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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起來的樣子實在美麗，如出塵的精靈，甜美純凈，她就這樣甜甜地抬頭看著你，像個巴巴討糖的小孩子，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你，讓你的心柔軟成棉絮。

這天排練結束，面對女孩子們投射過來的意味深長的眼光，夏舞視若無睹，拿著包走了出去。

「哎，那個夏舞怎麼回事？跳芭蕾的怎麼被選進來？一漫怎麼想的？我總覺得很奇怪。」

嚴冀就在對面，他的車旁，沉默地看著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夏舞在這一刻才恍然大悟，自己當初的舉動是多麼幼稚。

「是啊，」顧西楚甚至還誇張地揉了揉眉心，故作疲憊的樣子，「放了一天電，眼睛都累了。」

踩在鵝卵石上，腳底劇痛陣陣傳來，夏舞低著頭眉頭微蹙，再抬起頭時又是一臉陽光明媚，「老師可真是，全校女生都不放過，簡直就是讓男生無路可走嘛。」

夏舞頹廢的臉龐總算有了些生氣，嗔怪地看著顧西楚，語氣甚至有些微的抱怨，「老師你又亂放電。」

她沉默了一會，笑眯眯說，「已經好了。」

郭雅琪斜了夏舞一眼，用眾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嘟囔，夏舞佯裝沒聽到，低頭出了排練廳，步履緩慢地步向洗手間。

「天哪，原來是這回事，看上去挺乖巧，原來是這種人……哎，那我就想不明白了，一漫什麼意思啊？為什麼讓她上這支舞？還給這種人機會啊？」

每次回到家都是一種內心煎熬，家對夏舞來說，曾經是避世的港灣，可是如今，只有排練室才能讓夏舞感到一絲解脫，一絲平靜。

顧西楚追求美的眼睛追逐著夏舞，他想在那片美麗世界里多流連一會，沒想到身後一聲清脆的「顧老師」，把他從那片美麗世界拉走，和_圖_書顧西楚回頭，看到身後走來三個苗條摩登的女郎，朝顧西楚大大方方地嬌笑，像是電影里走出的風情女郎。

見不遠處謝一漫正款款走來，夏舞趕緊受驚般收回視線，她覺得就連呼吸也變得困難，朝顧西楚虛弱笑笑，「老師我先走了，改天見。」

「聽說啊，這小學妹想撬一漫的牆角……」

那片海屬於別人。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你看她那水平，跳芭蕾還行，現代舞可就不怎麼樣了，現在想想啊，這就是一漫的高明所在了，不聲不響就給小狐狸精一個巴掌，到時她男友就在台下看呢，誰是主角誰是配角還不清楚？」

「Loser……」

夏舞嘴裏喃喃這個英文詞彙，迷茫地看著前方，想起家裡的巨大變故，自己什麼也幫不上只會傻傻的哭，還有面對成功如謝一漫這樣的舞蹈新星，自己在她面前彷彿矮了一截，連還嘴的力氣都沒有，像個傻瓜一樣只會憤怒無奈悲傷。

可是就是最珍愛的舞蹈，夏舞也有那麼一絲絲的不確定了，腳底傳來的疼痛讓她有些莫名害怕，有一種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的強烈不安感，這種非常時期，她甚至不敢向別人求助，她有很多話悶在肚子里，但是她誰都不敢說。

「哦？說來聽聽。」

他們之間本來就是一個死局，本來就是平行線上的兩個人，過後能有那麼多交集，只是出於她內心的勇氣，而一旦她的勇氣消失殫盡，那麼他們之間，難逃死局。

讓他走向她，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顧西楚心情頗佳，朝夏舞擠眉弄眼，「是啊，老師都有點怕，還好會點防身術，做男人可不能像普希金那樣，被情敵殺死，怎麼說也要死在m•hｅｔubｏｏk•com•com女人的溫柔鄉里對不對？」

