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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影也如那道暗影一般迅速融于夜色，一前一後，仿若清煙般來到了花園深處，一路上雖有不少暗樁明哨，但在他們的眼中，簡直如同虛設，憑那些人根本發現不了他們的形蹤。

是的，紀空手已是強者，特別是在他處理每一件突發事件的手段上，無一遺漏地盡顯他王者的氣度，給人以超強穩定的感覺。

韓信心中一震，自他殺了樂五六時，也就等於與張盈、樂白結下了梁子，將自己放在了和他們敵對的位置上，他必須提防這二人的尋機報復，是以更想了解他們的性格與行事作風。

「真的是你！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一事相求。」韓信明知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只能匆匆說道。

「淮陰城外一別，無日不讓我牽挂韓兄，今日所幸得見，怎不叫我心生感觸？」那黑影湊在他的耳邊，沉聲說道，韓信卻分明聽到了這語音中因為激動而微顫的旋律。

「相府的守衛歷來強於皇宮大內，其中不乏是入世閣的高手，我們的行動稍有不慎，就會引起局面的被動，是以今夜之行，你有些太過貿然了。」神農先生語氣中略有責備，似乎對紀空手的妄動大不滿意。畢竟此刻他們身處虎穴，這看似平靜的相府大院中，誰又知曉裏面有多少暗流涌動？

這的確是可以讓人激動的事情，至少對韓信來說，紀空手的適時出現，更讓他放心不少，完全放鬆了他浮躁不定的心緒，因為他感覺到了紀空手的巨變。

韓信的整個人都為之一振，抬手一點，點中了床上佳人的昏睡穴，他沒有聽到什麼，卻感到了清風之後那道暗黑的人影。

「這也是她要與我和趙總管為敵的原因。」格里笑道。

「趙相之所以能容忍她的一切行事，是因為他相信張盈絕不會害他，張盈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而做，他沒有理由去懷疑一個深愛著自己的女人。」趙岳山緩緩道來，臉上一片凝重。

趙岳山輕笑一聲：「有酒無菜，豈非憾事？放著天下第一神廚在此，我們卻只顧喝酒，這更是一件不可原諒的事情，所以我叫了幾個小菜，以供品評。」

韓信諾諾連聲，心中暗道：「如果只是圖個人前風光，何必又開龍虎會，又請來天下第一神廚？這其中只怕並不簡單。而且看趙高待我如此看重，莫非是想利用於我，讓我替他辦一件大事？」他愈想和*圖*書愈覺得有這種可能，當下收攝心神，與格里二人談笑以對。

但是韓信有所懷疑，於是問道：「一個女人的美麗，總是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衰老，屈指算來，她應該是五十上下的人了，縱然她年輕的時候美若天仙，到了這個年齡，只怕也難以有吸引人的地方了。」

兩人一觸即分，迅速隱入夜色之中。

韓信頓時從紀空手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種強大的自信，還有一種莫可名狀的安全感，他彷彿聽到了紀空手從眼神中透露的言語：「別怕，兄弟，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韓信心中激動萬分，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微微一笑，道：「久仰神農先生廚藝無人可比，今日能嘗之，實乃幸事。」

趙岳山笑了：「正因為我沒有試過，所以她給我的誘惑更大，都說只有吃不到嘴的東西才是最鮮美的，這句話可半點不差。所幸的是我知道她是這樣的一個女人，所以從來沒有打過她的主意。」

他毫無睡意，頭腦依然處在亢奮的狀態下，充滿著與紀空手重逢之後的喜悅。他彷彿有一種預感，就在今夜，紀空手一定會與他相見。

韓信聞言驚道：「張盈怎麼是個女人？」

「這你就不懂了，人活一世，圖的是什麼？無非就是圖個人前風光。以趙相此時的聲勢，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便是當今聖上，亦要對他忌憚三分，他還怕人非議不成！」

他忽然靈機一動：「也許這正是趙高心中的一個死結，只要解開它，趙高也許就並非不可戰勝。」

一蓬花香四溢的花樹下，那道暗影已佇立不動，當韓信緩緩走近時，那暗影猶如情人般將他擁入懷中。

「你肯定試過。」韓信陡然覺得屋子裡的空氣好生沉悶，是以想舒緩一下大家緊繃的神經。

紀空手笑了笑，轉身向外走去。

「怎麼會這樣呢？」韓信忍不住在心裏反問著自己，似乎為自己的嫉妒感到恐懼。他記得自己以前從來就不會有這種情緒，即使紀空手老是壓著自己，自己也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紀空手緩緩地回過頭來道：「趙總管是在叫我嗎？」

「相府中的戒備的確森嚴，就在我們這棟房屋之外，至少有五個暗哨暗中監視，幸虧我一直小心翼翼，才未被他們發現我們的形蹤。」紀空手坐在神農先生的對面，兩人hetubook.com.com在黑暗中談起事情來。

