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將君

作者:行煙煙
將君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一部 第十三章

第一部

第十三章

「赤絕。」
許閎隨他而行,皺了皺眉:「希望此番折損並無上次那般大。」
葉增想了想,「如此執拗,定有其因。叫進帳來讓我看看。」
葉增坐在馬紮上,由軍醫揭開他的衣襟給他換藥,手中把玩著一軸硬實的紙鳶線。
張茂一把拍開他的手,盯住他,「營中不少人都說,你是三殿下派來將軍身邊的耳探。
男子容貌俊逸,模樣不過十七、八歲,消瘦的身板上襄著條布料上等的錦袍,一見葉增便彎腰行大禮,口中恭聲道:「久仰葉將軍大名。」
「好個輕狂之人。」葉增口中低叱,目光卻變了,「但說出一件你會的事情讓我滿意,我便留你在營。」
「赤絕,來這邊吃草!」
張茂看了一眼許閎,想了想,才開口:「夏濱此番還察出一事。」
「家中富么?」
軍醫在他肋下塗了層厚厚的草藥,一邊纏葯布上去,一邊用餘光瞟他手中線軸,眉微挑:「將軍何時喜歡起紙鳶來了?」
葉增頓了下,轉頭問許閎道:「泉明齊家,你在京中可曾聽說過?」
許閎也抽過地上一桿長槍,幫他一道擦拭,猶不甘心道:「這馬兒不到兩歲時便被將軍收歸帳下,跟了將軍五年有餘都不曾有過名兒,你說將軍為何突然興起要叫它做『赤絕』?」
許閎領人進帳時,張茂正將地上攤著的輿囤一張張捲起,抬頭看見來者,硬生生地將其盯了半晌,未了像看怪物似地道:「將軍,這還真是個富主兒。」
葉增望他一眼,「且記著你今日之言,將來待我淳軍收復霍丘之時,便由你去割一把竹條,再用那竹條扎一隻上等紙鳶!」
軍醫下手飛快,臉色卻不善:「將軍這回箭傷深重,切記不可在傷好之前再度帶兵出戰。」
十日前石催奉葉增之命,領斥候營中五十人馬出營向東,本欲一探卮陽一帶均軍守備,卻於途中遭均軍伏擊,一役折和*圖*書損二十二人,當即不敢再進、收兵而歸。河南大曹斥候營中的士兵個個都是一等一的精兵,此番折損令營中將校無不心痛,夏濱乃主動請纓,於三日前再度東進卮陽,察探均軍動向。
張茂仍是茫然不解,葉增卻已岔開話題,問許閎道:「募兵主事,近日來進展如何?」
葉增依舊盯著他,「我身邊之人,皆是能隨我上下沙場、出入生死之輩。便是幕僚,也須得會騎馬張弓持槍使刀,否則若逢敵人犯營,我豈非還需安排專人護著他防他不死?」
葉增抬眼,未答卻道:「從前見人放紙鳶,只道這東西小小,做起來應容易得很。可如今才知,這東西做起來還甚是麻煩。」
半晌。他又道:「裴沂是個聰明人,不肯長耗,卻願一搏。不過若以謝崇骨在均軍中的威名,倒也值得裴沂如此拼力一搏。」
「何事?」
張茂微有遲疑,「將軍身負箭傷,軍醫曾矚傷好之前不可出兵。將軍若想探個仔細,讓屬下領兵前去便是。」
「赤絕,赤絕你別往那邊跑啊……」
軍帳中草藥味甚濃,牛皮與圖攤了一地。
「卮陽。」葉增彎身點了點與圖上的那一點,眉皺起來,似在自言自語:「謝崇骨在此處屯積如此多的兵馬,是欲如何?」
葉增道:「六千還遠不夠。此事你須得多操些心,餉銀若有短缺,及時報與我知曉。」
「可會張弓,」
「赤絕。」
葉增聞聲側目,見張茂臉色陰沉,心下已有幾分瞭然,問道:「夏濱的人馬回來了?」
「河洛人……」葉增又重複道,語氣略有些不可置信,「河洛族群遠離中州四境,裴沂他從哪裡找來這麼鄉隨軍的河洛匠師?謝祟骨要這些河洛人在卮陽一帶又是要做什麼,」
許閎若有所思,像是悟到了什麼,又抬眼遙望正在不遠處撒蹄兜圈子的赤絕。
葉增揚眉,hetubook.com.com「可是因家裡窮?」
