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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君

作者:行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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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四十二章

第二部

第四十二章

半晌后,馮權方聽見王座上方傳來寬和的一句:「將卒勞苦。」
馮權卻堅持道:「此乃葉將軍之令,還望王上復斟酌。」
寶音驚詫地扭頭望他,「為何?今晨你不是還叫我收拾行裝,同你後日一道啟程?」
冰寒刺骨的菸河水中,火筏驚目,年輕的斥候校尉冷靜沉毅地將他救出敵手,重塑他王胄英名。
「王上謬讚。」

……
孟守文則叫住那名奉令北歸畢止傳捷的淳軍校尉,賜座,使人再奉酒肉至其身前,頗有慰勞之意地示意他不必拘束,又微笑著問他道:「如何稱呼?從軍幾年了?原是哪個大營的?」
均兵震駭,大潰,走者相騰踐。淳軍膽氣益壯,無不一當百,乘銳崩之。時天降狂雨如瀑,平野洪溢,均卒皆凍餒股戰,死者以萬數,伏屍百余里。
此言一出,寶音便不再努力維持安寧容色,徑直盯緊銅鏡里的孟守文,問說:「葉將軍已克天啟,你仍然不肯讓他父子相聚?」
於此僵冷的氣氛之中,孟守文先是輕輕地笑了一下,隨即遽然發怒:「你們的葉將軍,這是當真要反了么?」
在替他寬去袞冕后,寶音又遞上一盞甜羹與他——這是她最近方學會自己做了的——然後默不作聲地至一旁自拆妝發。
「回王上的話,是。」
馮權便一五一十地向他詳述了淳軍圍城、均臣迎降、淳軍入城攻宮闕諸事,最後講到內宮百官出迎時道:「……當時天已黑,宮室大火,我等於北闕門外正待軍令,忽見門內衝出烏泱泱百餘人,就聽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淳軍威武!我等奉寶願降葉將軍!』隨後一眾人跟著大呼說『願降葉將軍!』……石、劉、夏、鍾四位將軍得聞,便收了他們的降物,始入宮門。」
裨將和-圖-書急說止曰:「瞿廣多詐,將軍奈何入囊中!」
雪地之上,他跪叩于殿前,厲聲詰斥構陷之人其心可誅,力爭葉增之清白忠正,任衣領凝霜、雙腿冰麻而不自知。
他輕輕揚動嘴角,似乎是在說笑:「倘是此番有險,我又如何捨得讓你隨我涉險?」
待馮權退殿後,孟守文叫過內侍,問道:「王后何在?」
二十六日,夏、鍾拔平舒,遂與石、劉連兵俱進,趨赴天啟。
內宮從官百餘人聞裴沂死,爭相出宮中所藏珍物,出迎淳軍,列拜北呼葉將軍。
「留在畢止。倘聞南面有變,則發此國書、符節與你的父親;鄂倫部若能見書發兵,則淳軍北海大營亦當見節納迎。」
寶音握住,疑惑地抬眼,詢問其意。
待眾騎相圍,馮權方緩緩出列,近前道:「葉將軍有令:王上可於菸河北岸聊歇數日,待將軍修葺天啟宮室畢,再派軍迎王上南下。」
王城政殿中,諸臣議罷王駕南下之儀仗、護隨、沿途行止諸事後,按儀紛紛告退,分往籌備。
孟守文看著他,未言亦未動。
四月十一日,淳王發畢止。
四月一日,遣使趁夜出城馳迎,以降狀語淳軍。
葉增曰:「不入囊中,何以成大計?吾輩受國重任,未敢忘王恩!」
孟守文聞此,注目道:「畢止有天翎精兵逾萬,當自護我南下周全,不必勞煩南伐軍馬。」
