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初悟天機（4）
面對來人，紀空手明知反抗無用，心中也不驚懼，微微一笑，道：「在下被人追殺，慌不擇路，借貴船暫避一時，不想打擾了主人，得罪莫怪。」
「紀公子所言極是，但紅顏對你並無惡意，只是想就玄鐵龜一事，向紀公子討教幾個問題。」紅顏擺明自己的立場，繼續說道，「此處風大，又有入世閣的人在旁監視，如果紀公子不介意的話，不妨移駕艙內，你我細談如何？」
紅顏的直言不諱讓紀空手怔了一怔，他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這位佳人來，雖然夜色之下看不真切，但他分明感到了這張俏臉上的那一份羞澀。
她的言語極為有禮，自有一股讓人不可抗拒的力量，紀空手難得聽到有人叫聲「紀公子」，心中高興，便隨在她的身後，進了一間客艙。
「懂得倒未必，不過跟著丁老爺子的時候，聽他說過一二。」丁衡雖是盜神，但是所學頗雜，對琴棋書畫、吹拉彈唱這些雅事固然偏好，對那些雞鳴狗盜、賭騙坑拐之類的下三濫東西亦是精通不凡，紀空手耳濡目染，加上天生聰慧，自然一學即會，一會即精，這時候權當急用，倒也應景貼題。
紀空手心中一沉，忖道：「此人接近我一丈範圍內才被我發覺，可見功力之高，絕非我所能比。幸好她並無惡意，否www.hetubook.com.com則吾命休矣。」他的耳目已是極為靈光，自然認得來者是個少女，心中不由暗叫：「莫非她就是小公主？」
「你很坦白，不過你可知道你現在的處境？」紅顏的眼中射出柔和的光線，語氣卻依舊冰冷。
「我現在是眾人眼中的香餑餑，誰見了都想咬上一口，你難道不是這樣嗎？」紀空手嘻嘻一笑。
「我並沒有亂說一氣，事實如此嘛！先是問天樓的鳳五，接著又是入世閣的方銳，還有卓小圓、殳枝梅帶來的申長老，哪個不是對我勢在必得？」紀空手看了看紅顏驚訝的臉色，忍不住又附上一句，「便是連你們也想插上一杠，我難道還不是人人慾搶的香餑餑嗎？」
雖然方銳與吹笛翁相隔數丈，人立船頭，紋絲不動，但是紀空手卻看到了兩人都企圖利用自己強大的內力控制雙方相峙的空間，那涌動的氣流宛如黑雲壓城，在擠壓碰撞中爆閃出大戰在即的戰意。
她所見到的紀空手，無疑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紀空手，他的大胆，他的智慧，他那毫不在乎的神態，他那略帶幾分憂鬱的眼神，無不構成一個具有獨特性格的男人形象。他的年紀不大，臉上卻有著飽經世事的滄桑；他的身材並不魁梧，卻有著充滿力感的剽悍。
和-圖-書在紅顏的眼中，她看到的彷彿並不是紀空手，而是一頭夜行於大漠黃沙之中的蒼狼。
吹笛翁見得紀空手的目光如此大胆放肆，眉間怒氣頓生，輕咳一聲，紅顏這才知曉自己有些失態，不由微微一笑，道：「紀公子請用茶。」
他心中一盪，尋思道：「能吹奏得如此絕妙好曲之人，想來必是國色天香的人物，我若有幸一見，也算不虛此行了。」他一心只想佳人真容，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自己此時正處於危局之中。
相對的一望只是一瞬，但在彼此之間似乎都留下了對方美好的印象。當紅顏發現紀空手眼中閃爍著發光且令人心動的東西時，俏臉一紅，低垂螓首，沒有絲毫的不悅之色，反而在心中多了一絲暗暗的歡喜。一股少女特有的處|子幽香，更是蓋過了房中淡淡的檀香，令紀空手有聞之欲醉的感覺。
他和吹笛翁雖未過招，卻在相峙中掂量到了其人功力，當然不敢貿然動手。而更令他感到恐懼的是，小公主的簫音看似溫婉平和，卻似有一種內勁貫入簫聲之中，對自己的戰意有著不可抗拒的抑制作用。他認清形勢，明白自己倘若用強，定然討不了好，倒不如忍一時之氣。更何況他也拿不定紀空手是否藏匿於船中，若是因此與知音亭發生衝突，未免得不償失。
