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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之後，紀空手才戀戀不捨地離開虞姬灼熱的紅唇，兩人依然緊緊相擁。

但紀空手心中卻非常明白，自己並未看破生死，也不是如劉邦想象中的冷靜。他之所以能面對劉邦的劍鋒怡然不懼，只是因為他擁有別人所沒有的智慧。他已經算定，劉邦的這一劍絕對不會再往前刺。

夜已黑盡，蒼穹顯得深邃而遙遠，遙望天之盡頭，誰又能讀懂未來的玄機，將來的變數？

虞姬幽然嘆道：「我當然對你有信心，只是世事難料，由不得人家心裏不擔心。」

他的話雖然說得很慢，卻帶著一股深情，表達著自己心裏的感激之意，聽得樂白淚水奪眶而出，只覺這二十年來蒙受的委屈能得主子理解，也算物有所值了。

「可是不知為什麼，我此刻的心裏好怕好怕，莫非有什麼預示？」虞姬緊緊地抱住紀空手，眼中似有幾分慌亂。

……

「此事事關你我一生的幸福，我豈能有半點大意？」紀空手自信地一笑，顯得胸有成竹，當下取來軟帛筆墨，寫上幾行字，然後裝入竹管中。

虞姬的臉一紅，眼光變得迷離起來，突然摟著他的脖子道：「既是如此，你現在便要了我吧，只有這樣，我才會感到心裏踏實。」

鷂鷹重新飛入天空時，已經帶走了紀空手的行動計劃。他雖然在嘴上不住地安慰虞姬，對明天的行動充滿信心，但他的心裏，卻並不像他臉上表現出來的那般輕鬆，有了劉邦這樣的對手，誰也不可能勝券在握，即使是紀空手也不例外。

「這就是知音亭與眾不同的地方，像這種鷂鷹，經過高人馴化之後，只要你給它一個人平時佩戴的飾物或是穿著的衣物，它就可以憑著氣味來尋找到這個人的下落。這看似神奇，但只要你捨得下一番心血，也能夠創造出這樣的奇迹。」紀空手耐心解釋道。

虞姬臉上羞紅，情急之下伸出手掌，便要推開紀空手。可是心中雖然這般想著，手上卻提不起半分力道，半推半就，兩個人終於吻成一團。

他對虞姬的感情，由感激到真愛，一切都發乎自然，從不勉強，就像這初吻一般。等到他嘗到女人滋味之時，竟是再也不肯放棄。

「你是在威脅我？」紀空手霍然心驚。

「只要你一日殺不了我，誰又能預料到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紀空手www.hetubook.com.com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極是自信。

「你是怕我逃走？」紀空手笑了。

「對於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已經與沛公商量布置妥當了。此刻的霸上，完全控制在我們的手中，城中稍有風吹草動，可以在瞬息間將之平息，不留後患。」衛三公子的眼睛眯了一眯，一股殺機硬擠出來，便是樂白亦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怕只怕……」紀空手剛要說話，卻被虞姬的小手堵上了嘴。

「它怎麼能夠找得到你？」虞姬感覺到這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是的，在鳳、申、成、寧四大家族中，你的條件確實不是最突出的，當日我在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確也猶豫過。畢竟去入世閣卧底絕非易事，以趙高的精明，要想得到他的信任，不花費一番心血是難以達到目的的。而我最終還是選擇了你，不為別的，只因我相信你對我問天樓的忠心！」衛三公子拍了拍他的肩，一臉欣賞之意。

紀空手的判斷沒有錯，所以劉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終於還劍入鞘。

虞姬深情地凝視著他，柔聲道：「你能這麼說，我好開心。只願你這一去后，早日來接我相聚，到了那個時候，你可不能再拒絕我。」

「我是你吻過的第一個女子嗎？」虞姬心中有些詫異，又有幾分甜蜜。

樂白渾身一震，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湧上頭部，幾乎沸騰起來，激動地道：「這隻是屬下應盡的本分。」

已是深秋季節，長街之上，略顯清寒，偶有牛車走過，伴著幾聲寂寥的吆喝叫賣聲，勾勒出一幅美麗的小城風光。

面對虞姬的痴心，紀空手想到劉邦臨去時充滿殺氣的表情，心中不由得不寒而慄。他雖然也認為虞姬的說法不錯，但是以劉邦多變的性格，誰也難保他不會改變自己的主意。

「屬下參見閥主！」樂白趕緊伏地跪拜。

劉邦盛怒之下猶感詫異，彷彿面對的是一潭死水，讓他無法捉摸紀空手所表現出來的冷靜。也許只有在這一刻間，他才真正感到了紀空手的可怕之處，心驚之下，似有一分怯懼。

「越是風平浪靜之時，就越是會有意外發生，你可不能大意。」衛三公子橫了他一眼，「今日午時，便是沛公攜虞姬奔赴鴻門的時間，我可不想在這幾個時辰內讓人和-圖-書壞了大事。」

