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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子心馳神往，盯著他又吞了一次口水。這修長白|嫩的脖頸，性感可口的鎖骨，結實的臂膀就是那扇肥厚魚翅，與眼前這個可口誘人的青年比，桌上擺的刺身手卷全都黯然失色……

「嘻嘻嘻，沒問題，我認識一家不錯的日料店，午餐有折扣哦！」圖南也不客氣，從她包里掏出兩個鋼鏰買了張地鐵票。

「是啊……關鍵是……我生活費就沒了，接下去半個月都要吃泡麵……臭魚！！！！！」

「熟客嘛，吃不完一條也可以請師傅把最好的部分切給你。還有幾家每周都會辦拍賣會，整條起拍，客人出價后才破開，肉質怎麼樣全看眼力。」

「隔著皮，你怎麼知道好不好吃？」

江珧已經不想知道他別的口糧是什麼了，指著剛上來的金槍魚腩道：「就事論事，你說怎麼判斷它好不好吃？」

「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我是你的小親親小甜甜。」打蛇隨棍上，圖南見她稍有些鬆口，馬上裝出馴服萌寵的樣子。

「節操掉一地了！你其實不是鯤鵬，是鯰魚吧？」

吃貨介紹的這家日料店位置隱藏很深，外面看也不起眼，但一走進去，江珧就知道自己輕易消費不起。好在本月午餐自助特價的廣告是黑紙白字，168/每位（不含酒水）可以說非常實惠。

江珧被雷的一竦，手抖把唇彩塗到下巴上去了。

「有什麼好開心的？」

回到房間，江珧正經跟他討論今天的講座，說到滄海桑田社會變遷，不知道有多少文明種族消失地無影無蹤。魔戒電影開頭有句話：History became legend,legend became myth.當神話中的生物坐在你面前大啖油炸天婦羅，怎能不感慨萬千？

「怎麼沒有！」圖南微笑，溫柔地看著她的眼睛，「對我來說，眷戀一人至死不渝就是永恆不變的。」

「活的呀！小章魚的觸角在口腔里蠕動，吸盤輕輕吮吸舌頭和上顎，深入咽喉的碰觸，可能導致窒息的快|感……」圖南薄唇輕啟，以曖昧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清的語言和聲調描述，最後舔舔唇：「跟舌吻很相似對不對？中午吃不到真的好可惜，不如我來喂你……」

「你今天難得小清新一把啊，真不好意思……」吳佳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血淋淋的現實脫口而出：「告訴你，後天要交房租啦。」

江珧還沒走到地鐵刷卡處，已經有被人群圍觀的傾向了，圖南502膠水一樣粘在背上,就是力能舉鼎的英雄也推不動肉山大魔王分毫。帶子狠甩幾下，紋絲不動，她只好舉白旗：

那男人將換下的衣服丟到床上，背脊肌肉起伏，套上短袖衫，轉過身來。

整整做了一夜噩夢，交不上房租被掃地出門饑寒交迫在大街上流浪，去參加母校同學會卻因混的太慘不得入內，還不上信用卡導致高利貸如同滾雪球般猛漲。一會兒那雪球又變成一坨黑白相間的胖魚，咩哈哈哈哈的朝她滾動碾壓過來：「包養我包養我！花光你的錢，讓你無路可走！」……

「隨便哪個妖魔都可以對自己心愛的人類說許你一生，因為人類的一生不過曇花驟現。等死了，再找一段新的戀愛很輕鬆。」圖南白皙的臉龐在微黃光芒中模糊了，「我說的至死不渝，是指『我』的一生。」

江珧突然倒退一大步，腦子裡白光閃耀。她喘不過氣，未進食的胃被擰來擰去，手臂不受控制，差點把窗帘桿拉脫。

「北京大氣細粒子多高啊，不按時整理下，我的絕世姿容就明珠蒙塵了。」他斜眼瞥了一眼帶子，幽幽嘆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士為悅己者容，你怎麼就不懂我的心意呢？」

哈，叫你嘴賤。

雖然帶「自助」二字，江珧暗中還是掐了圖南一把，陰森森地警告他：「老實點兒，不許多拿，再敢坑我，晚上就做剁椒魚頭。」

江珧悄聲問道：「不是自助嗎？還能自己挑？」

「六月漁獵期過去了，我吃得不多……」圖南眨巴著眼，可憐兮兮地道：「還可以再少吃點。」

只和*圖*書是尷尬了片刻，圖南換了個輕鬆活潑的話題。他博聞強記又巧言善辯，控制節奏的手段一流，很快又把氣氛帶活了。

吃完結賬，圖南騎著單車送帶子回家，一路上沒說什麼話。江珧摟著他的腰，心情無比複雜。或許只是前世一段姻緣，他卻做出永生的許諾。這諾言太沉重，以至於她根本沒膽回應。斷橋借傘，盜草回魂，最後也免不了水漫金山，人類跟妖魔在一起的故事，哪個能善始善終？即使終老，也不過是白髮對紅顏，空遺恨。她一個普通人類，想到自己鶴髮雞皮時愛人卻依然青春就無法接受。

