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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麗江山3·玄武卷

作者:李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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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指揮若定失蕭曹 六、中禮

第六章 指揮若定失蕭曹

六、中禮

「蹕——」
他苦笑,伸手將我的手指拉下:「你呀你,難道要把女兒們都教導成你這樣子的么?」
我冷笑一聲,右腳蹬地,重心放置左腳,右腳屈膝上提,直取郭憲左肋。郭憲大吃一驚,急忙閃身後退。我哪容他躲,不等右腿收回,左腳跟著蹬地起跳,身體騰空右轉,左腳凌空橫踢向他的腹部。
劉秀微笑不語,右手掌心攤開,伸手遞向我。我笑吟吟的抬起右手,擱於他掌心之上。他倏地收攏五指,攜手帶我上車。
右腳那一擊被他閃過,但左腳卻結結實實的踹中他的腹部,他悶哼一聲,高碩的身軀倒飛出去,砸上人群,撞倒一片。
他急了:「守禮方知進退,她乃我漢室公主,如何……」
許勝,不許敗!
「好說!」我高高揚起下巴。
「君陵!」我解下披風的系帶,扯著披風的一角,連同腰上的佩劍,一同扔給陰興。
我柳眉倒豎,怒極反笑。劉秀從車上下來,在我身後喊了聲:「陰姬!」
外戚之家的分寸,豈是尋常人懂得把握的?當初正是預見到這種情況,陰識才會決意辭官,勒令陰氏子弟不得在朝謀官,即便留在我身邊的陰興,行事也處處低調,絕對不會任意出頭,招惹是非。
對於這等朝堂上的彈劾與輿論,劉秀在我面前隻字未提,但影士眼線分佈滲入何等之廣,這等眼皮底下的事情如何能瞞得過我?
如此苦撐了一月有餘,硬是沒讓隗囂攻下略陽。這時已是閏四月,劉秀終於決定親自出征,以解燃眉。
如果以前說皇帝出征,皇后需要留在宮中輔佐太子留守,穩固民心,那到如今太子劉彊年有八歲,入學拜少傅,自有三公九卿可以www.hetubook.com.com輔佐。皇后輔佐太子過多參于朝政,反而不合時宜,是以奏請若有伴駕從征,理應換成郭后更妥。
挖山築堤,積水灌城,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來歙和那兩千士卒誓死守在略陽城內,箭矢用盡,便就地取材,拆了城中房屋,用那些木材竹片作為兵器抵禦強敵。
「承讓!」我扣好佩劍,「如果郭大人還有興趣切磋,不妨等陰姬陪陛下凱旋而歸后再擇日比試。」我勾著嘴角,笑得極端粲然,「今天的鞋子真不合腳,陛下,下次還是穿帛屐方便,絲履不適合搏擊呢。」
他抽出佩刀,一刀將車靷砍斷。
只是劉秀既然不提,我便也假作不知。
結果引得劉秀大為不滿,直接問他:「你不信,認為它不對,是不是?」
搞得鄭興惶恐,趕緊找了個理由搪塞:「臣沒有讀過讖緯,所以無法印證對錯。」
我被悶在西宮這塊方寸之地已經足足兩月,這兩個月除了聽雨聲淅淅瀝瀝外,了無樂趣。隨著日子滑入產期的最後一個月,原本並不太顯挺的肚子,卻像吹足氣的氣球一樣瘋長。鑒於前車之鑒,接生的僕婦早早便安置進西宮側殿。
