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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著手裡的小皮帽，陳天頂百感交集。

半個小時后，陳天頂終於滿意的呼出一口氣，拍了拍手掌上的雪。老幺的墳算是堆起來了，半圓形，挺光滑的。因為雪不多，所以堆的並不高，但好歹有個模樣。至於墓碑的事兒，鑒於這附近根本找不到石頭，也只能作罷。

「安息吧，兄弟。咱們有緣再見，下輩子，你還是我的好兄弟，我還是你的好大哥。」

最後瞥了下黑壓壓的狼群，狼王冷冷的扭過頭顱，然後拽著陳天頂的衣服，朝著白樺林走去。

「這帽兒，就交給你了。」

一聲聲無形的幻聽，如錐子般刺穿了陳天頂的心，他瘋一般的衝到雪地里，摘下手套，用凍僵的十指歇斯底里的挖著。

「陳大哥來看你了。」陳天頂的喊聲在林子里久久盤旋。

「其實這裏的一切，都沒有變。只是我淡忘了而已。」逗弄著雪地里的狼王，陳天頂自顧自的說道。

一接觸到冰雪，陳天頂的手指立馬就腫了，但他卻毫無知覺的重複著那機械性的動作。

「我好像真的來過這裏，白樺林，雪狼湖附近的白樺林。」說到這，陳天頂猛的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小黑，這是咱倆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時候，我就坐在這裏燒著火……對，對，我記起來了，絕對是這裏。」

「好，即便我不懂。」楊開笑了笑：「但我有個建議，你想聽嗎？」和*圖*書

陳天頂舒展著眉頭，笑了起來。

「要問我為啥對這小皮帽視若珍寶。那是因為，每次看到它，我就想起了你，想起了咱們同甘共苦的點點滴滴。」

「既然是大興安嶺，就直接用積雪吧！」楊開說道。

慢慢的，陳天頂眼中的世界，開始如泛黃的照片般，往回翻動了一頁。淚眼昏花中，他看見了七年前，暴風雪中的那一幕感人的場景。

大興安嶺的特殊環境，讓這具存放長達七年的屍體仍舊如冰雕般栩栩如生，偏生這屍體的一隻手還是半舉著的。就好像他知道，七年後自己的哥們會回來看自己一樣。

「嗷嗚……」狼王鬆開了拽住陳天頂衣服的嘴，歡快的叫了聲，看來它對於陳天頂的表現，很是滿意。

「小黑，莫非就是在這裏？」陳天頂扯下領子上的拉鏈，原地轉著圈，將視線投在了附近的一草一木上。

「楊開，你為什麼阻止我，看，這狼多可愛呀！」劉雨薇不解的說道。

楊開發現，狼王還好，但陳天頂一來到這裏，整個人都不正常了。眼珠子瞪得老大，舉在半空的手也顫抖了起來，他誰也不理睬的左一摸摸，又一摸摸，像是在尋找著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

看到這，陳天頂再次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雪屑里，漸漸多了一些星星點點的血跡，那是從陳天頂凍傷的指縫裡和_圖_書流出來的。過了許多，他終於將藏在積雪裡的東西挖出了大半，映入眼帘的是一具頭，胸在上，渾身僵硬的屍體。這具屍體的面部幾乎模糊不清了，只能隱約瞧見大致的輪廓，還有眼窩上那兩條粗長的眉毛。

忽然間，狼王的步子停了下來，豎起耳朵，鼻子嗅了嗅，像是在按照記憶深處的碎片，尋找陳天頂需要的線索。

聽了陳天頂的話，楊開便吩咐趙勇德，獨眼龍等人一起幫忙。不過陳天頂卻堅執著說，鏟雪就行，但墳得他自己親手一點兒，一點兒的堆上去。

說完，陳天頂站起身，將目光轉向了狼王。

「你……」劉雨薇語噎，她不知道楊開為什麼總喜歡和自己作對，只是摸一下眼前的狼，都不可以嗎？

陳天頂面色一喜，便跟了上去。楊開招了招手，大家也緊接著跟了上去。

「答應我，堅強的活下去，以後還要來這大興安嶺，把這帽兒還給我，放在我死去的地方。到那時候，不用你言語，老幺就知道陳大哥來看咱了……」

狼王獃滯了片刻，然後用嘴叼住了陳天頂手中的小皮帽，一雙犀利的眼神在林子里搜索著。

「陳大哥，接下來的路，老幺不能陪你走完了，對不起。」

「陳老闆，節哀順變。」楊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人會相信，如此調皮的一個生靈，會是雪狼湖的領袖。劉雨薇笑和*圖*書出聲來，猶豫了一下，就想上去撫摸狼王，但還沒走出一步，就被楊開給攔住了。

