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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吧,舞

作者:關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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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守護著你
嚴冀望著台上的眼神有些複雜。
夏舞已經完全沉浸在這首歌中難以自拔,她用腳尖絕望地跳著,就連旋轉也透出悲愴,她向虛無的世界伸出渴望的手,得到的卻是一片寂寥,忍不住連連後退,而後,她猛然怔住,看見自己的月之舞台,月華籠罩全身,有人在她耳邊蠱惑:跳吧,舞起來吧,用腳尖跳出你的Bolero,這是你永遠的歸處,你絕不會孤單一個人。她在蠱惑聲中躍然一跳,而後旋轉無數次,像飛舞的蝶,即將破蛹而出,因為這是屬於她的黑暗之夜,月亮將會聽到她的祈求,將那個願意守護她的人帶到她面前。
無論身處何地
台上的天鵝公主美麗高貴,嚴冀卻忍不住回憶起另一個夜晚,海邊公路上,白衣女孩隨風起舞,他以為她要消失在風裡,而最後,她只是對海深深鞠躬。
就這樣在人群里看她一眼……就一眼……
心中那深深的傷痕
嚴冀望著窗外的燈火人間,他以為自己看透人生種種,卻原來,對於有些事情,他究竟是修行不夠,所以讓自己的人生脫了軌。
舞動吧
此刻站在一樓草地上的夏舞全身濕透,褪去白天鵝的舞衣,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黑色天鵝舞衣,黑色的裙擺蓬鬆展開,濕淋淋站在雨中的夏舞真的像是水中的天鵝,將要起舞在雨中。
掌聲過後,台上的深色幕布緩緩揭開,燈光的焦點處站著一個婀娜的女孩,儘管隔著一些距離,嚴冀卻知道,這個女孩有雙清澈見底的眼睛,氣質如春日般清新,卻不時散發夏日熱烈的香氣。
你絕不會只有自己孤單一個人
就算贏不了愛情,她也不能輸了自己的人生,夏舞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心裏默默地說。
帶上你的憂傷去尋找那能夠治愈悲愴的地方
他對生活已經沒有太多期待,只希望安靜地活著。
嚴冀靜靜地看著台上光彩四射的天鵝公主,他那麼一個不愛舞蹈的人,都已被她的舞姿打動,原來她沒有騙他,她是真的和圖書把舞蹈當成一生的事業在看待。
這一次過後,是真的不會再見了。
林優然不可思議地瞪著那個走向台中央的輕盈背影,終於忍不住破口罵了一句。
而這一次,將是她最後一次穿著芭蕾鞋站在舞台上,在後台化妝的夏舞心中感慨萬千,而鏡中的自己,一點點感傷正隨著淡淡的腮紅,在臉上暈開。
這裏就是你永遠的歸處
林優然和夏舞之間,總是淡淡的,彼此不留聯繫方式,小時候遇到的次數多一些,長大后就只能一年見上一兩次,在舞台上擦肩而過時,會彼此頷首,然後會說,「看你的了。」
他來,或是不來,她都要贏。
長大后的林優然沒有小時候好看了,再厚的粉也蓋不住臉上悄然長出的年輕的痘,夏舞倒是一直粉粉|嫩嫩的模樣,這一回,兩人又是擦肩而過,然後頗有默契地停下。
這一晚下班后,嚴冀還是沒有回家的打算,落日餘暉已經完全散去,被黑暗裹住的嚴冀靜靜坐著,落地窗外是聲色犬馬的世界,多少人正在夜色里迷失方向,找不到歸路。
嚴冀有些詫異地偏過頭,剛巧遇上男人喜悅的眼神,像是很高興遇到了聽眾,他瞥了眼嚴冀,回頭望向台上朝舞台鞠躬的夏舞,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她是個天才。」
夏舞從青春期開始就不停地奔波于各種比賽中,比賽一度對於她來說,是家常便飯一樣的存在,從最初的緊張到雙腿發抖,到後來的鎮定自若,或者麻木,這中間經歷了長長的年月。