「起駕——」
帝輿浩浩蕩蕩離開雒陽,出城之際,百官相送,其中不乏勸阻帝征之人。光祿勛郭憲眼見無果,為逼我下車,竟而當街攔下鑾駕,大聲喊著:「東方初定,車駕未可遠征!」
我身子稍側,沖身後稍一行禮:「陛下請恕賤妾無禮之罪。」我沒回頭看劉秀的臉色,也沒再給機會讓他阻止我。
陰興伸手接過,我沖他擺擺手,他抱著長劍護著劉秀往後退,臉上似笑非笑的露出古www.hetubook.com.com怪憋笑的表情。
我心裏有了數,雙手握拳,腳下跳躍著,一邊做肢體預熱,一邊目不轉睛的盯住郭憲。許是我的眼神太過專註,郭憲也稍許收了小覷之心,竟而下意識的擺出防禦姿勢。
建武八年春,中郎將來歙率兩千多人,翻山越嶺,另闢蹊徑,從番須、回中取道,直襲略陽,斬殺了朔寧守將金梁。隗囂對此感到異常震驚。
郭憲終於變了臉色,猶豫片刻,也不知道人群里誰給他打了暗號,他原本還在躊躇不決的表情忽然鎮定下來,隨手將佩刀擱于地上,笑道:「還請陰貴人手下留情。」
「這一戰,許勝,不許敗!」掌拍車壁,我對自己,也是對劉秀,堅定的吐出一句話。
雨,沒完沒了的下。
分娩進行得十分順利,僅僅痛了三個時辰不到,一個紅彤彤的小女嬰便呱呱落地。雖然有些早產,但孩子很健康,哭聲也十分洪亮。因為分娩順利,我的精神狀態也很不錯,並沒有吃太多的苦。
這一來二去,劉秀被激起了火,於是甩下挑戰書,約了日期要跟他親自打一仗。
「回陛下,即刻便好……」陰興回答。
怒火壓在心頭,已然熊熊燃燒,這幾年的郭氏族人仗著郭后,發展得甚是迅速。漢代向來奉行親親之義,郭聖通要扶攜她的族人,這本無可厚非,但若是因此恃寵而驕,驕奢無度,只怕更快會引得天子忌憚,自掘墳墓。
鑾駕緩緩馳出雒陽城,百官跪送,我扶著車駕,回首看著烏壓壓的人群。那些影子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隗囂果然反擊,派大將王元把守隴坻,行巡把守番須口,王猛把守雞頭道,牛邯把守瓦亭,和_圖_書自己親自帶領數萬大軍,包圍略陽。偏這當口公孫述又來插了一杠子,派了大將李育、田弇帶兵參戰。
朝廷上卻因此分作了兩派,一派支持帝征隗囂,一派認為天水隴坻,蠻荒之地,劉秀作為天子,不應深入如此遙遠且危險的地方。
「中?劉中禮?這算什麼意思?」
建武七年冬,匈奴支持稱帝的漢帝盧芳,誅殺了五原太守李興兄弟,引得眾叛親離。朔方郡太守田颯、雲中郡太守喬扈紛紛舉郡投降秀漢王朝,劉秀命其留任原職。
他問話的聲音大了些,倒像是故意讓很多人聽到似的。
我右腳落地支撐,左腳仍是屈膝半抬,故意當著眾人的面金雞獨立的站了半分鐘后,才緩緩放下地來。
「陰姬!」身後傳來一聲低柔的呼喚,披風跟著蓋在了我的肩上,竟是劉秀親自將披風替我披上系好。
除了女兒稍許提早了些日子從娘胎里鑽了出來之外,一切都還在預期的掌控之中。我沒料到的是,原該出發親征和隗囂一較高下的建武帝,卻以雨天路斷而由,宣布取消了此項出行計劃,安安心心的守在西宮正殿外當起了奶爸。
五月初六,劉秀任命李通為大司空。
看著劉秀對讖緯一點點的淪陷,乃至痴迷,我真是哭笑不得。
這一年的夏天,一直沉浸在雨水連綿,沉悶外加無聊。眼看我的產期日漸臨近,朔寧王隗囂卻突然率兵三萬,攻下安定,直逼陰槃。
自古帝后同行,天經地義,然而這幾年,劉秀對西宮陰貴人偏寵,即便宮中郭后未有傳出半分怨懟之言,然而百官卻仍能從細微處揣摩出一二分真味來。