聯軍久駐疲弊,三國諸將積不相能。平將鄧況數與唐將蕭漢違戾,私慾襲蕭漢,多畏唐兵而止。
二十二日,許閎潰敵圍,單騎追及還營。淳軍上下始知瞿廣領兵四萬、北出陽關諸事。葉增勒軍馳出,夜襲均軍大營,連戰,破之;未得瞿廣之所在,乃乘勝出敵前,引兵而北。夜行百里,軍馬俱乏,僅m•hetubook•com•com得少歇;及旦,遇敵,葉增命部曲引兵西向,自將輕騎五百復北進。
內侍答說:「王后此刻正在建章殿中,替葉氏大公子整理南下行裝。」
她雖無言,然而心內的情緒卻明明白白地全部掛在了臉上——
遂馳奔敵。
晴空無雲,河水怒浪拍岸,洪聲滾滾。
王城之外,河南大營兵甲耀日,諸臣噤畏,三千士卒單膝跪地,拱立他登基為王。
聲及掖庭,裴沂驚問左右:「是何聲?」左右頓首,告之外臣諸反狀。
孟守文心內頗為觸動,不禁收斂了容色,捉住寶音的手,將她拉往自己懷中,又自袖中摸出兩樣東西,仔細交付與她。
二十淳騎一直默聲等在不遠處,此刻方移動身形,一併朝他踱來。
葉增聞許閎引兵東向,急命人追召之,曰:「陽關以南必有變。」又令麾下石、劉、夏、鍾分將二萬四千精騎,星夜南馳,攻信安、平舒,以此二鎮兵單、又近天啟,可懾均廷君臣;自將三千兵馬,往誘敵眾。
石催、劉行周盡收均軍潰兵,使滅宮火;夏濱、鍾彥馳入宮,見裴沂焦屍,乃梟其首,收天子旗鼓,未見璽綬,因闔宮門而出。
至淳軍次零陵,聯軍計議北徇陽關,以壯淳軍之勢。唐軍居北,按策先發;蕭漢既引兵出,鄧況因蕭漢在外,遣麾下偏裨襲據唐營;蕭漢聞知,大怒,輕騎還營,戰平軍于關外;三國合盟遂亂。
二日,淳軍自廣平城門入。石、夏、劉、鍾勒束麾下,嚴明軍令,莫論貴庶,無得驚擾、剽掠。後分將兵擊宮城之南、北闕下。會日暮,北闕守兵矢盡,多奔亡。淳軍遂列陳北闕下,鼓噪大呼曰:「均賊裴沂,何不出降!」
均廷聞敗兵言葉增之神力,眾皆恐;又失信安、平舒,https://m.hetubook•com.com人心搖蕩。或說裴沂曰:「淳軍如虎狼,旦暮且至,陛下何自苦也!不若攜璽奔八松,臣瀾州,休、彭二國必奉尊號。目下之辱何患無後報,宜當先保國祚!」語卒,群臣翕然響應。
二十四日,石、劉拔信安。
裴沂不聽,怒曰:「天賜祚於我,淳兵其如我何!」
孟守文仔細地將她的長發梳攏,緩緩言道:「南伐之淳軍而今怕是只奉帥令,而不識王命矣。」
風驟起,似有殺伐聲入耳,八年前的往事如雲如煙一般盪過他的眼前——
時葉增傷創甚,不得親臨,乃命諸將善撫均廷文武,收所出珍寶于內宮,封天啟諸城門,報捷以伺王駕。
……
「那便給我講講破城之狀。」
初,不利,輒落馬,淳軍無得擅相救,眾皆以其必死。會大風、驚雷,日月失明,星辰逆行,赤光耀耀,葉增竟挺兵而起,斫破之;碟血而進,揮槍橫斬百余級。
元光十三年四月十一日,孟守文自畢止南下天啟。
二十騎亦同向內趨近,形如逼迫。
寶音張口欲言,然于鏡中望見他沉黯的神色,不禁憶起上一回二人爭吵的不快經歷,心內對他的理解與信任一時竟勝過了欲為他人辯駁的念頭,於是輕輕嘆氣,未再多言。
答曰:「劉侍中已奔亡。」
先是,葉增揮師南出當陽谷,長襲鷹擊,突騎猛進,連下帝都以北十八衛。均廷震駭,欲發陽關守軍,然為平、唐、楚三國聯軍所制,不敢妄動。
他垂眼,擱下手中甜羹,走至她身後,接過她手裡的象牙發梳,對她說:「倘有想要責問的,只管來問。」
瞿廣時年十九,多智、驍戰,數挫淳軍鋒銳,諸軍皆勇之;既行大將軍事,益自驕悍,以麾下控弦四萬騎,當必破淳軍,兼取天下之名。
