說問天樓創世已有百年，按這麼算來，應該是問天樓於你鳳家曾經有過莫大的恩惠，所以你爹爹才會效忠於問天樓。」

紀空手聽到別人說起自己，心中驚奇：「想不到我也成了名人。」他卻不知，近段時間在江湖中人的口中，他與韓信的大名最受人津津樂道，風頭之勁，一時無二。

他言下之意，大有一言不合強行搜船之舉，雙方屬下更是持刀在手，怒目橫對，空氣中洋溢出一觸即發之勢。

韓信捕捉著鳳影那俏皮的目光，臉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種幸福的笑意，道：「像你這樣的累贅，我情願是多多益善，也只有到了這一刻，我才感到自己是多麼幸運能認識你。」

方銳聽之，心中暗怒，他身為入世閣高手，行走江湖，原是驕傲橫蠻慣了，若非對方是趙高一心籠絡之人，他又豈會如此禮數周到，謙恭順從？當下輕哼一聲：「換在平日，方銳自當退避三舍，不敢打擾小公主的清靜，只是此刻方銳追緝入世閣要犯，還望吹笛翁通融一二。」

韓信少年孤苦，哪裡享受過這等親情溫馨的時刻？思及過往之事，真若天上地下，恍如一夢。眼中流露出的愛意，盡灑在鳳影一人身上，心中實在有種說不出的歡喜。

那小公主繼續說道：「此人據說在得到玄鐵龜前，從來不識武功為何物，但是近段時間他的身手竟然變化得極是厲害，大有突飛猛進之勢。據我猜測，想必與玄鐵龜大有關係，反正我們人已來到了九江，不妨靜觀其變，該出手時也插上一杠。」

他已從這兩人的談話https://www.hetubook.com.com之間聽出了這二人氣息平和悠長，顯然內功精湛，身手不弱。當下不敢大意，屏住呼吸，準備尋機逃竄。

他此時居高臨下，視線極好，可以洞察四周環境，一旦被人發現，隨時可以跳湖逃遁，眼見這艘大船漸被幾艘快船圍上，當頭一船甲板上立有一人，正是入世閣的高手方銳。

紀空手聽到這裏，不由憤然思道：「你說得倒輕巧，你這麼插上一杠，卻憑空又讓我多了一個強敵。」

鳳影奇怪地問道：「韓大哥，你在想什麼？莫非爹爹逼你效忠問天樓，讓你感到煩心了么？」

吹笛翁看在眼中，冷冷一笑，雙手背負，竟似不將方銳放在眼裡。他與方銳都是齊名的高手，素有聞名，只是不曾交手，倒想藉此機會一較高下。

韓信對鳳五的前兩件事情都答應得非常乾脆，但是對於效忠問天樓，他感到了一絲猶豫。

鳳五看出了韓信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你有什麼問題，儘管向為師提出，只要是為師知道的，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言下已以恩師自居。

韓信搖頭道：「我初涉江湖未久，怎會知道？」

但不幸的是，紀空手的身影恍若驚鴻一現，便隱沒在七島湖暗黑的水域之中。面對如此廣闊的湖面，要想在這其中搜尋一個人，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但是方銳並不死心，還是出動了數十艘快船搜查過來。因為他知道，若是讓趙高知曉了他得而復失的消息，他必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鳳影聞言一震，隨即整個人投入韓信的懷中，眼中流露出無盡的喜悅。因為她知道，從此刻起，再沒有什麼可以成為他們之間的障礙，他們註定是一對情人走完這今生一世。

他既然拜入鳳五門下，自然是應該效忠師門才對，可是鳳五卻要他效忠問天樓，若是他一口答應，假若有一天問天樓與冥雪發生衝突，他又應該效忠於誰呢？韓信覺得這是一件值得考慮的事情。

方銳連呼三聲，都未有人應，心中不免有氣，放高嗓門叫道：「主人既不相見，請恕方銳無禮了！」他大手一揮，正要下令手下跳船而上，卻聽得大船上有人沉聲喝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想見我家主人！」

鳳影撲哧一笑，道：「認識你這麼長的時間和_圖_書，就數你今天的話最少，莫非是多了我這麼一個累贅，感到煩心了嗎？」

「是的。」韓信微微一笑，道，「是一個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選擇。」

「此話卻又差矣。」小公主道，「我倒聽說那玄鐵龜與那個叫紀空手的小無賴有關。」

方銳沒有想到問天樓會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劫走紀空手，惱羞成怒之下，他出動了入世閣的眾多高手及官府的力量，在九江城內展開了地毯式的搜查。所幸的是，經過不懈的努力，他終於又重新看到了紀空手的蹤影。