韓信的目光卻沒有落在這精緻絕美的小菜上，而是落在托盤之下那張陌生面孔的雙眼之上，那熟悉的眼眸中透出一種讓他心動的神態，彷彿又將他帶回了淮陰市井那種騙吃騙賭的無憂歲月之中。

紀空手顯然也看到了這一點，微微一笑：「你放心，此事交給我！」

「原來如此。」趙岳山聽到有人誇讚自己，心裏不免有幾分高興，揮揮手，讓他去了。

紀空手的確不是一年前的紀空手了，就像自己也已不是一年前的韓信。這一年的時間，也許在一個人的一生中只是一個短暫的時刻，但在紀空手與韓信的眼中，這一年的歲月就像是那如蒼狗般的白雲，影響了他們整個一生，將他們的人生變幻得面目全非。

紀空手低頭進來，手持托盤，上面果然放了三碟小菜，菜未至而香已撲鼻，頓時讓人心神一爽。

「呼……」一陣清風來自窗外，在盛夏的夜間，帶著一股涼爽與清新，簡直沁人心脾。

韓信的思維彷彿錯亂了一般，腦海中不斷地思索著這段故事的不同版本。但無論他的思路多麼縝密與新奇，總是不能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趙岳山嘿嘿一笑：「正因為她是女人，才愈發顯得可怕。所謂最毒婦人心，張盈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她的無情，這也是趙相最欣賞她的地方。」

他不再猶豫，推窗而出。在這一刻間，他甚至聽到了格里房中的女人達到高潮時的那種讓人耳熱的呻|吟。

「張盈真的有那麼可怕？」韓信問道。

韓信怎麼也不明白紀空手何以會混入神農門下，心中好奇，便開口相問：「這神農先生是何許人也，怎的趙總管會捨近求遠，跑到上庸去相請一位廚師，這豈非有些小題大作嗎？」

他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感激的神色，並且當著趙岳山與格里的面，說出了一句他久存心中的話：「謝謝。」

神農先生淡淡笑道：「你可知道，韓信是以何種身份進入相府的嗎？」

夜色沉沉，更鼓遙傳而來，已是三更天了。

他緩緩地喝下一口酒，便在這時，房門被人緩緩推開，然後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彬彬有禮地道：「我可以進來嗎？」

趙岳山說到這個女人的時候，臉上表現出一種非常複雜的表情，似乎看到了一個有著天使的外表、惡和-圖-書魔心態的怪物，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絲恐懼。韓信將之看在眼中，心裏莫名詫異，只覺得以趙岳山的武功修為及閱世經歷對張盈尚且如此，可見這妖魔般的女人的確是一個非常可怕的角色。

而此刻他也難以入眠，卻是為了等待朋友。

當紀空手回到花園後院的一棟房屋中時，神農先生正悄然坐在他的房內，靜靜等候。

「所幸他是我的朋友。」韓信笑了，笑得十分愜意，因為他知道，無論是誰，如果多了一個紀空手這樣的敵人，絕對是徹夜難眠。

如幽靈般的影子，飄移在夜色之中，無聲無息，宛若清風。韓信的靈覺已是極度敏感，卻也只能捕捉到對方飄逝夜空的那一縷痕迹。

韓信大驚之下，隱隱約約地猜到了趙高與張盈之間，必定發生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正因為他們彼此深愛著，所以他們才會有寬廣的心胸來包容對方的一切，甚至包括張盈的淫|盪在內。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無論他的心胸多麼廣闊，無論他對男女之間的事情看得多麼隨意，他都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所愛的女人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但趙高卻做到了，這究竟是出於一種怎樣的心態？抑或因為這裏面有著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他看到紀空手的時間，只有兩眼。兩眼雖然是很短很短的時間概念，卻足以讓他感受到紀空手的巨變。此時的紀空手，已不再是淮陰街頭的那個惹事生非的小無賴，他的一舉一動，充滿著成熟而理智的韻味，處處都顯示出了一種強者風範。

尋芳樓之所以叫作尋芳樓，裏面當然不會缺少美女舞姬，在趙岳山的慫恿下，他們三人無不擁美歸房，抱之以眠。韓信心中記掛鳳影，縱然眼前女子嬌媚如絲，媚力刻骨，他亦不起非分之想，只是逢場作戲調笑幾句，便以不勝酒力為借口，倒頭便睡。

「請講！」從韓信的語氣中紀空手立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事實上他看到格里與趙岳山形影不離地跟著韓信時，便有了不祥的預兆，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見到韓信。

「且慢！」趙岳山突然叫道。

「那你就錯了。」趙岳山與格里相望一眼，不禁苦笑道，「她絕對不像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婆，倒更像是一個二八年華的女孩。與她有過一腿的男人都說，她在床上的時候，你更捉摸不透她真實的年齡，m.hｅtubｏok.cｏm•ｃｏｍ因為她不僅有少女般的肌膚，還有三十來歲如狼般女人的饑渴，更有一種可以讓你黯然銷魂的老到經驗。當你和她相處一起時，你根本就不會記起她的年齡，你只能在欲|仙|欲|死之中感受黯然銷魂的美麗。」

