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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

「怎麼回事？」等他們都走了，我斜著眼問劉仲。

潘氏抱著號啕大哭的劉興，連哄帶騙的將他抱進府去。

「這個是我的……」

劉興哭得更加大聲，哭聲帶著一種破殼沙啞，他越看越傷心，劉章卻是舉著風車越來越高興。

劉縯在逼近湖陽后，先讓人假扮江夏官吏，誘殺了湖陽縣尉，湖陽不攻自破，起義軍獲得大批輜重，一時間人人臉上都掛滿了笑容，女眷們整天嘰嘰喳喳的談論著新得的糧食和布匹，高興得就跟過年一樣。

劉嘉與我相熟，嘆了口氣，終將實情相告：「綠林軍那些人嫌分得的財物少了，聚眾鬧起事來，宗親們自然不依的，兩邊因此劍拔弩張，起了內訌。」

劉興見狀，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打起滾來：「我要……那原本是我的！是三叔送給我的……」

西攻長聚初戰告捷，舂陵軍士氣大振，裝備簡陋的軍隊也因此獲得了第一批戰利品。劉秀因手刃新野尉，在軍中居然得了個「騎牛大將軍」的戲稱，雖然在之後的攻打唐子鄉時他已不再騎牛，換乘了新野尉的那匹青驪馬，然而這個戲稱卻仍是在軍中漸漸傳開。

明褒暗貶的幾句話登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把他們兩個說得窘迫難當，半晌，劉仲尷尬的訕笑兩聲，連聲稱是。

氣氛有點尷尬，我撇了撇嘴。潘氏把劉興從地上抱了起來，一邊拍著他身上的塵土，一邊低聲念叨：「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要像你爹爹那樣……」安撫了孩子幾句，抬頭歉然的望著我，「陰姑娘莫見怪，章兒年紀小，不懂事……」

最後因為實在受不了她們無聊又沒營養的話題，我徑直出門散心。

潘氏原本已疾步向劉興奔來，聽了這話，驀然愣住，飛快的瞥了我一眼：「章兒你少胡說，陰姑姑才不會欺負興兒，定是你淘氣……」

說話間，劉縯兄弟幾個從外頭回來。劉縯緊繃著臉，臉色十分不豫，潘氏察言觀色，小心翼翼把孩子往身後摟了摟。果然劉縯發作道：「外頭不省心，家裡頭難道也不能讓我省心么？爭來搶去，為了這點子東西難道你們連手足之情也不顧了么？」走到劉章跟前，劈手將他身後藏著的風車奪去，猛力摜擲于地，一腳踩了上去。

「別哭了，如果你想要那風車，我給你做一個……」

纖細的木工製品如何經得起m.hetubook.com.com他的大腳踩踏，頃刻間風車折成數段。劉章嚇呆了，劉興躲在母親身後，哇地哭了出來。

唐子鄉位於湖陽西南，屬於新朝在南陽郡的門戶之地。攻下唐子鄉，等於打開了奪取南陽郡的一扇大門。

我扭過頭去，只見凝翠正從門裡邁出來，蹦蹦跳跳的劉章一頭撞上了她。

劉縯大袖一揮，頭也不回的徑直回府，劉秀嘆息著將大侄兒抱了起來。劉章小嘴癟著，滿臉委屈，蓄滿淚水的大眼睛恨恨的望著我。

「娘，才不是我，明明是她……」

「我……」劉章扭捏著把風車藏在身後，歪著腦袋看了看我，忽然嚷道，「是她！是她欺負弟弟！是她把弟弟弄哭的！」

劉興還坐在冰冷的地上哭泣，眼淚鼻涕混著髒兮兮的灰塵，把一張臉揉成了大花貓。我遲疑了下，終於還是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去。

劉家的兩姐妹以及兩妯娌都不能例外，潘氏想著用繳獲的上等絲綢給三個孩子制幾身新衣，準備過年時穿；劉黃想著丈夫胡珍愛喝酒，便叫人幾乎搬空了整座酒窖；劉伯姬想著搜羅奇珍異寶；劉仲的妻子算是最不貪心的，她只敢請求丈夫多拿些雞鴨牛羊等家畜回來。

https://www.hetubook.com.com劉仲訥訥的道：「原來竟還錯怪了他，宗親們都埋怨他胳膊肘向外拐，他也不與我們商量，便自作主張的將所有財物全送予王匡、陳牧等人。」