張茂不解,反望向他,卻又道:「將軍扎這許多紙鳶是要做什麼?若是出兵所用,不由讓屬下去找些巧匠來做。將軍在養傷這段日子里,也可省些心力。」
葉增打量著這個一看便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年輕男子,神色倒是淡定,問道:「叫什麼?」
齊凜卻有些語塞,站著半晌都說不出話。
張茂點點頭。
許閎的笑意頓時僵在嘴角。
許閎在側忽而輕輕咳了一聲,上前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將軍卧傷在帳定是悶得慌,找些事來做,也算是恰情,要你多管閑事?」
未幾,許閎鎩羽而歸,一屁股挨著張茂坐下來,三兩下解開衣甲,喘著氣道:「由它去跑,待它累了自會回來!」
許閎點頭,「均軍蟄伏過冬,眼見天氣漸暖,便又不安穩了。逢將軍近來卧傷在帳,這卮陽一帶千萬莫出什麼大變故才是。」
「上次石催領兵,到底是年輕,未防均軍的暗道兒,以致折兵過甚。」張茂狠狠啐道:「這次換了經驗老道的夏濱,想必應能探出均軍近日來在卮陽一帶究竟在搞什麼勾當。」
張茂仔細打量他的表情,口中又道:「但我卻想,你多少是同我們一道受過傷流過血的,殺入均軍陣中的狠勁亦與我們無甚差別。
葉增盯著他。」那你會些什麼?」
「可會持搶?」
許閎搖頭,「看他的樣子,並非窮人家的孩子。」
他起身,在帳中踱了數步,「你點些人馬,不要多,入夜之後隨我一道出營去看看。」
齊凜低頭道:「因仰慕葉將軍威名,懇望追隨將軍左右,故來河南大營一試。」
葉增聞言,轉身沖許閎道:「帶他去領弓劍佩刀。」
張茂應了下來,轉頭瞥到帳角堆著的幾疊竹條和一些扎了一半的紙鳶骨架,下意識道:「將軍今日仍在扎這玩意兒?」
葉增有些心不在焉。微微點和*圖*書頭,便算應了軍醫之言。
許閎嘴角的笑意復又漸漸化開,可這笑中卻透著些許無奈,「我是打從心底里敬服將軍的,亦視你們為緩急可共、生死可托的袍澤們,只是有些事情,我確是身不由己。」
葉增嘴角動了動,搖搖頭,擱下了手中線軸,沒再說什麼。
張茂搖搖頭。
「新增的均軍人馬中,似是挾帶有不少河洛匠師。」
葉增看過來,臉色微微變了點。
齊凜終於抬起頭,「會寫一手好字。會畫與圖。熟通前朝之史。略通醫術與天象。葉將軍身邊…… 總還是需要些幕僚罷?」
齊凜怔了怔,轉瞬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眼中一亮,忙不迭道:「會!我會扎紙鳶!不管多繁複的紙鳶,我都扎得出來。」
張茂將長槍一把豎起,用力扎進草堆中,「將軍卧傷在帳,是讓你替他給赤絕上草,並非是讓你管教它。」
「知道。」
「剛滿十七。」
「你可會騎馬?」
「幾歲了?」
許閎點點頭,又像是想起什麼,忽而笑道:「這幾日倒有一事,很是有些意思。」
「不會。」
許閎聽得忍俊不禁,索性不聞不問地站到一旁去。
論戰功,謝崇骨本與梁隱齊名,俱是當年裴禎麾掃瀾州晉、彭二國時的得力驍將,奈何其後因在廢帝改朝一事上得罪了劉仁翰,而致日漸失寵于裴楨,自元光元年起便被擱置於陽關一帶鎮守,連裴禎親征北上伐淳時都未令其隨行。
葉增臉色有些沉,許久才點了一下頭,「由你去,我也可放心,只是記得莫要打草驚蛇。」
「泉明。」
「富。極富。」
張茂低聲道:「應是無誤。此等事情,夏濱若不察探清楚,怕也不敢亂說。」
許閎拿胳膊肘捅他,「將軍的這匹馬兒可服你管教?」
「說。」葉增頭不抬地道。
許閎略一思索,竟點頭:「確是有這麼一家。」
