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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吧,舞

作者:關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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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啊,沒什麼啊,挺好的呵呵,那……那我先走了。」
在夏桑眼裡,自己這個跳芭蕾的妹妹真是青春佳人,據她所知,她在學校里是有些追求者的,不過驚愕歸驚愕,夏桑還是挺高興,以前覺得這個妹妹只是個跳舞的機器,有些不食人間煙火,原來小女孩終於長大開竅了,喜歡上男人,這是個好事,成天跳舞,生活能有個什麼樂趣夏舞咯咯一笑,對姐姐抱怨起來,「就是,太不識好歹了,下次他想求本姑娘約會,本姑娘還不樂意呢。」
對面抽抽噎噎的女孩子終於破涕為笑,「真的嗎?」
假裝沒事地站了起來,手揚起,彎腰,對著樓上的他做謝幕的動作,演出已經結束,魔法棒的威力已經消失,剛才的瘋狂女孩已經不見蹤影,留下的,只有雨中低頭害羞的夏舞。
家人倒是對她比賽后的去向沒有太多過問,這個大家庭,除了全職在家的爸爸,其他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媽媽醉心於自己的事業,姐姐夏桑醉心於和賽車手秦加洛的戀愛,夏舞醉心於舞蹈,而弟弟夏鑫,最近正有志於成為一個優秀的貝斯手。
夏舞,追男人追到這份上,你好丟人啊。她在心裏自嘲地想。
又到周末,沒有等到嚴冀任何回復的夏舞終於接受現實,即便她做出了那麼多的努力,他還是不答應給她一個約會,他又拒絕了她。
嚴冀照樣沒有出現,下了課,等孩子們走光了,夏舞慢悠悠地下了樓,走出大門之際,沒想到一輛車停在邊上,朗朗伸出頭來,「老師,老師!」
笑了一會,他的神情驀地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像是這世上的一切東西都再難取悅他一般,臉上的陰鬱如夜色一般濃重化不開。
他掛了電話,心裏亂糟糟的,望著天上閃爍的星,無來由地想起另一個女孩,她有一雙黑亮媲美星辰的漂亮眼睛,他有時會在裏面看見樂觀,善意,還有讓人無奈的倔強。
唯一的觀眾嚴冀望著雨簾里輕盈的身影,大自然之美和肢體之門在這個雨夜完美結合,難以言喻的美感衝撞他的視覺,除了www.hetubook.com.com視覺,他已經失去其他身體本能,只是愣愣地看著,一言不發。
夏舞投入地跳著,這支舞她偷偷練習許久,每一個動作都曾經在腦子裡重複了幾十遍,她將自己的愛意傾注在每一個動作里,渴望他看懂,渴望他能回應。
她一定會說,那個第一名跳得比我好,但是沒有關係,我還年輕,我還有機會贏她,她不可能永遠都是第一名,你說對嗎?嚴冀……
想到這裏,不免腳步加快,像是雨里逃生的魚。
夏舞吶吶地不敢走過去,最後只得挪著到了車窗邊,笑容甭提多尷尬,眼睛落在朗朗身上,死活就是不敢看向嚴冀,臉更是已經燒了起來。
「……那你不生我的氣了對不對?我知道我不該對你發脾氣的,也不該說分手這種氣話,嚴冀……我……我好後悔,這段時間我都很害怕,害怕你不會原諒我,情緒也很波動,所以……嗚嗚……發揮失常沒跳好,你不可以不理我嗚嗚嗚,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去……」
司機師傅見慣不慣年輕人的瘋狂行徑,對於渾身濕透的乘客,眉都沒動一下,車子開始向前滑動,喘著粗氣的夏舞忍不住偏頭望向雨中,卻見嚴冀濕漉漉了一身,見她上了車,怔怔地停了下來,在路邊目送他離去。
所以,讓一切都來得酣暢淋漓些吧。
受傷的夏舞忘我地在雨中狂奔,瘋狂舉動后,羞澀和尷尬就像潮水一樣涌了過來,她失去來時的勇敢,終於把脖子伸進殼裡,再也無法好好面對嚴冀。
身上全濕了,每次旋轉都會甩出許多水花,黑天鵝在雨水的世界里展翅飛舞,為了那個一見鍾情的男子,為了贏得他所有的目光,它優美地跳了起來,向他伸手,向他邀舞,然後一起墜入愛情的漩渦里。
嚴冀在電話這頭久久不說話,無言地遙望星空,最後才低低地回應了一聲,「你累了很久了,先休息吧,我們的事,回來再說。」
嚴冀忍不住想,如果這個時候一漫換做夏舞,她會怎麼對自己說呢?
