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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君

作者:行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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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一章

第二部

第十一章

而自第一列鮮甲明胄的天翎軍人馬步入眾人視線開始,人群中便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待到身披將甲、馭馬緩行的葉增出現在通往畢止外城南門的大道上時,人群中的歡呼聲終於達至鼎沸,一聲聲的「葉將軍威武」如同翻滾而來的海浪一般淹沒了欲行誓師之禮的天翎軍兵馬。
「啲……嘚……」孩子口齒不清地嘟囔著,兩隻小手亂揮,小臉憋得紅撲撲的,努力半天才終於說對:「爹……爹!」
「你今日來此,亦是為了觀將軍領軍出征誓師的么?」她未接他的話,轉而問道。
孟守文雖已張告朝中他欲舉兵南伐之意,但亦不會甘心將淳國舉國兵力壓在這一局勝負猶然不明的棋盤之上。他必然會趁葉增北上抗擊晉軍、眾臣目光皆在北疆的這段日子中,派遣使者前去南面宛州,邀平、唐、楚這三個仍以賁臣自居的諸侯國共舉義兵、同伐天啟裴氏。哪怕宛州三國僅是出兵做做樣子,也足以牽制住均廷置於陽關一帶的大半兵力,從而減輕淳國在北面所將要面臨過長戰線的壓力——須知除了南面均廷諸鎮,淳國尚需防備和抵禦那隨時可以越過鎖河山脈、出兵進擊淳國東線的瀾州三國。
但正因如此,才使得他長久以來都極為欽佩和敬服這個女子,亦認為只有似她這樣的女子,才值得似葉增這般鐵骨錚錚、戰功赫赫的男子拼盡一心所願去愛與守護。
齊凜恭容向她施https://www•hetubook.com•com禮:「葉夫人。」然後抬首看她,笑道:「適才在樓下看見葉府的人,詢問之下得知是夫人在樓上,這才冒昧前來相見。」他轉顧被婢女抱在懷中的孩子,笑意溫潤,「大公子生來已有九個月了,我卻一直未得機會見他一面。」
齊凜不禁輕喟。
然而他並未能說完,秦一就已泯去笑意,語氣平淡地打斷了他的話:「倘若你奉的是王上的密詔,便別再多說一字。」她輕輕起身,從婢女手中接過孩子,「而我,亦不想再多聽一字。」
「你如今在王上身前當差,」秦一淡淡地笑,話中卻含深意:「自然不便常來葉府走動。」
她抬眼,看了看他身上的衣物,又打量了一下他足下的鞋履,似乎心中瞭然,便和緩一笑,沒再細問。
身前的這個女子,從他兩年前初入葉府所見時起,在他心中便一直是這般庄靜溫和、聰睿有加、進退知度的模樣。倘非他從前曾在許閎與張茂口中聽過她與葉增的那一段相遇、相識、相知的故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她曾經做過不顧家門榮寵、為了心儀的男子而上疏抗逆王詔這等事情。
重新起令麾下人馬前行之時,圍觀的百姓們果然主動退自道路兩邊,不再接踵爭睹,然而神色依舊熱烈未變,更是紛紛向葉增投以尊敬感佩的目光。
話畢,他對眾人平和一笑,然後再度翻和圖書身上馬。
元光十年十一月,晉國奉天啟密詔,西出海軍伐淳,遣使奉戰書以聞淳王孟守文。
「卻也不然。」秦一依舊是淡淡地笑,「王上如今雄圖待發,將來你未必不能再與他們聚首。」
秦一聞言頓足,再度回首看了一眼早已了無兵馬身影的畢止南城,終是輕淺一笑,搖首道:「北疆戰事無甚懸念,然而在這王城之中——」她倏然抬眼,「恐怕待大軍北出之後,難見太平。」
樓頭雕欄內側一面圍有珠簾,自外隱約可見裏面有一年輕女子懷抱嬰孩端坐,身後立了兩個婢女,替她遮蔽外人探視的目光。
秦一輕拍他的後背,將他激動的情緒安撫下來,繼而笑了笑,對他道:「你可知,這些百姓們為何如此喜愛你爹爹?」

孩子睜著大眼睛看出去,城下烏泱泱的甲胄之間長槍利劍迎日生輝,他遂在她懷中興奮地大力扭動起來,口中又發出咯咯的笑聲。
看見她欲出簾下樓,齊凜亦跟了上去,「將軍此番統兵北上,夫人會否擔心將軍安危?畢竟北疆海戰,非將軍一向所擅……」
話雖如此,但她又怎會不明白齊凜短短數言中透露出的意思?
說著,她抬起眼睫,亦將目光放向那些已循序出城列陣的天翎軍中。
這景象,竟比元光六年葉增在河南一戰揚名、首次因戰功奉詔詣闕時在畢止城中引起的轟動還要大上數倍。
如今他依舊是一身和-圖-書黑甲、提槍跨馬,在戰馬上的英姿更甚當年,不過早已不是那個可以隨心自顧擦拭箭鏃的邊軍將領,而是手握重兵、一言一行皆為萬人所矚目的國之重將。
可一轉頭,就見珠簾之外站著一位神明爽俊的年輕男子,已不知在此處等了她有多久。