百官矚目,城門口執金吾率領衛隊將圍觀的百姓驅散開,我懶洋洋的和_圖_書笑著,走向郭憲:「郭大人好身手!」
「陰姬瞧郭大人剛才身手極好,想必上得戰場也必是一員猛將。陰姬不才,不敢將兩軍廝殺視同兒戲,是以感念郭大人的提醒,在此向大人再討教一二。」
我哈哈大笑:「我的女兒就是要與眾不同!」
他拿我沒轍,無話反駁,只得應道:「好吧,好吧,中禮便中禮……劉中禮……」念了兩遍,估計是覺得這名字拗口,自己也掌不住笑了。
「我這樣的怎麼了?我這樣的,不也找了你那樣的?」我撅著嘴,插科打諢,戲謔調侃。
靷斷馬奔,車駕往前一衝,劉秀眼明手快的扶住我。我一手擋開劉秀的手,一手拍在車轅上,騰身跳下車去。
是年,昆陽侯傅俊病故,謚號威侯,嫡子傅昌繼承爵秩。
庄光離去后,劉秀在一些決策上更加迷信讖緯之術,比方說有次與鄭興討論郊祀事宜時,劉秀準備完全參照圖讖辦理,鄭興當時只是說了句:「臣不信讖緯!」
郭憲在這半分鐘內被人踉踉蹌蹌的扶著重新站了起來,他面部肌肉抽搐,臉色煞白,額上豆大的汗珠滴落。看他咬牙硬撐,明明痛得揮汗如雨,卻仍頗有骨氣的強忍住,倒令我起了惺惜之情。
興許是覺得我說大話,有大言不慚之嫌,官吏中很多人不給面子的發出竊笑之聲。
郭憲不冷不熱的向我拱手,卻並不叩首作揖:「陰貴人!」他眼瞼上翻,面上神情儘是不屑,「軍營豈同兒戲,陰貴人更適合留在宮中撫育皇子公主。」
大司馬吳漢聽聞來歙佔據略陽后,爭搶著要去向西直搗隗囂老窩。劉秀雖身居雒陽,卻將戰局分析得猶如親臨,他料定隗囂丟了略陽,必然會全力反撲,於是和圖書勒令吳漢等人原地待命,不可急進。
這個殺千刀的隗囂,大概真的跟我犯沖,偏偏在我要生孩子的關口和大漢干起仗來,幸而征西大將軍馮異率軍堵截。隗囂沒在馮異手裡討到便宜,轉而沿隴山而下,攻打征虜將軍祭遵所駐紮的汧縣。
等我坐完月子出關,劉秀邀功似的將給二女兒取的名字報到我面前——劉禮。
月子期間我沒法和他見面,卻總能時不時的聽見他在側殿處理公務時刻意壓低的聲音,以及他偶爾和劉陽、義王逗弄小妹妹時傳出的陣陣歡笑聲。
絕對不能敗!
勝了,以後才能有說詞可鎮住百官,證明劉秀此次親征的決策是對的;敗了,則不僅僅是敗給了隗囂,同時也敗給了那些支持郭后,支持郭家,以及反對御駕親征的官吏們。
「不上不下是為中,這禮有什麼好守的?馬馬虎虎也就是了,難道你想女兒變成古板之人?」
對此,我毫不猶豫地脫下華服,換上武袍,腰配長劍,儼然一派男兒氣派的站到劉秀身旁,在儀仗衛隊的開道下,隨駕出城。
產期在七月底,原本還要大半月才會有動靜,可誰曾想恰在劉秀預備出征與隗囂對決的前一天,陣痛突如其來的發作了。
先是一個「義」,再來一個「禮」,估計再往後排,就該是「忠」、「孝」、「節」、「列」了。看著他喜滋滋的笑臉,我想也不想的大筆一揮,在「劉」和「禮」字中間插了個字進去。
郭憲一來輕敵,二來敬我為尊,所以絕對不會先出手,我本想戲弄他一番,卻聽身後傳來劉秀一聲問話:「車子還有多久修好?」
我用食指堵住耳朵,嚷嚷:「不聽!不聽!做公主有什麼了不起,難道我女兒還稀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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