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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吧,舞

作者:關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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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顧西楚的肺腑之言深深觸動了夏舞的靈魂,他為了她上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堂課。
夏舞越是追問,林茜越是吞吞吐吐,見到夏舞確實不肯就此放過她,才左右看看道,拉著夏舞:「學姐,我也只是知道個大概,也不一定是真的,你想知道的話,去學校里的茶吧說吧。」
「老師……」夏舞哽咽到說不出話來,內心的感動簡直要噴湧出來,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他的幫助。
這真是酣暢淋漓讓人捨不得眨眼錯過任何一個細節的演出!
可是轉念一想,又不覺得意外。
回去的路上夏舞的內心還在激蕩,她真切地感受到顧西楚的用心良苦,如果她是一朵本來已經乾枯的花,那麼顧西楚就是那個不放棄的園丁,澆水灌溉,給她濕潤的土壤,為她擋住炙熱的陽光,用滿腔的愛呵護她成長。
重新回到母校,看著校園裡一張張鮮活年輕的臉,一股滄海桑田泛上心頭。顧西楚特別安排了前面的位置,夏舞卻沒有過去,早早到了劇場,找了個角落的座位悄悄坐下。
「在哪?沒有來嗎?沒有看見你。」顧西楚的聲音有些沙沙的,今天找他說話的人肯定不少。
每次畢業演出,鬼才顧西楚都會推出顛覆之作,所以儘管它只能算是小範圍演出,但還是會吸引很多舞蹈界權威人士前來捧場。
夏舞追問:「林茜,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啊。」
如果今晚他還是閉口什麼也不說,那麼,就算他這樣一直站到天明,七月飛雪讓他成了雪人,夏舞也不打算再給他機會。
「哈,拽。」夏舞鼓掌,不禁揶揄:「小心碰到好學的人天天追著你問:老師那你教我啊教我啊。」
但夏舞記得他臉上的每個地方,他的眉上有道淺淺的疤痕,有些年頭了,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但這道疤並不會折損他的英俊,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人,夏舞喜歡他臉上的那處不完美。
夏舞喃喃:「你沒有的東西?」
他轉頭朝夏舞笑,在夜裡看不清表情,嗓音卻是低沉富有魔力的:「所以,知道嗎?我要謝謝你。」
顧西楚玩味一笑,滿足地吸了口煙,張狂的姿態展露在夏舞面前:「我就說,抽象藝術,說了你也不懂。」
畢業演出在萬眾期待中拉開帷幕,劇場里座無虛席,還有很多同學擠在過道上,青澀的面孔寫滿了對藝術以及偶像的熱愛。
在夏舞眼裡,此時的顧西楚不再是華麗的偶像,他那麼實實在在地在自己面前,用自己的經歷,耐心地開導迷途中的自己,此時此刻,他已經不再是偶像,而是她永遠的人生導師。
「這個……學姐……」
林茜嘴邊的話東繞西繞,吸了一口冷飲,最後才來了一句:「所以學姐,你別太當真。」
夏舞搖搖頭。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無非那些,我不想聽。」剛才還感性著的男人,一轉眼功夫,又耍起酷來。
「本來排練進展還算順利,顧老師雖然要求高,幾次推翻重來,那些學長學姐也沒什麼怨言。可是大概就是一個月前,顧老師突然減少了排練時間,派了助手過來,排練時間也非常亂,有時候是白天,有時候晚上,有幾個人個性比較乖張,不願意配合顧老師,顧老師發了好大一通火,把那幾個人撤下來了。」
今天的他們,就是昨天的自己。
「就這樣一直跳下去。」
籌備半年的演出最終不負眾望,十五分鐘的演出分成現實和夢境兩個部分,現實中的人類是一隻只在鋼筋森林里貓著腰走路的貓咪,而夢境里,貓咪直起腰開始用腳走路,這個時候,他們才是一個人,擁有人類的靈魂。演員們中在現實與夢境里不斷穿梭,表情時而迷惘時而麻木時而癲狂,前衛的肢體語言表現出了現實中的壓抑苦悶,以及夢境中的自由解脫,依託夢境,光怪陸離的舞蹈編排,紊亂大胆的服裝、雜亂無章卻不乏美感的臉部妝容,誇張的肢體語言,都變得理所當然,一種暢快|感在血液里奔騰不息。
正當她的心也在搖曳的時候,顧西楚真摯地看著她,語重心長起來:「一段寶貴的經歷,會是藝術生命里永不枯竭的靈感。」
顧西楚拋給夏舞一個暖洋洋的笑,瀟洒發動車子,摩托車馬達的轟隆聲怕是要鬧醒不少剛入睡的人們,夏舞目送那個俊帥的騎手消失m.hetubook•com.com在街角,默默地衷心道了一聲:「老師,謝謝你。」
「是啊,什麼演出只要貼上顧老師的標籤,準保火呢。」林茜也感慨,突然不經意地嘆了一句:「不過今年的畢業演出真是夠折騰的,真是難為顧老師了。」
內心深處,林茜對夏舞是佩服的,顧老師喜歡她看中她,並不是沒有道理吧?