齊凜搖頭,「並非。」
這邊齊凜瞥見她的神色,不禁垂首:「夫人慎慮,是我多言了。」
齊凜眼底微微一亮,「既是夫人之言,那我又豈有不信之理。」
「無礙。」秦一復又溫和地笑笑,低頭怡弄懷裡的孩子,彷彿已然忘卻他方才都與她說了什麼。
秦一看清來人是齊凜,不由抿唇,將懷中的孩子交由婢女暫抱,親手褰簾,請他入內,口中道:「不想竟如此之巧。」
不由自主地憶起,四年前的她亦是在這風樺樓上,抬眼遙望便見城牆之上旌旆齊展,而他一身黑甲、提槍跨馬,跟在孟守文身後踱進畢止外城南門。彼時他在馬上低頭精心擦拭手中箭鏃,全然不知遠處的樓上有一個女子隔著重重人群,已將他在戰馬上的英姿印入心中。
南城邊最高的風樺樓上雖不似下面那般人頭攢動,然而亦有不少勛貴人家同樣守在樓頭南面目不轉睛地打量此番葉增出征的盛況。
十一月十七日,葉增發畢止,觀者壅塞南城半壁,大軍過處水泄不通。

然直到臨近正午時分,遠街方有一騎如電閃般馳過,持和-圖-書軍牌叩報南城牆頭守兵,令盡開城門以便大軍出城。眾人乃知葉增麾下將至,立時蜂擁而至城衢兩邊,滿目期盼、翹首以待。
聞得葉增將於今日領軍出城北上禦敵的王詔后,畢止幾乎多一半的百姓自清晨時分便守候在大軍將出南城的必經要衢之上,皆欲一睹鷹沖將軍葉增及其麾下五千親兵于城南誓師出征之景。
然而齊凜卻主動靠上前,朗然道:「不瞞夫人,我今日來此,亦是奉了王上的詔令出城。只不過,」他回顧身邊婢女,便側過身子,將聲音放低:「我與將軍所向相反,我是——往南。南過黯嵐山脈,直入楚唐平原……」
這一角倒不如旁人那般好奇興奮,自天翎軍露面開始便無所動靜,直到葉增下馬、沖圍觀堵道的百姓們說那一席話時,年輕女子才輕輕伸手,將珠簾褰開一些,讓懷中的孩子得以看見樓外的景象。
她抬手輕攏被風吹亂的鬢髮,又立了許久,直待那些兵馬人影皆已遠不可見了,這才抱著孩子回身欲坐。
似乎對她的遙遙目光有所感知,他竟在城門前回頭,昂首舉目,望向風樺樓的雕欄處,身子在馬上定立了許久,才回首轉身,然後雙腳猛地一磕馬肚,頭也不回地縱馬直馳出城。
十一月十六日,孟守文詔以鷹沖將軍葉增為征北行營大都統,令持節北上、統淳國北疆四營東出禦敵。
秦一微怔,隨即欣然微笑,抱著他站起來,走至欄杆邊上,輕輕頷首和*圖*書,「是爹爹。」
因百姓阻道,大軍前行困難,前陣中的士兵們幾番下馬勸退人群都未果,最後仍是葉增排開麾下眾人、親身下馬,走至道路最壅塞的一段,環顧四周百姓、對圍者放聲道:
「葉某今日領軍北上,身無尺寸之功,不宜受此擁贊。若使北疆卻敵在握,待我天翎軍回京之日,葉某再領諸位錯愛,不知可否?」
齊凜伸手摸了摸孩子的細嫩的小指頭,聽見她的話,欲言卻止,良久后又忍不住嘆息:「我卻時常懷念,從前隨葉將軍在軍中的日子。那時候的日子甚為簡單,軍中的袍澤也甚好相與,像張茂、許閎、夏濱、石催……這些將軍的心腹舊將們,無一不是萬里挑一的好兒郎。只是如今我人在京中,而他們則分散於南面各軍之中,想要再像從前一般相聚共飲、同伐敵寇,只怕是再也不能。」
而齊凜,正是盡知孟守文心意、出使宛州三國的最佳人選。
孩子似懂非懂地含著手指,然而目光依舊為遠處那些鋒利的兵器所吸引,她便又道:「我知你與你爹爹一樣,皆愛這些兵家利器。但我亦希望你將來能如你爹爹一樣,明白這所有的兵器武事,當是為了安邦護國而存在。」
孩子自然無法作答,她遂又微微垂頸,斂去一點笑意,對孩子道:「因為他一心禦敵,多年來戍邊固疆、保家護國,令我淳國子民不致被人欺侮。百姓們看見他領軍出征,便如同看見了我淳國四疆承平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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