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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音先生消失了，劉邦也消失了，當兩股勁流悍然相撞時，他們就消失在這氣旋飛涌的虛空中。

然後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當這團劍影逼殺至他身前七尺時，突然大喝一聲，便見這段虛空之中，奔湧出一道勁氣的洪流，以無匹之勢迎向了劉邦的氣勢鋒端。

一招未交，他的人已退出七尺，這在衛三少爺的記憶中，是從未有過的恥辱。

一切都變得如此詭異，兩股異流在虛空中幻化成龍，閃爍互動，在最牽動人心的一剎那，異流若兩頭好鬥的公牛，轟然相撞一處。

劍出虛空，他的整個人已如清風般化入萬千劍影之中，以一種扇面的弧度向五音先生展開了最猛烈的攻勢。

一個簡單的動作，用快慢兩種截然相反的速度演繹，充分反映了衛三少爺對自己內力與劍法的駕馭能力。而五音先生眼芒一閃，捕捉到的卻是衛三少爺的劍鋒在上抬之際，以一種怪異的弧度作著幾不可察的震顫。

劉邦的劍在手，遙遙指向五音先生的眉心，他的神情鎮定而冷漠，就像一塊千年寒冰，根本不摻雜任何的感情。

沒有人知道最終的結局會是什麼，包括衛三少爺。當衛三少爺將目光移向數丈外的五音先生時，五音先生的意態依然悠閑，恬靜自然中帶著一股莫名的神情。

可是，令他不可思議的是，這近乎完美的一劍最終未能刺出，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因為他一眼就看出，當自己的劍芒插入五音先生的咽喉時，五音先生手中的羽角木早已洞穿了他的心口。

劉邦捕捉到了五音先生表情上的這一細微變化，這也更加堅定了他所作出的判斷。所以，他不再猶豫，加快了出手的速度。

只需一步，就足可讓衛三少爺感受到那難以承受的壓力，於是衛三少爺長嘯一聲，再也無法保持這種靜默的對峙，唯有主動出擊。

他驚駭之下，卻見五音先生身形依然保持不動，只和*圖*書是臉上的笑意更濃，濃似醇酒。

五音先生依然是五音先生，劉邦還是劉邦，他們不曾有變，變的只是這密林中的其他東西，包括雪夜中的寧靜。

名叫無名，劍自然無影，當劍入虛空的一剎那，連劍本身也消失在虛空之中，化為一片虛無，有的只是那猶如怒潮般的劍氣。

他唯有再退！

衛三少爺以電光火石般的速度驟然拔劍，劍鋒抬起，卻緩緩地遙指向五音先生的眉心。

天地在剎那間靜寂了下來。

他既有心撿這現成的便宜，所以話音一落，根本就不等五音先生說話，手中的長劍已然緩緩刺向虛空。

這似乎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紀空手根本不在這裏！

所以他決定親自出手！

這說明衛三少爺的心情並非像他表面所表現的那樣平靜，無論是亢奮還是怯懦，他的氣機都將出現必然的裂紋，而這就是五音先生的機會。

攻勢如潮，更如一道狂飆，擠入這密不透風的虛空，頓時打破了兩股均衡之力構建的平靜。

只此一招，已展現五音先生一生的武學修為，更是他體內殘存潛能的最後爆發。

那是劍影中的裂痕，更是氣機中的破綻，衛三少爺根本沒有想到五音先生的目光如此敏銳，出手更是精確無比，為了彌補這點破綻，他唯有退。

所有的戰士都駭然而退，包括聲色使者和影子戰士。從他們驚而不亂的後退方式來看，他們無疑都是訓練有素、久經沙場的優秀戰士，但即使如此，每一個人的臉上依然對眼前發生的一切表示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甚至是懷疑與困惑。

這是劉邦的劍，捨棄了變化，還原於真實的一劍，以最簡單直接的方式攻出，卻可以驚天動地，可以讓威震江湖數十年的五音先生色變！

一縷鮮紅的血液從劉邦的嘴角流出，滴答之聲不絕，顯示著他已受了極重的內傷，難道在這場他認為必勝的決戰中，和-圖-書最終的敗者竟然是他自己？

這一次他真的感到了一絲恐懼，更有一種心理上的失落。他之所以恐懼，是不敢相信自己與五音先生相較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差距，當他竭盡全力攻出自以為是勢在必得的一擊時，五音先生總能悠然輕鬆地將之化為無形。