「小天鵝,我問你,在你看來,一個出色的舞者最需要什麼品質?」
「我希望你重新跳舞,跳自己的步子,卻不走別人的路。」
夏舞這下就更加篤定了,老師可被勤奮的女學生纏住了,話說也是啊,就這樣一個放浪不羈的男人,心思野到九霄雲外去了,不用纏,還能怎麼捆住他的人,他的心?
夏舞很快隨著人潮離開劇院,剛走下階梯,肩膀被拍了一下,夏舞回頭,看見一個高挑白皙的女孩一臉欣喜,親昵地喚她:「學姐。」
顧西楚大概要的就是這種瘋了的感覺吧。
「今年也一樣,沒白來。」
轉身,步上通向家門口的長長的階梯,跨了幾步,下意識倦怠地抬頭看,不想,看到了路燈下熟悉的身影。
聽了林茜講述的一切,夏舞的心情就沒輕鬆過,像是有什麼堵在胸口悶悶的,現在聽到顧西楚的聲音,就越加不自在起來,沒什麼力氣地說:「我去了,大概坐的遠你沒看到,我現在在回家的車上呢。」
「走吧。」顧西楚站了起來,他似乎也覺得自己今晚太過感性,話說得有些多,面對眼眶紅紅的夏舞不好意思起來,酷酷地轉身要離去。
顧西楚背對著她,夏舞壞心地想:應該是樂在其中的表情吧。
顧西楚笑容僵了一下,手指點了點煙上的煙灰,之間火星隨風一陣明滅。
他悠然躺在沙灘上,望著烏壓壓的星空,那神情里的愜意,好像就坐在自家陽台上仰望星空。
因為那是夏舞,她有兩面之緣的學姐,當年的芭蕾新星,可是就是這樣柔弱的女孩子,當時卻不顧老師的反對,毅然地選擇放棄芭蕾跳現代舞,直至最後受傷退學。
如果有,為什麼不說?愛如果不說出來,她又怎麼知道?她又不會讀心術。
夏舞戰戰兢兢,也受寵若驚著。
夏舞點點頭,她約莫清楚是哪段時間,那段時間顧西楚的心情明顯不佳,大多數時候都是不苟言笑的,惹得她和白琪凡也是戰戰兢兢,生怕哪裡表現不佳惹得顧西楚拂袖離去。
是林茜,那個拍廣告的女孩。
夏舞深吸一口氣,果然和自己有關係。
夏舞一臉沉靜,只是問:「後來呢?排練順利嗎?」
「還說顧老師是想紅,說他雖然是世界級舞蹈演員,可在國內知名度還不夠響,所以……所以他去參加那種……沒……沒什麼檔次但受關注度高的比賽去了……」
顧西楚望向大海深處,犀利的眼神似乎要穿透黑夜,不答反問:「夏舞。」
兩個人就不說話了,默默看著海,各自想心事。
謝一漫在人才濟濟的歐洲舞蹈界只能算比較受關注的亞裔演員,所以今年她有意回國發展,已經有多個舞劇負責人向她拋去橄欖枝,不過看起來,她似乎很想把國內的處女作獻給顧西楚正在籌備的大型現代舞——被禁忌的遊戲。
林茜猛然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眼神也亂了起來,看了一眼夏舞后就低著頭咬了咬唇,暗自懊惱。
「嗯……總之當時大家的感情都有些受傷,顧老師又不是愛把時間花在解釋上的人,所以那段時間,聽學姐說,排練狀態很差,幾乎是一盤散沙,顧老師發了好大一通火。」
「學姐,我剛還以為自己眼花呢,不太相信是你,」林茜親熱地跟夏舞並肩走:「走近一看,哈,還真的是你。今天不排舞嗎?學姐你的比賽我可是場場看哦,感覺太棒了,那種跳舞的感覺,真的太帶勁了。」
顧西楚笑了一下,點燃了一根煙,火星在夜色里蹦了幾下,隨即隕滅。
「老師,你也說得太誇張了。」夏舞吶吶地應著,其實心裏也在彷徨,也許有一天她也會像顧西楚那樣,難以避免地步入職業生涯的低潮期,不禁也有些茫然。