真是好背啊，肩寬腰細肌肉緊緻，後頸勃發的曲線，還是性感的古銅色……咦咦咦？！我怎麼變成猥瑣偷窺狂了！就算不是姑娘拜託你換衣服也拉上窗帘吧！

師傅笑著擦了擦手，拔腿往冷庫走：「你是大行家，老規矩自己挑！」

圖南的臉色登時就變了，嘴唇一努想吐，可一來鯤鵬天性沒有吐食習慣，什麼東西進嘴就咽下去了；二來風度形象深入骨髓，絕不肯狂噴。此時沒有廣袖遮掩，他從頭頂到腳尖都被芥末之辣沖遍了，淚水一下子從眼眶裡洶湧而出。

節奏機會把握的剛剛好，小碗放回原位，圖南進門坐下。

「你能不胡亂篡改古人名言不？」

冷霧瀰漫，巨大的三文魚、金槍魚、虹鱒、鯛魚、龍蝦在冰塊堆里閃爍著滑潤的光芒。圖南興緻勃勃地四處查看，很快就選中了一尾。

「先說色。肉質呈鮮紅色是因為富含肌紅蛋白，可以讓魚類的體溫高於外界，在深海中生存的動物都要具備這個。肉質的紋理流暢如名山百川，千變萬化溶於其中才配擺在名器中賞玩。再說香。選食材講究是一股內在氣質，最美味的鯉魚是剛剛跳上龍門的，最脆嫩的金鱗是將要變化成龍的，最鮮活的烏賊是馬上快修鍊成精的，吃的就是這股歷經百般磨難一朝卻前功盡棄的「怨氣」，千滋百味，蕩氣迴腸，不可言說。」

「乖，去幫我叫盤蔬菜沙拉，記得要低脂和*圖*書千島醬。」

更何況……上輩子跟這輩子根本沒關係，她擁有獨立的記憶和人格，跟他所愛的「那位」，又有什麼關係？如果只是相貌近似的替身，那還是錯過更好。

開窗通風，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城中村裡廉價的熱鬧永不止息：賣油條包子的早餐鋪里人聲鼎沸，食物香氣中參雜著小巷裡沒打掃的垃圾怪味。蟻族們早起出門通勤，正趕上晚歸的□帶著一臉疲憊的殘妝回家。

帶子癱在被窩裡，也想嚶嚶嗚嗚的大哭一場了。

「舉個例子啊，吳佳那種就很好吃，肉質鮮嫩多汁，還有美容效果……哎別打別打！」圖南揉著胳膊委屈道：「我又沒騙人，以前我有好大一個鮫人養殖場呢。那時候的海味沒受過一丁點污染，現在的比不了！」

他形容地栩栩如生，江珧忍不住咽下口水。且不說鯤鵬詭異的審美，這「百花肉」不是要橫切成片才能欣賞到嗎？所謂的絕色鯤鵬，就是頂級燒烤五花肉原料？

「你明明欠我一頓飯嘛，想賴賬？……好吧，我欠你,今天我請客行嗎？……我發誓絕對不多吃，斯文用餐不給你丟臉,來嘛來嘛……再不答應我哭啦，當著所有人的面打滾哦？……哎呦你這個狠心絕情的負心女,吃光抹凈不負責嚶嚶嚶……」

漆黑的發，漆黑的眼，一股無法描述的力量蘊藏在他沉默冷峻的外表之下。

江珧從包里掏出錢夾，掰開來曬：「你自己瞧，現金就三百五，借記卡里沒錢，信用卡快刷爆了，我一屁股債哪裡有錢請你這吃貨大胃王？」

「嘻嘻嘻，不看看我是誰……」拉上包間的紙門，圖南以熟練優雅的姿態跪坐下來，給帶子斟茶，「其實這些魚不稀罕，跟人類吃大米一樣，是我的主要口糧。我喜歡的幾種極品美味都在深海，人類的海洋生物學家還沒發現呢。」