狼王的速度一會兒快，一會兒慢，在風雪裡時隱時現，就這樣，走了大約一刻鐘，眾人終於到了一塊樹木稀少的地帶。

它甚至滾在雪地里，模仿著七年前和陳天頂相遇時，坦露肚皮的滑稽場景。讓一旁圍觀的楊開等人忍俊不禁。

顯然，陳天頂和狼王之間的溝通，靠著就是這種默契的存在。

或許是考慮到了陳天頂一瘸一拐的模樣，所以它的行動速度很慢。看到這一幕，楊開等人警惕的舉起槍，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一邊看著路，一邊防範著四股狼群的突然襲擊。

蹲下身，陳天頂將小皮帽擱在了老幺的墳頭。

「誰也不能靠近，這是命令。」楊開冷冷的說道。

「我想，現在也是我解開第二個心結的時候了。雖然逃避是可以暫時性的減輕心靈的痛苦，但人這輩子，總是要面對的。」說到這，陳天頂將小皮帽在狼王面前晃了晃：「小黑，可以幫我這個忙嗎？」

眾人跟著狼王走了一百多米，來到了白樺林。白樺樹的枝杈上，綠葉早已脫落，變得光禿禿的，堆滿了白色的積雪，壓著枝杈發出簌簌的聲響，時不時下起紛紛揚揚的一場小雪，頗有意境。

但在陳天頂的眼裡……

「我完成了當初的承諾……」陳天頂流著淚，跪在了屍體前。和_圖_書

「我只是為你的生命安全著想而已，陳老闆是陳老闆，你是你，一碼歸一碼。」楊開解釋道。或許劉雨薇不理解他的話，但楊開知道，狼王的純真，只是針對陳天頂一人而言的，面對陳天頂，它是小黑；面對其他人，它還是那個狼王。

「老幺！」陳天頂心愿得償般的站起身來，用大到嘶啞的嗓音喊道：「老幺！你瞧見了嗎？陳大哥來看你了。」

所幸，楊開的擔憂並沒有出現，四股狼群並未乘著這個時機發起進攻，只是呆在原地，也不嗥叫，也不離開。

「老幺呀……」他說道：「七年前，你將這帽子交給了我，同時也把活著的機會，交給了我。現在，我遵從你的遺願，把這小皮帽再次還給你。這七年來，我對這帽子視若珍寶，連上面的貂毛都沒落幾根，所以你可怨不了我嘍！呵呵。」

對於相識多年的老夥伴，有些話不必多說，相互對視一眼，就明白各自的意思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默契。

「嗷……」狼王走過去，伸出矯健的前爪，幫著陳天頂一塊兒挖掘起來。未幾，這一人一狼就刨開了一個深坑，出人意料的是，這深坑裡竟出現了一隻半彎曲的手，五指已經失去了任何血色，包裹著一層堅冰。

「你真不近人情。憑什麼就陳老闆可以！」她嘟著嘴說道。

片刻，他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朦朧的眼神也顯現出了幾分激和圖書動。

「嗚……」似乎受到了陳天頂情感的波及，狼王站直了身子，蹲在他的旁邊哀鳴了一聲。

無奈，三下五除二的用槍托和傘兵刀鏟夠了足量的雪后，眾人便大眼瞪小眼的看著陳天頂在那一個人忙活。這一等，就等了足足半個小時。

「若非又一次鬼使神差的來到了大興安嶺，我恐怕都忘記了和老幺的承諾。」說到這，陳天頂入神的盯著手裡的小皮帽：「還有那個曾給予我無數希望的小崽子。」

在楊開等人的眼裡，這就是一個被凍成冰棍的人兒。

因為這帽子，才是他一直遮遮掩掩的第二個心結所在。現在他感覺到整個人輕鬆了不少，心裏也釋懷了許多。

「墳墓。」陳天頂微一詫異，反問道：「怎麼修？」

「我的事兒，你不懂。」陳天頂搖頭。

「說！」陳天頂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端詳著封凍在冰雪裡的屍體，就彷彿看見了老幺衣冠整整的站在了自己對面一般。

「大家一起動手，給這位朋友做個簡易的墳墓吧，也算是對於你，對於他，有個交代。」楊開相信，這個建議陳天頂不會反駁。

「嗚……」它叫了一聲，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不管如何，謝謝你，小黑，是你讓我找回了失去的回憶。」陳天頂摟住狼王的脖子說道。

「嗯，老幺是該有個墳。」陳天頂自言自語道：「老哥哥都來了，還不給兄弟修個墳，那也太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