本來就已是驚弓之鳥，家裡的一個電話都能讓人膽戰心驚，這天排練，夏舞難免精神不集中，表現有些萎靡。

夏舞曾經那麼執著地想當被王子愛上的黑天鵝，一夢驚醒，卻始終只是白天鵝的命運。

「還跳芭蕾的呢，什麼水平……」

「哎，學妹，剛才那個旋轉你怎麼總比別人慢一拍？」

在別人的談笑聲中，兩人隔著馬路那麼寬的距離，無聲凝望彼此，她在這頭，他在那頭，他們誰都沒有邁開步子走向對方，就像那個深夜的海邊公路，她在路燈下凝望他，卻最終沒有勇氣再走過去。

下了樓，無意中看向大廳，見顧西楚正與謝一漫說話，他顯然也是剛下課，T恤牛仔褲，手插著兜對謝一漫笑著聳肩，跟她寒暄間還與經過的女生微笑招手，一貫的紳士做派。

偏頭沖夏舞調皮眨眼，「可是一想，好久沒對小天鵝放電，就跑過來了，沒想到把小天鵝嚇跑了。」

「有什麼可奇怪的，一漫這麼做自然有她的目的了……」

傷痛的舞只能自己獨自跳，夏舞望著映在窗上自己蒼白的臉，在心裏對自己說。

「對了，腳傷恢復得怎麼樣了？我今天才知道你被入選跳那支舞。」顧西楚漫不經心地問，夏舞的心瞬間一沉，她終於知道顧西楚專程來找她的原因。

這支現代舞的高潮部分需要舞者單腳旋轉三圈，然後一字跳躍，簡單的說，對腳部力量的要求非常高。

「羞羞羞。」夏舞朝顧西楚做鬼臉，隨即兩人默契對視，像是認識多年的老友，同時開懷大笑。

這一刻，顧西楚失神怔住，他想，這樣沒有雜質的微笑，是世上最難尋覓的東西，沒想到hｔｔｐs://ｗｗｗ•ｈｅtuｂｏok•com•cｏm卻在這樣微風撲面的普通下午，有些嘈雜的校門口，意外得到。

「你們好。」顧西楚禮貌頷首。

「原來如此，一漫厲害，想想也是啊，她才不把這種女人看在眼裡呢，她是誰啊？哈哈哈。」

怔忪間，她沒有注意到一輛熟悉的車子從她身前滑過，嚴冀坐在車中，窗外站台有些恍惚的女孩與他擦肩而過，他的表情冷淡平靜，甚至稱得上嚴肅，而他身旁的謝一漫嘴邊的那絲淡淡微笑，卻仿如春花般爛漫。

費了點腳力繞了大樓一圈，沒想到還是與顧西楚狹路相逢，他站在大樓拐角處沖夏舞綻放陽光般俊朗的笑，夏舞怔怔站住，心想，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她生活的對立面，他站在陽光下，順遂，想要的東西唾手可得，他的生活有過挫折嗎？

顧西楚有些懷疑地打量她，眼神甚至稱的上犀利，夏舞故作輕鬆地在他面前輕盈旋轉一圈，在紳士面前停下，手揚起又落下，做彎腰謝幕的動作，抬頭朝顧西楚精靈一笑，「看到了吧？鵝掌好好的。」

在夏舞人生最黑暗的時期，只有舞蹈是救贖。

兩人一路談笑風生，顧西楚要去不遠處的星巴克赴友人約，夏舞揶揄他準是赴佳人約，顧西楚聳聳肩也不否認，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校門口。