對於他這樣一個無家可歸的浪子來說，能夠投靠像問天樓這樣有實力的組織，是他的榮幸，何況問天樓相助的一支義軍又是劉姓，居然暗合上天昭示的玄機，這讓他感到大有作為。不過，良臣擇主而棲，這個決定關乎到自己一生的命運，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他是久歷江湖之人，雖然心急如焚，卻不冒失。他看出了能乘這種豪華大船之人絕非等閑之輩，所以指揮快船圍上之後，並未下令上船搜人，而是將自己的船隻停靠在與大船相距兩丈處的水面上。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自己心中的驚懼，雙手抱拳，道：「原來是吹笛翁在此，這可叫方銳失了禮數。此刻在下有要事在身，乞求一見你家主公，不知船中是五音先生，還是小公主？」

鳳影微微點頭，道：「你這麼說，倒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告訴你吧，你可知道這問天樓是何人所創？」

但見這群人一分為二，各列兩行，站立甲板之上。一個年近五旬的青衣老者緩緩踱步而出，步履雖慢，卻極有韻律，每一步踏出，都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方銳見得此人，臉上立時色變，心中驚異：「這不是知音亭的吹笛翁嗎？素聞知音亭不問武林之事，門下少有人涉足江湖，此時此刻，他卻現身九江，難道也想意圖不軌？」

「能聽到你這麼說，我也算是知足了。」鳳影淡淡笑道，「你可知道，看到你在牢中失魂落魄的樣子，我是多麼擔心你會出事。我總在想，若是你不在這個世上了，我是否還有活下去的勇氣。」

韓信心中一動，道：「我明白了，這四大家臣中，其中定有一個是鳳姓，那便是你們的祖先了。」

「在下入世閣方銳，有要事相擾，還請主人出來一見。和-圖-書」他人立船頭，拱手行禮，聲音中隱挾內勁，遙遙傳出，便是百丈之外亦可聽清。

就在這時，船艙之外忽然放亮，人聲隱隱，舟槳聲不斷。紀空手暗叫一聲：「不好，方銳他們追上來了！」當即潛出艙外，上到樓船最頂層處，觀望動靜。

那粗豪的聲音又響起：「主公雄才大略，見識非凡，他老人家既是這般說法，想來不差。這麼說來，我們便袖手旁觀，任憑問天樓與入世閣去爭個你死我活吧！」

「那倒沒有。」韓信微微一笑，「師父叫我效忠問天樓，卻也古怪，難道是問天樓與我們冥雪一派還有瓜葛不成？」

鳳影道：「人家都說師門恩重，但在我爹爹眼中，問天樓顯然要比師門重要得多。記得自我記事之日起，我便聽得爹爹言道，『師門於我，固然重要，但問天樓樓主是我鳳家世代追奉的主人，在師門與祖訓之間，我唯有選擇這一條路。』」

兩人相互體會著從手上傳來的對方體溫，心中洋溢著無限的甜蜜。鳳影悠然道：「這也許就是書上所說的緣分吧，若不是我那一日來地牢中看見你，也不會替你送飯，與你聊天了。你可知道，從你口中說出來的許多事情，聽在我的耳里，總是那麼新奇有趣。」

韓信心中苦笑，道：「在你眼中看上去新奇有趣的事情，在我看來卻無趣得很。像你這樣一個千金小姐，又怎能想象得到我這些年來做人的辛酸？」他的思緒縹渺，感慨萬千，想到今後自己的人生道路，不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話音一落，驀見大船之上燈火燃起，人影攢動，竟有數十人之多，每人手中各持火把，照得大船亮如白晝，聲勢懾人。

韓信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此事關係到他一生前程，是以他不得不問道：「那麼問天樓支持的義軍又是哪一路人馬呢？」

鳳影從韓信堅定的表情中看出他心中作出了抉擇，不由擔心地問道：「你是否想告訴我你已經有了自己的選擇？」

在他的心中，自從在蟻戰中悟到玄機之後，他對自己今後的命運走向有了十分清楚的認識，這也是他不能答應鳳五的原因之一。他總覺得，這是上蒼在冥冥中給自己的昭示，如果逆天而行，必將受到上蒼的懲罰。在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面前，他只有珍惜，才能預見和掌握自己未來的命https://m.hetubook.com.com運。

紀空手心中好奇：「我曾聽方銳分析當今武林大勢時，說到當世武林中，是以『樓、閣、亭、榭、齋』引領群雄，聽這小公主的口氣，莫非她也是這些門派之一么？」他心中一震，更是留了心思。