「還算順遂www.hetubook.com•com。」許閎答:「沿河至今已尊有六千餘人,皆是年輕力壯之輩,其中凡是能騎馬張弓者,皆已選送至騎射營中受習。」
張茂瞟他一眼,「我又從何知曉?這馬兒可是跟著你們去了趟畢止,回來便有了名兒!」
男子仍舊彎腰低頭,「齊凜。」
齊凜猶在發愣,許閎已走上前來捅他道:「將軍這是留你了,還愣著作甚!」
張茂繼續道:「倒是你,不留在畢止跟著三殿下享福,又回來河南大營吃苦做什麼?」
自四月起,謝崇骨便陸續增兵河南卮陽一帶。卮陽地靠南岸東北,為河南十三鎮中最小之城,其北面河岸亦為菸河沿線最高之處。均軍於此處大量增兵,卻令淳軍疑惑滿腹——若為守城,則不需如此鄉的兵備;而若為渡河,則此處並非兵家上上之選。
他便慌忙低頭,「謝葉將軍!」
軍醫離帳之時,正與入帳而來的許閎、張茂錯身而過。
謝崇骨于元光七年三月北赴菸河,設帥司于隸雲,坐望河南十三重鎮守軍,豎新令、嚴獎懲,確使之前接連兩次遭敗的均軍士氣恢復了許多。
齊凜不加思索道:「霍丘。」
葉增轉回頭來繼續問:「既是泉明人,那便該去西川大曹應招。」
張茂盯著他的眼看了許久,撈過長槍起身,「罷了。」他步行向西,「三日前派去探察卮陽的斥候人馬應快回營了。」
「不會。」
「不會。」
「家中是做什麼的?」
齊凜不肯放棄,應道:「將軍此刻眼中只有河南沙場,殊不知將來朝堂亦是沙場。將軍若是到時再蓄幕僚,怕亦晚矣。」
葉增低眉,目光掃向腳下與圖,「謝崇骨甫任均軍北帥,動作便如此之大,連遮掩都不遮掩一下,也未免太過狂妄了些。三萬守軍鎮城不出,卮陽增兵竟自天啟北調而上——裴沂這回是狠了心地將家底全部壓在了謝崇骨身上。」
「可會使刀?」
「喂,」許https://www.hetubook.com•com閎突然岔話,沖他道:「你可會扎紙鳶?」
然如今梁隱戰死、裴楨身死於軍中,而均軍于河南已是兩次吃敗於淳軍,裴沂在奪位稱帝後為求穩定北軍軍心,才再度起用了本已有七年不曾挂帥出兵的謝崇骨,令其北上菸河,坐鎮北面軍前,借其過往威名重振均軍士氣。
張茂道:「卮陽一帶,竟又有增兵的跡象,兵力不下數千人。據察,此千余兵馬並非是謝崇骨麾下親軍,乃是另自天啟北調而上的。」
葉增坐下,「哪裡人,」
「軍中甚苦,你不知曉?」
「將軍嘗言道——好兒郎當以戰功搏英名。」
許閎挑眉:「你跟了將軍這麼些年,連他的坐騎都管教不了?」
「曾祖、祖、父三代皆是從商,鐵礦買賣。」
張茂神色不動地繼續擦槍。
許閎笑嘻嘻地伸手去搭他的肩頭,「自然是捨不得你們這群軍前的弟兄們。」
軍醫只當他是因負傷禁足才在帳中尋點樂子,便道:「將軍若是喜歡這東西,命人尋個巧匠來做便是,何故非要自己動手。」
葉增陡然抬眼,「河洛人?」他眉皺愈緊,「可是察探清楚了?莫要誤看了。」
「一個來應招的年輕男子因未符合要求而被募官拒之營外,卻是苦留四晝夜都不走,旁人問他為何不走,他竟答葉將軍當年在永沛大營外坐了兩天一夜后便被破格收編入伍了,方才我出營去看時,見他仍在轅門外坐著,模樣倒是堅定,只是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均軍動靜所向何處?」葉增又問。
葉增默了默,卻又問:「你可知河南之地,何處的竹條是扎紙鳶的上品?」
所幸此次未逢意外。
「不會。」
葉增看向他的目光轉為好奇,「你可知在我左右之人皆是隨我征戰有年、勇武過入之輩?」
張茂倚若干草堆擦拭長槍,抬起頭,默默地望一眼遠處為追葉增坐騎而跑得滿頭大汗的許閎,嘴角翹一翹,又低下頭繼續擦槍。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