江珧一盆冷水被潑醒了，跳起來看錢包。圖南出門又在路邊要了只玫瑰，最後只給她剩下幾個鋼鏰。

江珧覺得嘴裏的食物有點苦：「對你來說，沒什麼永恆不變的東西，對吧。」wwｗ•ｈｅtuｂoｏk•ｃｏｍ•ｃom

江珧破罐子破摔，只當這最後幾張人民幣被大風颳走了：「就這點兒錢，你自己看著辦！」

「我篡改什麼啦，你今天不是聽了講座嘛，母系社會男性精心修飾外表取悅女性最正常不過了。」

「不會的不會的，熟人店。」圖南拉著她，竟輕車熟路跑到后廚，跟大師傅打招呼：「嗨，我帶女朋友來吃飯，給破條好魚。」

「有什麼好傷感的？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彈指之間就過去了，已經沒感覺了。」

「那霜降是什麼意思？」

帶子身手矯健，撲上去捂住他嘴巴，兩個人滾成一團在榻榻米上掙扎。鯤鵬噴淚的景象真的是萬載奇觀，帶子第一次見識什麼叫「寬麵條淚」，好像兩股小噴泉一樣汩汩而流，榻榻米片刻間就被浸透淹沒了。以至於服務員進來的時候，她不得不解釋說打翻了水壺。

「別急，你搬來的時候不是提前給了我一個月的錢代繳么。」

「好咧！」圖南嗖得站起來跑出去了。江珧歪坐著動動酸麻的腳，心想這胖魚跪坐還挺習慣的，居然不會難受。但這不是揉腿的時候，她迅速把圖南面前的抹茶冰激凌吃掉，然後把一大塊沾壽司的芥末醬抹到小碗里，用勺子攪和均勻，裝得跟原物一模一樣。

雖然克制許多，圖南坑爹依舊：壽司只吃魚片，鰻魚飯只吃鰻魚，魚籽蛋羹只吃魚籽，還時不時感慨一句：「可惜午餐不提供海膽和活章魚，那個吃起來可開心了。」

江珧有點好奇：「你說說看？」

卓九尹！這傢伙居然也跟來了！

為了佔地，這片出租屋蓋得很密集，對面樓房距離這邊只有兩米多，大白天屋裡光線也很暗。身為一個北漂，連享有陽光的權利都被剝奪大半，江珧嘆了口氣，心道自己還不算太慘，沒有住到潮濕陰暗的地下室。眯著眼睛站在窗口晃神，對面二樓沒掛窗帘的房間一覽無餘，一個年輕男子正背對著窗戶悉悉索索換衣服。

等一下！打住！江珧晃了一下神，猛地反應過來，雖然掏錢埋單不是心甘情願，但是突然食慾大開ｈｔｔｐs://m•ｈｅtuｂｏｏｋ.ｃom•ｃoｍ想嘗嘗對面坐的客人是怎麼回事？！近墨者黑，她也跟著吃貨變態了！

他的表情是認真的。正因為平時沒個正經，這幅樣子才格外動人。

又哭又笑的大鬧一場，帶子起身去洗手間整理儀容。圖南居然也跟過來，跟她並排站在男女公用的大鏡子前，一塊手帕在臉上揉按擦拭。

「你還真是條情種魚，但人類的一生不是很短暫嗎？」

折騰了一夜，江珧早晨爬起來，肩酸背痛四肢無力，臉色跟魚肚似的白中帶青。

回到家暈乎乎坐了半晌，吳佳踢踏踢踏走過來摸摸她的頭，問道：「喝多了？眼神這麼迷茫。」

「……你幹嘛呢？難不成臉皮會出鯨油？」

帶子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哎，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啊。」

經歷過「兩千八沒吃飽」事件后,江珧已經發過誓再也不會跟圖南單獨出去吃飯，更何況是七夕這種曖昧的日子。但坑爹貨豈是易與的，撒嬌耍寶賤招百出，哼哼唧唧嚶嚶嗚嗚誓不罷休。

圖南梗了一下，含混不清地道：「就是銀色月光照耀在背脊上，如霜降般完美無暇的光潤皮膚……」

居住環境的狹窄居然會造成人的道德品質低下，帶子熱血上臉，伸手準備拉上自己的窗帘。

「最後是味，也就是所謂的口感，看中的是肌肉和脂肪的質量和比例。」圖南夾了一塊魚腩肉送入口中，慢悠悠地解釋道：「比如說我吧。鯤鵬最頂級的評價是「百花霜降」，所謂百花，就是一層鮮紅肌肉，一層雪白脂肪，層層疊加一百次形成的美麗花紋。想修鍊到這樣的程度，必須從飲食上下苦功夫，每一百年更換一次食譜，交替食用富含肌肉的魚類和富含脂肪的魚類，堅持一萬年才能有大理石般瑰麗繁複的花紋。」

「為您服務~」他最愛甜食，戳了滿滿一勺「抹茶冰激凌」填進嘴巴里，朝帶子飛了個媚眼。

「你們經歷過那麼多，不會覺得很傷感嗎？」

圖南高談闊論講他欠揍的飲食經，江珧托腮聽著，已經很能理解為什麼這坨果凍長得這麼可愛，卻又如此招人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