紀空手心中暗驚：「原來這大船上藏有這麼多人，可不要讓他們發現了我的行蹤。」身子不由自主地又往裡縮了幾寸。

鳳影微一點頭，見得韓信頭腦靈光，心中大悅，繼續說道：「這四大家臣各姓申、鳳、成、寧，一向與武林有著極深的淵源。他們各領一職，分佈四方，支撐起問天樓的整個骨架。」

韓信輕舒了一口氣，三人出閣，來到了山莊的會客廳中。鳳影叫來幾名丫環，送上茶點，三人邊吃邊談。鳳五想到晚年收徒，愛女又與之情投意合，心中的喜悅自然流露眉間，對韓信的態度更是親近了幾分。

鳳影語出真心，自然而然地表露出一種對韓信的深深依戀，聽得韓信心中微微一盪，握著鳳影伸來的柔荑，感動地道：「我也是這般想法。」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鳳影搖搖頭道，「此乃問天樓的最高機密，除了我爹爹和少數幾個大人物知道外，相信不會再有人可以知道。」

鳳影道：「我倒忘了，你連這名字都是聽說未久，又怎知道這些江湖逸聞呢。一百多年前，當時的衛國遭大秦吞併，衛國王室宗族子弟意圖復國，便以『問天樓』三字建立了一個反秦復國的組織，企圖有朝一日，再創衛國輝煌。當時問天樓樓主便是衛國公子衛如意，他身懷滅國之恨，卧薪嘗膽，辛勞奔波，率領手下四大家臣屢次行刺秦王，雖未成功一次，但他的義舉卻感動了許多武林中人，使得江湖高手紛紛投效，因此問天樓便成為了當時武林五霸之一。」

鳳影看他一眼，又道：「問天樓由此在武林中創下了偌大的名頭，在衛如意之下，他的四大家臣更是當時享譽武林的絕頂高手，忠心耿耿，一心護主，留下了不少傳奇百世的佳話。在他們的鼎立相助下，使得問天樓屹立江湖之上，歷經百年滄桑，至今不倒。」

就在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之下，他終於注意到了眼前的這艘豪華大船。這並非是他有超人的第六感官，而是這艘大船實在是太特別了，無燈無聲，與湖面上穿梭往來的畫舫ｈｅｔｕｂook.ｃｏm•cｏｍ相比，簡直格格不入。

「我們此次東行，主要是靜觀問天樓與流雲齋的動靜，這玄鐵龜一事尚是其次。我曾經聽爹爹說過玄鐵龜的事情，說到這玄鐵龜是否真的記載了天下無敵的武功時，他老人家心存懷疑，認為是有人以訛傳訛，故弄玄虛，要不然玄鐵龜存世百年，幾易其主，怎麼不見有人參透其中奧秘？」那被喚作「小公主」的女子輕聲說道。

韓信這才知曉問天樓的由來，想到衛如意當時百折不撓、誓死相拼的大丈夫行徑，心中油然生出敬服之意。

鳳五看在眼中，倒也識趣，尋了個借口徑自去了，整個廳堂之中便只剩下韓信與鳳影，二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一個情字，鎖定在他們目光之間。

鳳五想想也覺有理，畢竟這是人生大事，讓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作出決定，未免有些草率，不由點頭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強你，三日之後，你再答覆我吧。」

韓信感到了一絲失望，但是在這一瞬間，他突然下定了決心，決定追隨問天樓輔佐這支劉姓義軍。它也許不是劉邦統領的那支義軍，但為了自己今生的榮譽與前途，有時候犧牲一下自己的朋友，也是無奈之舉。

韓信考慮良久，這才恭聲答道：「弟子一生流浪江湖，無依無靠，得蒙師父厚愛，收入門牆，弟子實在歡喜得很。只是弟子從來不知問天樓之名，今日倉促提起，便要盡效忠之心，只怕于情于理都有不合。」

但是大船靜寂無聲，沒有一絲反應，就像空無一人般，連紀空手也不由在心中納悶：「聽那兩人的對話，顯然是武林中人，此刻竟然連方銳也不放在眼中，這可有些奇了。」

他口中說的五音先生，正是知音亭首腦人物，相傳此人武功之高，已經排名天下前十之列。論身份地位，便是與一代權臣、入世閣閣主趙高相比也不遑多讓，方銳當然不敢託大。而那位小公主，則是五音先生的愛女紅顏，據說其相貌音律俱是一流，更對武道素有心得，方銳久仰芳名，也是迄今不曾見得芳容。

他心中隱隱覺得，如果問天樓選定的人選是劉邦，那麼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因為他與劉邦亦師亦友，雖然接觸時間不長，卻感受到了來自劉邦身上的王者霸氣，只是此時天下大亂，群雄紛起，姓劉者又何止劉邦一人？是以他不敢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