hetubook•com.com久后,他開口,語中仍含笑意:「既是葉增之意,我焉有不聽之理。」
他因垂著頭,並不能覷見孟守文嘴角淡去的一點笑意。
……
孟守文輕闔眼眸,收束回憶,撥轉馬頭,回身視眾騎,準備驅馬渡河。
天啟裴沂得報,大喜,起坐謂侍中劉仁翰曰:「此天不亡均。」乃陰敕瞿廣詣陽關,拜為大將軍,使持節發兵,北擊淳軍。
孟守文又說:「既是鍾彥麾下的,必亦親歷了天啟城破之時。」
孟守文拍馬近河,立於岸邊,遠眺河上。
片刻后,孟守文又道:「你也留在畢止,不必隨我南赴天啟。」
淳王聞報大喜,慨謂諸臣曰:「葉增何其勇!淳軍何其勇!」既聞葉增重傷、幾於不免,王大驚曰:「險失我良將!」又以葉增與諸將功高,欲特封賞之,或曰:「大軍南伐積年,倉廩盡矣,府庫空矣,恐無賞可賜。」王不懌,然知其情實,遂罷之。
至夜,孟守文如常往宿棲梧殿。他方一踏過殿檻,寶音便聞聲而出,迎他入內。
裴沂憤而罵曰:「未聽豎子之言,今至於此!」又問:「侍中何在?」
孟守文仍舊微笑著,點頭稱讚道:「原來是鍾彥麾下的銳將。」
未設儀仗、未令大軍護行,一路輕裝簡行,身旁只跟隨著馮權及與他共來畢止的二十輕騎,僅用六日便到了菸河北岸。
他說罷,便不再多言,靜待孟守文發問。
馮權再驅前一步,臉色是與前迥然不同的冰冷:「還望王上止步,暫留此地。」
校尉略顯拘謹,起身奉軍禮回答道:「臣姓馮名權,十七歲從軍,今年二十五了。原效命于西川大營,南伐后便一直隸歸於西軍斥候營,聽鍾將軍差遣。」
孟守文再度沉默。
孟守文起身,一面行,一面道:「告訴她,不必了。」
寶音又問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至今日,你仍不肯盡信葉將軍?」
……
裴沂怒而嘔血,知其敗在漏刻,又長嘆數聲,乃命內侍燒宮室、攜璽寶及幼子出城、奔瀾州,自投火中而亡。
諸將以葉增未至,不敢擅顓其權,遂勒兵還退天啟城外,遣使報葉增。
三十日,淳軍進至天啟城下,耀兵於四野;圍之數重,列營百數,鉦鼓之聲徹聞城內外數十里,晝夜不休。
寶音卻極認真,伸手去牽他的衣袖,回應道:「如果真要犯險,我必與你共榮辱。你們東陸的女子,向來便是以夫榮為榮、以夫辱為辱的——這還是當初葉夫人教會我的。」
諸將以其計至險,力諫駁之,然葉增意堅不可動,諸將策窮,遂奉令。
他則抱拳道:「臣自軍前領命,當奉王駕南下天啟,而葉將軍亦有言告王上:『均室雖敗,天下猶未大定,望王駕早至天啟;為圖速進,王上可輕裝南行,過菸河則有諸軍護駕,實不必自將兵馬發畢止。』」
然而卻久不聞孟守文再開口。
諸臣以均室初破,宜早定大統、以安東陸人心,奏請王南下天啟,允之。
三月十七日,瞿廣遣將夜劫淳軍輜重,擄掠燒營;十八日晨,許閎聞醫女霍氏亦為所掠,率千人往救之,逆戰於野,不利;均軍縱騎擊之,淳軍大敗。
元光十三年四月二日,淳軍克天啟。
時均軍遣兵萬余亟戰,淳軍不敵;葉增敕諸卒按部毋得動,獨迎與敵賊戰,連斬數騎于馬下,均軍畏怯,因退而圍之。瞿廣見,乃排陣出,邀戰於二軍前。
孟守文一面啖羹,一面打量她的側影。
孟守文未即作答。
均臣皆憂懼,不知所出,竟無斗意;恐淳兵破城見殺、虜掠暴橫,乃共謀開城門內淳兵,以功全性命。
十九日,淳軍發零陵。
四月八日,淳軍傳捷畢止。
葉增遂與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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