夏舞腳步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離開人流，朝邊上的偏門落寂走去。

他們的視線膠在了一起，儘管隔著距離，夏舞仍舊看到他眼裡的那片海，那片黑色曾經吸引她下墜，而今，她終於認輸。

「小天鵝不跟老師打招呼就飛走了，老師只好在湖邊等它飛回來。」顧西楚的語氣痞痞的，深邃的眼睛盈亮地看著夏舞。

天鵝湖的故事里，王子齊格弗里德與黑天鵝和圖書奧吉莉亞一見鍾情，白天鵝奧傑塔最終只能黯然離去，孤獨地在天鵝湖哀聲鳴唱。

她在風中笑著流下淚來。

「哈哈，那老師就算是答應了吧？」

然後不等顧西楚回答，她就急急轉身離開。

夏舞神情恍惚地站在傍晚時分的公交車站上，目光中沒有焦距，孤零零站在風裡，臉上流露出孩子一樣的受傷表情。

這一刻，夏舞對自己徹底懷疑。

「老師考試可要手下留情哦。」其中一個女孩子開口，精緻的妝容，就連笑容也精緻。

女孩們相攜離去，笑聲仍舊繞樑不肯離去，夏舞面無表情的坐在隔間馬桶上，神情麻木的看著自己的腳踝，看它高高腫起，像看不屬於自己身體的東西，她拿起紗布，一層層的緊緊包裹起來，就像她那顆受傷流血的心，她用紗布重重包起來，然後抹掉眼角的淚，推開門，走向無聲的戰場。

「我也求你別再讓我在補考名單里看到你。」顧西楚淡淡笑，這時候的他，又迅速回歸到老師的角色，淡漠的笑容拉開了距離。

她走到他面前，嘴邊是一絲靦腆的笑，輕輕的一聲「老師」，飄進了和暖的風裡。

出聲質問的是千金團成員之一郭雅琪，在場女孩們都看了過來，夏舞臉微微紅，擦著額頭的汗輕聲道歉，「對不起。」

「什麼？」

站在顧西楚對面的夏舞心不在焉地聽著邊上的談話，眼光隨意地掠向前方不遠處，看清人後，頓時愣住，在日光下不相信地眨眨眼，這才明白自己沒眼花。

謝一漫的話一遍遍的回蕩在她腦海，像是綿軟不起眼的針，一下一下扎中她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她一遍遍提醒自己不應該在乎，那全是一些刺|激人的話，可是內心深處夏舞明白，現代舞她跳得還不夠好，她確實和-圖-書還未達到顧西楚的高要求，至於愛情，她更是徹徹底底的失敗者，在嚴冀眼裡，她只是一個為愛瘋狂的年輕女孩而已。

每一個人都沒有權利將自己的痛楚強加到別人身上，即使天崩塌了，自己的世界顛覆了，痛苦快要將自己壓垮，也要一個人打落牙齒和血吞。

如果是在平時，這對於芭蕾舞者夏舞來說，毫無難度可言，她甚至可以輕鬆完成比這個難度高好幾級的動作，但是這是在她腳沒有受傷的時候，現在任何一次旋轉跳躍，對於她來說，都是一次心理和生理的煎熬，哪怕每一次都在心裏對自己說「夏舞你可以」，可當整個身體的重量全部集中於右腳腳底處，徹骨的痛讓她幾乎要腿軟跌倒，她咬牙挺住了，只有額上豆大的汗泄露了她的勉強。

不敢找家人，所有人都在克服從天堂到地獄的痛楚，告訴他們，無異於雪上加霜。也不敢找海洛，廖河的曲子得了金曲獎最佳新人獎，他們正甜蜜出遊巴黎，夏舞甚至沒有在電話里告訴海洛自己的家庭變故，她強打起精神，假裝開心地建議他們去看看普羅旺斯的薰衣草，在美麗的歐洲鄉村譜曲會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海洛高興的在電話里直說「對」。

隔天照例集合排練，早上出門時爸爸在餐桌上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夏舞猜測他有話要說，心裏不免揣度是什麼話。

「笨，那夏舞看上一漫男朋友了，懂了吧？」

生活總是偏袒勝利者的，贏家總是要衝上戰壕搖旗吶喊慶祝勝局，既然她夏舞無可奈何成為輸家，那麼就要遵從遊戲的規則，配合贏家，讓這場戲完美謝幕。

雖然與偶像只是最近才來往地密切一些，可是忙碌如他能這般關心微不足道的自己，夏舞冰涼的心，感到了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