「我不如他，一直以來，在任何事情上他都永遠比我優秀。」韓信由衷地在心裏感嘆，佩服之餘，心中竟泛起了一種酸酸的感覺，等到他明白這種感覺竟是嫉妒時，不由大吃一驚。

韓信這才知道張盈為何會讓趙岳山與格里如此忌憚，因為一個女人本就可怕，如果這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那就更為可怕。假若這個美麗的女人還有不屈於人的勃勃野心，那麼她簡直就是可怕至極，算得上是惡魔的化身。

「這麼說來，以樂白的武功與權勢，尚且甘為張盈所用，想來他已是張盈的入幕之賓了。可是有一點我並不明白，以趙相的性格，他又怎會任由張盈胡作非為，任意擴張她的勢力？」韓信顯然看到了問題的關鍵，引得趙岳山都不得不佩服這個年輕人的思路的確敏銳。

韓信驀然醒來，輕輕地推開身邊的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運力于耳，感受著周圍的一切動靜。

他的心裏卻清晰如鏡，明白這女子雖然對己百依百順，柔美動人，卻是趙岳山派來監視自己的耳目。直聽到這女子傳來輕微的夢囈聲，他才舒緩了一口氣，悄悄從床上爬了起來。

「我要你替我殺了方銳，唯有他死，我才能活著走出相府！」韓信急切地道，因為他看到了幾道人影似乎正朝這個方向游移而來，相府之中，不乏高手。

紀空手滿腹疑惑，原想當面向韓信提出，後來時間緊迫，也就沒有啟口。他見神農如此模樣，已知憑神農的本事，自然將這些事情打聽得一清二楚。

紀空手依舊沒有抬頭，只是將小菜一碟一碟地放在桌上，沉浸於自己的角色之中。當每碟小菜宛如藝術品般擺放完畢時，他才微微地抬頭一笑：「各位請慢用！」同時與韓信的目光在剎那間相對。

他的聽力愈發通靈，超越時空的限制，漸漸向小樓的每一個房間延伸。他聽到了趙岳山粗重的鼾聲，聽到了樓下美婢奴僕的呼吸聲，還聽到了格里的輕笑與女人如醉如夢的嬌囈聲。他的臉上微微現出一絲苦笑，想起了酒後那一刻的荒唐。

趙岳山道：「這神農先生敢稱天下第一和_圖_書神廚，絕非僥倖，據說他祖上九世為廚，對廚藝一道極有心得，趙相正是因為久仰其名，是以才會請他前來操辦這場五十壽宴。你想想看，到了七月初二那一日，前來拜壽者既有王公大臣，又有將軍侯爺，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口味刁鑽之人？若非有神農先生押陣，又怎能博得眾人的彩頭？」

紀空手不好意思地一笑：「我也知道自己的行動太冒失了，但是為了韓信，我不得不如此為之，畢竟我們是最要好的朋友。」

可是韓信心中非常清楚，歲月就好像那大河之水，永遠不會倒流，無論是自己，還是紀空手，經歷了這一年的風風雨雨，都不可能再回到平庸的過去。他們是這個時代的英雄，註定了將在時代的潮流中搏浪前行，美好的往事，只能成為追憶。

「她長得一點都不可怕，而且美麗動人，是屬於那種媚到骨子裡的女人。」趙岳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但是你若真的沉迷於她的美色，就會發現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長得這般美麗的惡魔。美與惡集於一人身上，居然是如此的和諧，足以讓人在銷魂之中一點一點地喪失意志與功力，從而甘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甘受折磨，甘受驅使，直到最終離開這個人世。」

他終於明白，隨著自己在這段時間的表現，心態亦在悄悄地改變。正因為他發現了自己擁有不可低估的潛能以及超乎常人的能力，使得他擁有了從未有過的自信。他相信，他不會輸給任何一個人，包括紀空手。

「可是我卻見到了趙總管，當時小人正在幫廚，聽說相府中的總管大人到了，一時好奇，就貼著窗欞瞅到了總管大人的威勢。」紀空手雙手緊貼兩腿，畢恭畢敬地道。

「趙相如此大講排場，風頭出盡，難道不怕別人有所非議？」韓信心生疑惑，隱隱覺得趙高花費如此心血來操辦一場壽宴，其中必有蹊蹺。

他看著托盤下的那一雙大手，努力使自己的心歸於冷靜。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一雙穩重得讓人覺得可怕的大手，顯示著它的主人的心態是何等驚人的沉穩，這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雙年僅二十的少年的手，倒像是一個飽經滄桑、看破世情的老人的手，融入了他對世情的感悟和人生中必有的激|情。

趙岳山的目光緊盯住紀空手的臉不放，半晌才道：「你很面生，記得我半年前到上庸的時候，並沒有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