這一次,夏舞的目光沒有尋找台下的父母,她知道他們一定在舞台下方的某個角落安靜地等待著她上場,也不會掩飾臉上為人父母的驕傲。
夏舞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臉上是如釋重負燦爛的笑,對著兒時就對自己緊追不捨的對手說,「我終於可以像個瘋子一樣跳舞了。」
這時,簡訊聲卻響了起來:到陽台來。
回去的路上風雨交加,天氣預報說今晚是雷雨天氣,春雨來得也及hetubook.com.com時,這個城市今年缺少雨水,乾燥的空氣總讓人心情煩躁。
「我,夏舞,舞蹈對我來說就是我的人生,我準備一生要從事的事業,除了這個我不懂其他。我的理想是成為一個優秀的現代舞演員,為觀眾獻上最藝術的舞蹈,可是事實是,我不得不聽從父母的決定成為一個芭蕾舞演員,這段時間是我最痛苦的時候,我面臨著選擇,要不為自己的理想抗爭,要不聽從父母跳一輩子芭蕾舞,一輩子都不快樂。」
嚴冀看著這號碼主人的名字,規規矩矩「夏老師」,眉頭狠狠皺起來。
而台上的天鵝公主,帶著對愛情的期待,正熱烈地踮腳旋轉著。
傾聽吧
再次看到她時,已經是亢長的四十分鐘后,當天鵝湖的舞曲旋律響起時,一隻令人動心的白天鵝悄悄靠近王子,王子驚奇地看到端莊高貴的天鵝慢慢變成婷婷少女奧傑塔,他們相愛了。互相靠近,傾聽彼此,而這時魔王出現,王子發誓將天鵝公主解救出苦難泥沼,並向她承諾永遠不變的愛情。
他曾經以為,人生最難以掌控的東西是死亡和病痛,他只臣服於這兩樣東西,但是他現在有些糊塗了,原來管不住的,還有人的心。
嚴冀站了起來,在天鵝湖的優美旋律中,決絕地大步走了出去。
小小不起眼的門票靜靜躺在辦公桌上,黑暗中那麼不起眼的存在,卻讓習慣殺伐決斷的嚴冀犯了難。
都會永遠照耀著你
有些蠢動如野草般在心河裡悄然滋長,分不清是好是壞,嚴冀唯一知道的是,他不喜歡失去掌控的人生。
而辦公桌上,時間正靜靜指向八點。
「不過不是不跳舞,是不打算跳芭蕾了。」
黑暗掩住了男人的臉,可在如雷的掌聲中,嚴冀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再回頭時,只看到台上那黑色的蝶已經消失,她卻在空中留下了自己撲扇的痕迹。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
主持人在台上報夏舞的名字,輪到她登場了,夏舞朝林優hetubook.com•com然輕鬆地揮了揮手,輕飄飄道一聲,「再見。」
「王子齊格弗里德先邂逅的是白天鵝奧傑塔,但他在晚宴上卻邂逅了黑天鵝奧吉莉亞,他最終選擇了黑天鵝,傷了白天鵝的心。我問老師王子究竟愛的是誰,老師說,先遇到誰,就愛誰。我想,在這點上,我已經輸了……」
請不要再一一去承擔
「後來我就想,就這樣在人群里看你一眼就好,就一眼,誰知道下次又是什麼時候呢。」
嚴冀看著窗外漸漸大起來的雨勢,合上書說,「有些女人很可怕,躲遠點總沒壞處。」
「老師讓我演白天鵝,但我想……我更適合當黑天鵝,所以,」夏舞抹了一把遮住視線的雨水,粗喘著氣,「黑天鵝那段舞,我只跳給你看。」
而那位腦後梳著辮子,藝術氣息頗濃的男人卻只是並不在意,全部注意力被台上吸引,專註的表情里攜著幾分笑意。
夏舞笑了笑,大學以後她就不常出現在各類比賽中,興許是厭倦了,所以反而不太能理解林優然這樣的人,從小到大對於比賽的熱情從未消退,就算是留學國外,國內一有比賽就會飛回來報名參加,堪稱「比賽狂人。」
是身旁的男人。
歡笑太多的生活,就像會上癮的毒藥,如果有一天突然沒有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
讓我守護你
「天才都是用心跳舞的。她做到了。」
過去就有老師評價她說:是天生站在舞台上的料,心裏素質非常好。
此刻他的大腦空白一片,BOLERO深情的歌聲還在耳旁一遍遍迴響,腦中的那個黑衣女孩仍在音樂中翩翩起舞,如此美好,如此虛幻。
「真是個瘋子。」
林優然一直是個淡漠的女孩,見到夏舞也只是面無表情地點個頭,「兩年不見,我還以為你不跳了。」
收到了會不會選擇不來?