「本公並不擔心，在虞府內外，本公布下的高手不下二三十人，任何一個都足以對付現在的你，不過就算你能僥倖逃走，本公還可以找人出氣，只是到時候虞家上下不幸而亡，這筆賬可得算到你的頭上。」劉邦橫了他一眼。

紀空手知道虞姬的擔心不無道理，憑他現在的功力，假如硬闖，只怕連虞府也出不去，又何言逃走？不過他的心裏早有計劃，當下對虞姬一五一十地道明。虞姬聽了，心頭輕鬆了一些，道：「如果事情真的能如你所言，那是再好不過了。只是有些枝末細節上的問題還需斟酌一番，免得到時露出破綻，便要前功盡棄了。」

衛三公子沉吟片刻，搖了搖頭：「從外相觀之，紀空手似乎是凡事滿不在乎，其實心細如髮，意志若鐵，絕非屈從命運的軟弱之輩。說到他的武功，這絕不是他讓人感到可怕的原因，試想以胡亥、趙高這等大高手尚且都栽在他的手上，比及武功，他又豈能與這二人相提並論？可是他卻憑智計成為了最終的勝者，這不能不說明此人的智慧已經超出了你我的想象。」

紀空手愛憐地將她擁在懷中，道：「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你不要胡思亂想，雖說我的功力已失，但要逃出霸上這個小鎮實非難事，你應該對我有信心才是。」

「本公既是你口中的無情之人，當然是說得出，就做得到。虞姬固然美若天仙，風華絕代，但若因你而成一堆白骨，本公也只有徒乎可惜，如此而已。」劉邦哈哈一笑，甩袖而去。

「也就是說，你我相處的時間已經無多？」虞姬突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兆，心中戰慄了一下，驀然驚懼。

眼看天將放明，漫漫長夜又將過去。樂白熬了這一夜，已有了些許睡意，可是想到劉邦的再三囑咐，只得瞪著微微發紅的眼睛，強撐下去。

但是他隱隱覺得，以他對衛三公子的了解，這數十年來，還從來沒有見過衛三公子像今天這般對自己的屬下如此推心置腹，這讓樂白既有受寵若驚的感覺，也有一種迷茫似的困惑。

「我已老了。」衛三公子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我又何嘗不想呢？」紀空手輕拍著她的香肩，道，「我只怕這麼做了，會對不住紅顏。在我的心中，你和紅顏都是我最重要ｍ.ｈｅt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oｍ的女人，我不想讓你們受到半點傷害。」

他自小流浪市井，雖有浪子之名，卻無浪子之實，後來遇上紅顏，兩人雖出於真心相愛，但他敬重對方，偶有親熱之舉，亦是點到為止，從來不曾像今日這般與女人有過肌膚相親。

「本公不會殺你，至少在這幾天中不會。不過本公要勸你一句，你是一個多情有義之人，萬萬不要因為你的輕舉妄動而對虞姬造成不必要的傷害！」劉邦冷冷地道。

虞姬粉臉通紅，被紀空手吻得嬌喘吁吁，心中雖有幾分羞澀，倒也好生歡喜，腰肢輕扭，熱烈地回應著紀空手的每一個反應。

「罵得好！」劉邦恢復了本來面目，淡淡笑道，「若非如此，本公也不會成為今日的勝者，而你的命運依然還是掌握在本公手中！」

「如果我所料不差，紀空手也許會在這幾個時辰之內有所動作，所以你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絕對不能讓紀空手逃離虞府半步。」衛三公子斷然道。

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是，今日已是鴻門之期，像這般熬更守夜的日子很快就要結束了，他也可以輕鬆一下，以解這些天來提心弔膽的勞苦。

「難得你記得這般清楚，可也真是難為你了。你還記得當日我要派人去入世閣卧底，為何最終會選定你嗎？」衛三公子的目光越過窗口，望向天邊，彷彿回憶起不少往事，在這一剎那間，他忽然發覺自己真的老了。

對於這兩個人來說，這無疑是他們的初吻，雖然動作生硬，但從對方身體的反應上彼此感到了真誠。紀空手聽著虞姬吐氣如蘭、喘息正急的鼻息，頓有一種銷魂蝕骨的感覺湧上心頭。

衛三公子道：「你們成家追隨我衛國亦有百年歷史了，說起來你我本是主奴關係，奴才為主子做事，似乎是天經地義。但是我卻知道，這二十年來，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又歷經了多少困難，付出的代價遠遠超出了奴才對主子盡忠的範疇，這已讓我感動不已。更讓我欣賞的是，自登高廳一役之後，你回歸問天樓，從不居功自傲，而且無怨無悔地做好自己的每一件事情，真是不枉我對你們成家的恩惠。」