夏舞和圖書捧著這張門票,頓時喜出望外。
而她的喊聲飄了出去,融入雨中,伴著那淅瀝的雨聲,一次次迴響在嚴冀的耳邊,嚴冀讓雨水從頭到腳澆灌自己,他在雨中自言自語,「你說對了,我是個膽小鬼……」
芭蕾大賽她毫無疑問登頂冠軍,賽后就連一向高傲的林優然也過來道喜,語氣淡淡的,卻是一臉甘拜下風的表情,「兩年不見,夏舞,你還是你。」
已然濕透的嚴冀在雨里大喊,夏舞心裏有一點欣喜,他追過來了。
他扔了酒杯,跑下樓,瘋了一般衝進滂沱大雨里。
雨越下越大,草地已是泥濘不堪,然後,夏舞摔倒了。
雨水流進了嘴裏,他嘗到了一股侵入心脾的涼意,而此刻沸騰的血液正朝著心的方向狂涌而去,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被什麼點燃了,蠢動的野草快不能被壓抑住,他於是久久站在雨中,讓雨水澆滅心頭的那把火,也讓自己好好清醒。
夏舞看到舞台上領獎的謝一漫,笑容多少有些牽強。
當雨中原本站立原地的黑衣女孩倏地轉身逃走,眼看就要消失在夜幕里時,嚴冀愣了幾秒,「該死的……」
但是她的腳步停不下來了,她沒有辦法面對嚴冀,她做了在一般女孩眼裡匪夷所思的事,就連她自己都在為自己害羞。
又過了幾天,夏舞收到一張奇怪的演出門票,信封里夾著一張紙,字體娟秀大氣。
「你腳怎麼了?」嚴冀眼尖,看出有些不對勁。
看到摔倒在地的身影,成了夜色里的一團黑影,嚴冀端著酒杯的手顫了一下,幾滴酒灑了出來。
後面傳來的是嚴冀的聲音,夏舞身體僵了一下,停下,尷尬地回頭,見嚴冀下了車三兩步朝她跑了過來。
決賽中,斯洛維尼亞小選手調整狀態,在其他選手都發揮出色的情況下,爆發了非凡的舞蹈才華,在西班牙吉普賽風格的舞曲中,她飾演的卡門青春逼人,舉手投足光彩四射,肩膀襯衣上插著一大束金合歡,嘴上還叼著一朵代表愛情的玫瑰,拋過來的眼神懾人魂魄,她完美地展現出吉普賽女郎的勾魂和狂www.hetubook.com.com野,觀眾們的目光被她深深吸引。而在舞蹈的高潮處,卡門被軍官所傷,愛情讓她幾乎肝腸寸斷,她在絕望之中拚命嘶吼掙扎,最後在熱烈的謳歌愛情的曲子中,身體慢慢倒下。
這些糊塗話一出口,就連夏舞自己都被震住了,她都搞不清她對嚴冀的執著來自於哪裡,也許是因為他的眸子有時候像片深沉的海,她只要看著他的眼,就會恍惚覺得那雙眼裡盛滿深情,她克制不住不喜歡。
雨水迷濛了視線,不過夏舞還是看到路邊一輛空的計程車停著,忍著腳痛跑上前去,拉開門跳上車,對司機師傅喊,「師傅,去華景園。」
周瑜嗟嘆,既生瑜何生亮,林優然此時的心情,大概如周瑜這般,無奈,又惺惺相惜。
嚴冀低著頭嗤笑了出來,她就是這麼倔強卻坦承的女孩。
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刻苦十幾年的林優然驀然認識到這點。
她在雨里淡淡地笑,身體是冷的,血液卻在身體里沸騰流走,心想,這大概就是瘋狂的代價吧。
她心裏一定很難受吧?