攜帶著越來越強烈的夢
她微抬頭仰視陽台上的他,是熱烈的令人不能直視的眼神,從天而降的雨水淋濕她的發,雨水從她面頰流過和_圖_書,要將她吞沒,她卻渾然不在意。
時間就這樣分分秒秒過去,不知不覺時間已近七點五十分。
無論到什麼時候
站在陽台上的嚴冀不說話,眼睛像黑夜一般深。
嚴冀倏地站起來,拿起桌上的門票,飛一般沖了出去。
舞台下掌聲雷動,四號選手的表現非常出色,她正是夏舞這次比賽最強勁的對手林優然,他們是從小到大的對手,談不上惺惺相惜,卻並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樣,對手之間相遇總是火藥味十足,恨不得一個眼神就能殺死對方。
嚴冀回到家,朗朗還未睡,在外公外婆的床上滾來滾去,簡直是一團不安分的肉球,嚴冀聽到吵鬧的聲音,步入父母的房門,老人已經拿朗朗沒了辦法,「今晚都看了七八集湯姆和傑米了,還不肯睡覺,敢情要做老鼠了。」
出現也好,消失也罷,他總是被牽著鼻子走的那個。
在生命有限的時間里盡情的飛舞吧
個人獨舞環節,夏舞排在了五號,她穿著一件黑色緊身舞衣,頭髮高高盤起,舞衣勾勒出她略顯削瘦卻弧度美好的身材,她站在舞台邊上,撩開幕布張望舞台下方,就像小時候一樣,心裏明明害怕地要命,卻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偷偷望向台下,想到過一會所有人的目光都將積聚在她身上,所有的燈光都要追逐著她,心裏那些緊張就會被亢奮取代。
嚴冀的眼睛幽深如海,他怔了一會,才跟隨著觀眾,慢慢抬手鼓掌。
然後,他聽到耳邊傳來略顯興奮的低沉聲音,「她不當小天鵝是對的。」
和你所珍愛的未來
舞動著的你如在夢中一般
幽暗的屋子裡
夏舞的目光不由自主來回尋找著,她知道自己看不到台下的嚴冀,卻忍不住看向他座位的那個方向,心裏是隱隱的忐忑,和不受控制的期待。
「是不打算不跳了,」夏舞賣了關子,成功地引得林優然訝異,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台下靜默了,所有人沉浸其中,他們感受到了台上那隻蝶的絕望還有堅持,而在最後一個音符消失之和-圖-書際,清醒過來,爾後,全場爆發出潮水一般的掌聲,為著親眼所見的精彩絕倫的表演。
那動人的非凡的用腳尖演出的Bolero
那些年月,不過是像發條橙一樣被迫堅持到底,台下是父母老師期待的目光,台上是虎視眈眈要戰勝她的對手,個性中的倔強讓她不能接受自己成為一個輸家,所以只好看著腳上的芭蕾舞鞋,眼一閉,再睜開時,內心所有的無奈都化成了一種信念:除了做贏家,她別無選擇。
當急匆匆進來的嚴冀循著僅有的微弱的光線找到自己的位置時,一不小心踩到邊上一位男士的腳,忙輕聲道歉,「哦,對不起。」
「你說什麼?!」林優然顧不得聽台上的評分,還在消化夏舞說的話。
夜已深深,嚴冀卻毫無困意,給自己倒了杯紅酒,然後站在黑漆漆的窗前,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都會不停的祈求著
他來了嗎?
這樣一個風一樣來去不定的年輕女孩,他總是猜不透,她給他的,永遠都是不任他掌控的驚喜,卻從不問他願不願意。
又過了五分鐘。
滿是熱情又輝煌的Bolero
被充滿的心愿從窗口飛逸而出
門票會不會沒收到?
去,是聽從了心的聲音;不去,也是聽從了心的聲音。
在心裏來來回回地問自己無數遍,最後猛地搖搖頭要把那些問題從腦子裡甩出去。
母親笑,不過臉上已經顯出困意,嚴冀把朗朗抱了過來,抱著小肉球到他自己房間,在胖球要求下,繼續西遊記故事,這一晚講到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嚴冀的聲音有些沉,聽在孩子耳里,自然是催眠效果十足,睡眼惺忪地問,「舅舅,孫悟空為什麼要打女孩子?」
誰也不會責備你
誰料唯一的聽眾朗朗早已酣眠,小豬一樣安靜地伏在枕上。
卻不由自主地挪動步子,中了魔咒一般,端著酒杯,推開二樓陽台的門往下望,而後,狠狠怔住。
黑夜之上的月之舞台
然後,當歌名為Bolero的歌曲響起,動聽的旋律遊走舞台時,全場一片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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