以五音先生良好的預判能力當然不會錯失這個機會，身子陡然一挺，向前緊跨一步。

靜立，對峙，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地過去，突然間，兩人的目光在不經意間悍然相撞，猶如迸裂出一串火花，迅速點燃了他們心中抑制已久的戰意。

不過，劉邦雖然得到了衛三公子的功力，但在五音臨死的一擊之下也不可能安然無恙，體內必然會留下不可歸原的暗傷。

五音先生的心中溢出一絲苦澀，一種無奈，甚至是一種蒼涼。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就要結束了，當他決定以死來捍衛自己畢生的榮譽時，便將自身體內唯一可供生命延續的真氣完全催發出來，企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寫下最悲烈的一筆。

「滋……滋……」聲音不絕於耳，正是氣流在高速撞擊中產生的磨擦之聲，雖然沒有眾人想象中的暴烈瘋狂的炸響，但虛空彷彿凝固，不再有空氣的流暢，那無盡的壓力，充斥著每一寸空間，擠壓得場中每一個人在倒退之間，都恍若窒息，呼吸難暢。

當五音先生的臉上泛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時，羽角木已然出現在虛空之中，自一個玄奇莫測的角度緩緩而出，看上去是如此的平淡，如此的普通，但所指的破點，卻讓衛三少爺嚴密的劍影中真的出現了一道裂痕。

與此同時，當五音先生倒下的那一剎那，紀空手的心猛然一跳，似乎感到了一股強烈的悲情湧上心間。

劉邦已退到了聲色使者的中間，靜默無聲，只是任由靈覺去感知這兩大絕頂高手的精神世界。但是當他的靈覺觸摸到這種精神實質的外圍時，陡www.hetubook.com.com然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深入進去。在五音先生與衛三少爺的對峙對立當中，兩人的氣機與精神緊鎖，構成了一個嚴密的整體，絕對不是外人可以擅入的，若是強行闖入，必將遭到兩人最無情的摧毀。

而就在這時，劉邦的眼神卻陡然一亮，似乎看到了五音先生的破綻所在。

沙石、散雪、斷枝、敗葉，隨劍氣而起，漫舞空中，形如一個巨大的旋渦在高速飛旋。當它強行擠入到五音先生三尺範圍內時，突然炸裂，在旋渦的中心，乍現了一點足以驚魂的寒芒。

紀空手不在這裏，那會在哪裡？如果他真的逃過了此劫，這對劉邦、對問天樓，甚至整個漢王的軍隊來說，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當劉邦想通此節之後，當然不想放過這個名揚天下、樹立聲威的機會，因為對手是威震江湖的五大豪閥之一，只要將之擊敗，這一戰帶給自己的名望簡直不可估量。

他無法忍受敵人對自己這般藐視，於是一退即進，劍身再揚，企圖以變化莫測的劍路與攻擊角度來破襲羽角木的布防。

他沒有猶豫，強忍著淚水，迅速自另一個方向繞到大鍾寺前。

思及此處，劉邦的心裏頓時一亮，五音先生的確受了極重的內傷，他之所以能逼退衛三少爺的攻擊，全憑招式的變化。如果衛三少爺不顧及五音先生的招式，而是直接以內力比拼，當可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這是羽角木，充滿著活力，更帶著沛然不可御之的氣勢的羽角木，未知起始，不知終點，彷彿天上地下，唯它縱橫。

這本是一句平淡的話，卻讓劉邦驀然色變，他陡然間想起了紀空手。

劉邦大驚之下，正要下令展開搜索，卻見五音先生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遲……了，一切……都遲了。他……就像是……一條離水……的蛟龍，已……經……遨遊在……九天……之上。」