紅顏雖然料到武林中人對玄鐵龜的覬覦之心，卻沒有想到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問天樓與入世閣之間竟然為了紀空手已經明爭暗鬥起來，而更讓她吃驚的是，聽紀空手所言，他已經偷聽到了自己與吹笛翁的對話，以她二人的功力尚不能察覺，可見此人確有異於常人之處。
紀空手道：「剛才聽得姑娘吹簫一曲，我便在心裏暗想，能夠吹得如此妙曲者，必是國色天香之佳人，否則斷然不能領悟到音律中至美的意境。此時見得姑娘，才證明我所想不虛。」他答非所問，卻語出真情，紅顏聽在心中，並不怪他無禮，反是樂滋滋的。
「紀空手只是淮陰城中的一個小無賴，又非名人，誰會冒名頂替？不錯，紀空手正是區區在下。」紀空手明知抵賴不了，便一口應承，倒想看看知音亭這幫人又會怎樣對付自己。
紅顏小臉一紅，擺手道：「讓他說吧，他的話粗理不粗，至少他沒有說錯，我的確是對玄鐵龜很有興趣。」
這少女眼神中露出一絲詫異m•hｅｔｕbｏｏｋ•ｃoｍ•ｃｏｍ之色，顯然沒有料到紀空手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鎮定，不由冷冷地問了一句：「你就是紀空手？」
簫音幽咽，和著悠悠的湖水蕩漾開來，宛如情人的哀訴，又似來自雲天之外的一片流雲，使得聞者俱都沉浸在這悠然纏綿的意境之中。方才還是漫天瀰漫的殺氣，便在這醉人的簫音中如絲般一點點地化入空中，直至無形。
「放肆！」從紅顏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正是吹笛翁，他顯然不想讓紀空手胡說八道，得罪紅顏。
「原來紀公子懂得音律？」紅顏有些奇怪。
紅顏只覺眼前一亮，似乎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這樣與她說話。她身為五音先生的掌上明珠，自幼受寵，又得他人的擁戴，仿若眾星捧月，在知音亭的地位極為尊崇。平時便是有人大聲對她說話亦不得見，偏偏紀空手這副無所畏懼的痞子形象讓她心生興趣。
吹笛翁拍一拍手，屬下手中的燈火俱滅，整個船上又恢復到了死寂般的狀態。
方銳拱手道：「久聞小公主對音律的領悟已臻化境，今日所聞，果然名不虛傳。既然小公主不願相見方銳這等俗物，那方銳只有告辭了。」
方銳拿定主意，揮手讓眾屬下撤離，只一時半刻，小公主所居的豪華大船附近數十丈內，再也不見半點船隻。
就在方銳眉心一跳，伸手按劍https://www.hｅｔuｂook•ｃom.ｃom之時，他驀然聽到了一個淡如雲煙、縹渺于廣闊天地之間的簫音。
這間客艙不大，卻焚香置琴，極為雅緻，兩人剛一坐定，吹笛翁已吩咐下人燃燈上茶。
這位知音亭的小公主至多也不會超過十六七歲，卻絲毫不帶一絲稚氣，她的整個人長得非常貴氣，清秀典雅，宛如溫室長成的牡丹，高不可攀。她的骨骼勻稱，姿態優雅，文靜大方中不失少女應有的矜持。兩人相視一眼，目光交接下，紅顏在心中驚道：「這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呀！」竟然開啟了少女心扉的一道縫隙。
他從小生活在市井之中，殘酷的生存環境造就了他堅忍不拔的性格，舉手投足間，更有一種對待萬事萬物都毫不在乎的味道，大有我是流氓我怕誰的勢頭。
一曲既終，餘韻猶存，紀空手仿若夢中初醒，靈智一清，已經辨明簫音的來處正是這艘大船的客艙中，想來吹簫之人必是這些人口中所說的「小公主」了。
紀空手輕舒一口氣，知道自己暫時躲過了一劫，正要重新潛回艙中歇息，突然間感到了自己身後有異，急忙回頭，只見一個婀娜多姿的身影在暗黑的夜色中似隱似現，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飄逸。
燭火在艙房中燃起，驅散了黑暗，紀空手藉著光亮望去，突然「呀……」的一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