心也揪了起來,絞成一團。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嚴冀接到了越洋電話,電話里的驕傲女孩哭哭啼啼,情緒接近崩潰。
夏舞倒是沒有「天才」的自覺性,只有她自己知道,這自己鋪就的紅地毯上沾著多少自己的血淚,其中辛酸滋味只有她自己嘗過。
夏舞知道他將要說出口的拒絕,心裏一急,抬起頭搶先說,「我不會放棄的,嚴冀。」
她愣了幾秒,捂住腳踝,隱約感受到腳底傳來的陣痛,她扭到腳了。
嚴冀花了整整一個多小時才安撫下她,柔聲細語,說,「不哭了好嗎?……你只是運氣不好,下一次還有機會,那時你會跳得更好……」
這一輩子只容許自己放縱一次,而現在,放縱結束,該逃跑了。
「mua……」
夏舞猛搖頭,搖搖手推脫說,「不用不用,我打車。」
夏舞任由雨水澆灌身體,還有靈魂,她對自己說,這一生,只卑微一次,只勇敢一次,也只會放肆一次。
夏舞頓時如泄了氣的氣球,氣鼓https://www.hetubook.com.com鼓地看著他轉身離開。
她意興闌珊地奔去上課,腳傷未愈,卻也不好請人代課,還好走路時不是看得很清楚,醫生叮囑最近不能進行劇烈運動,特別是再不能跳舞,加重腳踝負擔,夏舞誠惶誠恐地答應了。
發燒生病的夏舞在床上躺了幾天,樂得悠閑,天天抱著電腦看瑞士舞蹈大賽的最後決賽。
有些人,註定是才華橫溢,如果再天分上加些努力,往往就能成就非凡。
在床上虛軟躺著的夏舞嘴角還是禁不住翹了起來,老實對姐姐說,「追一個男人去了。他答應我,得了第一就跟我約會。」
嚴冀望著她的眼眸幽深,夏舞心裏一驚,鼓起勇氣破釜沉舟道,「我……我會努力讓你喜歡上我的。」
夏舞詫異,見嚴冀穩穩坐在駕駛座上,大概剛理了個頭髮,短短的,更顯得年輕有朝氣。
汽車載著黑天鵝離去。
夏舞突然高興起來,拉下車窗對著他大喊,「嚴冀,你這個膽小鬼,你敢跟我約會嗎?敢嗎?」
這場全世界矚目的比賽勝負終於揭曉,賽前的頭號種子選手謝一漫敗北,只取得了第三名的成績。
本是無意中出口的玩笑話,沒想到多年以後,這句玩笑話成了真,她真的不願給他機會。
沒有曼妙的音樂,沒有平坦的舞台,此刻,雨水的嘩嘩聲是伴奏,天與地是舞台,而唯一的觀眾,站在高高的陽台上,居高臨下地往下看,一如既往看不出情緒的表情。
「嗯。」
夜色模糊了嚴冀的表情,夏舞卻覺得,雨中狼狽的他,有些失魂落魄,竟覺得有幾分陌生。
她經歷了初始的惴惴等待,到後來的失望,這中間的過程真算是萬分煎熬。
朗朗聽話地拋了個飛吻給夏舞,夏舞笑著也飛了一個,然後看也不看嚴冀,飛快地轉身走了。
夏桑聽了下巴都要驚得掉下來了,「居然有男人不願意跟你約會?」
瘋狂的代價不止是腳踝受傷,當天晚上夏舞就生病發燒了。
演出完畢,現場所有觀眾都將掌聲慷慨地贈與台上的年輕女郎,向她和她所代表的卡門,深深致敬。
原來,失魂落魄hetubook.com.com的,不只是她。
「老師老師,你過來呀。」朗朗在使勁叫她。
這是怎樣一種卑微的姿態,但在雨中翩然起舞的黑天鵝來看,這一生這樣卑微的起舞或許只有一次,但有什麼關係,無所顧忌地追求愛情,沒有錯。
冠軍就這樣脫穎而出,想比之下,謝一漫則顯得相當被動,相形之下,她的舞蹈硬傷就展露出來,技巧非凡,卻感情不足,很難帶動台下觀眾的情緒。
「夏舞,夏舞,停下來,我送你回去。」
「夏舞,等等……」
可是難過又怎樣?夏舞平靜地關上了電腦,這就是比賽,殘酷的比賽,實力才是唯一的溝通語言,其他一切,都是那麼不值一提。
「上來吧,送你回去。」嚴冀沉沉地說。
是嚴冀寄來的,上面寫著:我答應你,給你一個約會。
嚴冀看著她,兩人沉默一會,他才說,「上車吧,這個時候難打車。」
夏舞趴在草地上,雨中的她怎能用狼狽兩字就簡單形容。
夏舞在雨中臉紅了,她想,她跳的就是求愛舞,但是她沒有部落女孩那麼勇敢,她沒有勇氣等待結局,不管嚴冀會不會飲下她的愛情之水,她已經儘力,她再也沒有力氣再放肆下去。
雨水中的靈魂之舞,讓靈魂戰慄著顫抖著,嚴冀的嘴裏想要喊出什麼,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只是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小步,想要看清楚些草地上的情形。
對於一個舞蹈演員來說,再也沒有比腳更重要的身體部位了,夏舞以前也受過傷,知道怎麼呵護,不敢隨便亂來。
儘管互不干涉彼此的生活,姐姐夏桑照顧夏舞的時候還是好奇地問了一句,「你昨晚跑哪去了?」
站在她面前,嚴冀又明顯有些遲疑,「我……」
她曾經告訴朗朗,這個世界上有種求愛舞,據說那是太平洋島國的土著部落才有的獨特舞種,美麗的姑娘在年輕的酋長面前舞動柔美的身體,有一點點嫵媚,一點點狂野,最後姑娘跪在酋長面前,手捧水罐,而年輕的酋長一旦選中心儀的姑娘,就會喝下她罐中的水作為允諾。
夏舞連忙要走,對著朗朗笑著招招手,「來,跟老師飛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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