不過，在劉邦的心裏，和圖書卻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困惑，始終覺得五音先生在破解衛三少爺劍招的過程中，似有手下留情之嫌。他當然不相信五音先生會對衛三少爺手下留情，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五音先生力不從心。

爆發，其實只在一笑之間。

這裏所發生的一切實在反常，反常得讓劉邦有一絲驚詫。當五音先生竭盡全力攻出這最後一擊的時候，紀空手呢？他又在哪裡？他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五音先生送命！

這是一雙空洞深邃的眼睛，仿若深海般寧靜，讓人無法揣度其深，更無法掌握它的流程。但誰都知道，暗流的爆發往往就隱藏在寧靜的背後，只是誰也不能預料它爆發的時間。

因為這是要換取五音先生生命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五音先生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與驚駭。他是當局者，當然能夠感受到劉邦這一劍所帶來的氣勢與壓力。他能瞞得過衛三少爺，終究還是騙不了劉邦，於是，他的臉上泛出一絲淡淡的苦笑。

衛三少爺的劍鋒終於再現，當它出現在虛空的那一瞬間，連衛三少爺自己也覺得這是近乎完美的一劍。

他幾乎已經做到，可惜，只差一線，因為他的對手是劉邦。在他的眼中，一直認為劉邦的武功是一個謎，一個無法揣度的懸念。因為以他對衛三公子的了解，他始終不信衛三死前會浪費自身的功力。所以當他以自身最後的力量驅動羽角木擊出必殺一擊時，雖然得手，但事實也證實了他的想法是正確的，劉邦體內真氣爆發的反震之力已經將他的每一根經脈震得寸斷不續。

碎雪激卷，亂石橫飛，劉邦的身影雖在劍氣之後，卻被自身的劍氣所吞沒，在飛旋中化作一道狂飆，以快得無可形容的速度向五音先生奔殺而去。

三丈的距離，簡直不是距離，在衛三少爺的眼中，根本就沒有任何距離可以妨礙他的攻擊，他唯一擔心的，是五音先生的眼睛。

「是的，我……可…hｅtｕboｏk.cｏｍ•cｏｍ…以……放心地……去了。」五音先生淡淡一笑，臉上根本就不見凄涼。

地面上的積雪泥土有若風捲殘雲，盡數被狂猛的氣流激上半空，在扭動變形中散落四野，而塵土雪霧淡去，兩條人影重新出現在地面，重現於他們原來的位置，有若兩尊屹立已久的雕塑，從來就未曾移動過一般。

劉邦跨前一步，橫劍于胸，道：「先生既然有心與本王較量，本王豈可辜負了先生這番美意？就讓本王親自領教羽角木的變化吧！」

當衛三少爺攻出兩式近乎完美的劍招時，從劉邦的角度來看，也是難以破解的上佳之作，可是都被五音先生仿若信手拈花般一一破解。劉邦大驚之下，不得不承認五音先生對武道的領悟達到了常人根本無法企及的地步。

長劍破空，空氣彷彿被它撕裂，如一鍋攪動的沸水，又似萬馬狂奔，使這鬱悶的雪夜變得充滿殺意，猶如地獄鬼府。

「你可以去了。」劉邦冷冷地看了五音先生一眼，雖然嘴角的鮮血四溢，但他還是開口說了這句話。

這是他一生的心血所在，劍法的名稱就叫「無影術」。他之所以取這樣的一個名字，是因為他知道，作為一個影子，只有無影，才是影子追求的最高境界。

衛三少爺正愁沒有台階可下，難得劉邦願意接這燙手山芋，心中當然是巴不得，趕緊退到了戰圈之外。

驚心動魄間，一陣驚天動地的裂響，炸響於半空之中，震動著每一個人的耳膜，存留于所有人的心中。

他終於死了，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縱橫天下的五閥之一，知音亭當世之主終於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他走得是那麼匆忙，甚至沒有留下任何東西，但他留在世人記憶中的，是一段故事，一段傳奇，以及臉上那一絲淡淡的笑意。

五音先生色變，卻無驚，無懼，彷彿多了一絲亢奮，以至於臉上多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他勉力說完這些話，整個人便若山嶽般轟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