我倏地站了起來，揚瞼冷然瞪了過去，劉章正漲紅了臉睜眼說瞎話，被我這麼一瞪，竟嚇得鑽進凝翠懷裡，連話也不敢再說了。

我莞爾一笑，就此收口，翩然入內。

劉仲被我一席話說得啞口無言，劉嘉目露傾慕讚許之色，許久方嘆道：「聽陰姑娘一席話，方知文叔一番用心良苦。」

劉仲搖了搖頭，並未立即答我話，於是我又將目光轉向劉嘉。

「不要！」殊不知，他竟斷然回絕，嘎嘣脆的聲音讓我吃了一驚，「我只要三叔做的，三叔做的最好！」說完，小嘴一癟，又放聲哭了起來。

走出府衙大門，就見劉章、劉興追逐嬉戲，我繞開他們繼續往前走，忽聽「啪」的聲脆響，緊接著劉興手捂著眼睛哇哇大哭。

「章兒。」潘氏從凝翠身後轉了出來，眉尖若蹙，「怎麼那麼淘氣……」抬眼見到我和哭泣的劉興，眼中閃過一抹驚訝，「章兒你又欺負弟弟了？」

劉仲冷哼一聲，插嘴道：「這些出自匪盜之人皆是不可信的htｔps://www•ｈeｔｕbooｋ•ｃｏｍ•cｏm小人，如今尚未見寸功，便已眼紅這點蠅頭小利，將來更是無法無天。」

估計潘氏和凝翠也看到我瞪人的樣子了，可是我管不了那麼多，沒人可以隨便誣賴我，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行。

這小屁孩……我回瞪他一眼，他哧溜穿過我，往門裡跑。

「才不是呢，三叔有好東西只會留給我，三叔最疼我！」劉章扮了個鬼臉，不理弟弟的哭泣，轉身就往門裡跑。經過我身邊時，腳步稍停，側過頭惡狠狠的白了我一眼。

男人們在前方拼殺，女人們卻躲後方坐享其成。我忽然有點討厭看到她們，雖然我也同樣是女人。

「當時情勢一觸即發，也怨不得他不與我們商量。他性子原就內斂，心裏打定的主意卻是多半不錯的……」劉嘉向我投來一瞥，目光中隱有笑意，「陰姑娘心思靈巧，與文叔志趣相投，以後若有不明之處，文叔不擅辯釋，倒是可以請陰姑娘代為解惑。」

我聽他們拿我打趣，便也不冷不熱的笑道：「哪裡真就用得著我來代為解惑呢，就憑我這點婦人之見說出去只怕難登大雅之堂。兩位真會說玩笑話，這點淺薄的道理其實你們哪裡真就不懂了呢，是吧？」

湖陽地方很大，比起蔡陽、新野和圖書不遑多讓。劉縯的母親樊嫻都就是湖陽人，劉縯打下湖陽后，他們的舅舅樊宏帶著樊家門客子弟前來投奔，樊嫻都原本對自己的兒子造反憂心忡忡，這時見自己的兄弟帶著娘家人也奔了來，驚駭之餘反而變得沉默起來。

就在我和劉興說話的時候，身後砰的一聲，然後有個呼痛的聲音隨即響起。

兩次小戰的成功讓劉縯等人信心大漲，於是又一起將目標轉向下一站——湖陽。

我略略一思忖，已然明白其中道理，不禁笑道：「既然都說是蠅頭小利了，便是把這些小利都拿去做個順水人情又如何呢？誰叫你們舂陵軍人少，怨不得人家想坐享分成收大利。他們皆是些草莽之徒，平時聚山為王、打家劫舍，不就是為了謀取財物嗎？人家原本沒什麼大志向，不似爾等謀的是江山。你們若真是還想謀大事，就別為了這點小利起爭執，就算是全讓出去了又如何，舍小利者成大事，區區財物和偌大個江山比起來，孰輕孰重？」

劉章手裡搶了只做工粗糙的木製風車，得意的笑：「早告訴你別跟我爭了，你跟我搶，還早得很呢。」

劉仲點了點頭，也不禁笑了起來：「時常聽娘稱讚陰姑娘德才皆備，我原還不解，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