兩人卿卿我我，說了半夜情話，然後相擁而眠。在他們的心中，雖然都愛極了對方，但彼此尊重，更顯情真，一吻之後，已讓他們彼和-圖-書此間再無任何距離。

來人竟然是衛三公子，數日不見，他的人憔悴了些，但雙目炯炯，精神依然矍爍，可見這些日子他也沒有閑著。

鷂鷹在空中盤旋數圈之後，突然俯衝而下，如一道閃電掠入窗口，撲騰幾下，站到了紀空手的肩上。紀空手從它的腳上取下一根墨色竹管，從中取出一塊帛布，仔細看了一遍。

店中的氣氛一時沉悶下來，衛三公子似乎也感到了這份緊張，緩緩地踱了幾步，回過頭來道：「你跟隨我也有三十年了吧？」

霸上的清晨寧靜而悠閑。

但是紀空手卻非常自信，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更了解劉邦的個性。正因為劉邦無情，像這樣的人，根本不會為此而悲喜，更不會因為個人的得失而影響到整個大局。

「紀空手此刻功力已廢，想要壞事只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照屬下看來，應該不會有事發生。」樂白答道。

「免了吧！」衛三公子，一揮袖道，「非常時刻，無需多禮，這些天來，你可看出了一些動靜？」

樂白站在相距虞府不遠的一間店鋪里，隔窗而望。這間店鋪原是一家胭脂店，為了方便監視虞府動靜，就被樂白率人臨時徵用了。

但是這種擔心並未持續多久，就在距鴻門之期不過一日之時，天色將晚，紀空手在窗前看到了一隻鷂鷹。

「閥主的意思是……」樂白聽出衛三公子話里的弦外之音，忙道。

「不！」虞姬親了一下他的臉頰，柔聲道，「你能這般，我好歡喜，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女人了！」

他相信，只要五音先生得到了他的消息之後，必會想方設法與自己取得聯絡，雖然這些天來虞府的戒備更加森嚴，但以知音亭傳送消息的手段，要辦成這件事情並不困難。紀空手此刻唯一擔心的是，就是關於自己的消息並未傳出霸上。

紀空手除了感激之外，已經沒有任何言語可以表達他此刻的心境。他只是緊緊地將虞姬擁在自己的懷中，然後在意亂情迷中吻上了虞姬那紅艷欲滴的香唇。

這種擔心並非絕無可能，如果事態真是如此，那紀空手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紀空手輕輕地吻了她一下，微笑道：「這隻是短暫的分離，要不了多久，你我又能再聚一起。」

「可是萬一紀空手在虞府的消息走漏，一旦知音亭的高手趕來接應，只怕憑屬下的這ｍ.ｈetubｏｏｋ.ｃom.cｏm點人手恐有不足。」樂白不得不說出自己心裏的隱憂。

「它總算來了。」紀空手終於放下了自己一直懸著的心，微笑著對虞姬道。

只有老人，才會沉湎於過去，沉湎於回憶，樂白只覺得今日的衛三公子有些古怪，完全沒有了往日雷厲風行的作風，這讓他的心中頓生疑惑。

紀空手吻了吻她的臉頰，道：「真要到了那時，縱是你不情願，我也不會放過你。」

「屬下謹遵沛公之令，嚴防死守，不敢有半點懈怠，所幸未出一絲紕漏。」樂白站起身來，言下有幾分得意之色。

「你不要說了，顧忌太多隻會誤事，你現在只有一心一意地考慮你的事情，才不會辜負了我為你所費的這些心思。」虞姬帶著鼓勵的目光凝視著他，生怕他為了自己而改變已經實施的計劃。

「其實在我的心中，你早就是我的女人，又何必要等到現在？」紀空手撫著她的秀髮，愛憐地道。

紀空手不好意思地笑了：「莫非在你的眼裡，我真是風流成性的浪子？」

「回閥主，屬下從十七歲后就追隨閥主，屈指算來，已是三十四年零七個月了。」樂白怔了一怔，弄不明白衛三公子何以會說起這件事情。

「明日卯時，他們將在東城門外接應。」紀空手緩緩地道。

隨後幾天中，兩人始終相聚一處，捨不得再有分開的時候，除了談情說愛，紀空手每日必做之事，便是守在窗前等待。

他微微地眯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剛要接過屬下遞來的早點，忽然從門外走進一個人來，他抬眼一看，不由吃了一驚。

「當時屬下也非常納悶，想到與屬下一起的人中不乏有武功高強、智計多變的人物，何以閥主偏偏就看上了我呢？」樂白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與紀空手交過手，是以能夠理解劉邦何以會這般緊張，如臨大敵。在他看來，假若紀空手不是功力受制，憑自己與手下的這點人馬，實是很難限制他的自由，何況知音亭的精英們音訊全無，若是讓他們得到紀空手人在虞府的消息，那麼就有可能隨時隨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真正讓人防不勝防。

劉邦是一個無情的人，對一個無情的人來說，這個世上還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嗎？這一次，紀空手也許錯了，錯的代價，應該是他自己的生命。

樂白心中怦然一動，知道衛三公子終於說到了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