「多謝支持了,我是來看畢業演出的。」夏舞溫文笑著:「以前讀書的時候,一到這個時間,最期待的就是這個很有顧老師個人特www.hetubook.com.com色的畢業演出了。」
海風吹過來,心裏有些發酸,夏舞突然靜靜問:「老師,為我做這麼多,還被人誤解,可是怎麼辦呢?我回報不了你什麼,我可能沒有辦法做到你期望的那樣好。」
夏舞聽著輕緩如歌的波濤聲,拂了拂長發,不解地問:「老師,今天的演出,為什麼你會把人比喻成貓呢?為什麼不是其他動物呢?比如狗,或者螞蟻,我是說,為什麼反而是貓呢?」
三年前顧西楚載著她末日狂奔的時候,她只能無助地抱著他的腰,既興奮又害怕,三年後她放開雙手瘋叫,這一回,她是斷翅后重新長出羽毛的鳥,一心飛得更高更遠。
既然無以為報,那麼,就如他所期望的,好好跳吧。
可是他心裏有她嗎?
謝一漫似乎比三年前更親和了一些,臉上的笑容明媚如花,笑容也比三年前多了點。
一邊還抬頭用亮晶晶的眸子看著顧西楚,感慨著:「老師,我很多年沒來海邊玩了你。」
夏舞忽然生氣起來,為什麼要將心交託給這樣一個溫吞的男人呢?年輕的時候或許很享受這種沉默的感覺,總覺得那是再浪漫不過的事,可是歲月是漫漫無邊的苦海,她已經被折騰得沒有氣力猜測下去。
這下輪到夏舞笑容僵住了,嗅到一股八卦的氣息,眼睛灼灼地盯著顧西楚問:「真的啊?是不是女的?漂亮嗎?」
夏舞深吸著空氣中躁動的因子,胸口起伏,她在內心裡對自己呼喊:是的,只有在舞台上放開手腳盡情跳舞,才能讓她感覺到自己活著呼吸著,老師說的對,她要穿著舞鞋,就這樣,一直這樣跳下去。
夏舞有些期待,顧西楚今年又會玩什麼花樣。
夏舞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晚上,她滿懷憧憬地等待與他的第一個約會,可等到的卻是無情的傷害,她沒有勇氣回頭多看一眼舞台上的幸福,刀割一般的難受。
夏舞有些恍惚,有些懷念。
他們是同樣的人。
她安靜下來了,在海邊替這個人悲傷著,顧西楚察覺到她難得的安靜,也不吵她,開了一段路,在海灘邊停了下來。
演出完畢,現場掌聲如雷貫耳,很多觀眾帶頭起立鼓掌,跟著所有觀眾都站了起來,內心激動無法宣洩,只好用拍紅了的手掌,表示對全體創作人員的真心讚美。
女孩巧笑倩然地嘻嘻離去,夏舞詫異之下也有些失笑,想偷親顧西楚的女孩子有許多,這還是她見到頭一個成功的。
在家休整了一天,爸爸心疼她最近太瘦,又是燉湯,又是雞鴨魚肉,犒勞她這段時間的辛苦。
參賽以後,這個女孩就發過來好幾個簡訊祝賀,甚至還為之前拍廣告時過於傲慢的態度道歉,因為這還算真誠的道歉,夏舞心裏面對這女孩的那些疙瘩也就煙消雲散了。
「那個……沒啦,真沒什麼啦。」
顧西楚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人有貓性,這話你就在沒人的海邊說說就得了,讓別人聽了,特別是那些記者,小心給你戴上個反人類的帽子。」
顧西楚興緻盎然地問夏舞,她歪頭想了想,鄭重答道:「我覺得……是堅持。」
這就是舞蹈的魔力。
這個晚上,偶像把自己的內心赤|裸裸地攤開在夏舞面前,才華橫溢如他,竟然自嘲是台榨汁機,對夏舞而言,這有多驚世駭俗就有多驚世駭俗。
「大家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後來……後來看了『舞出我的人生』第一輪比賽,才知道顧老師到電視台做編舞老師去了。」林茜有些猶豫地抬頭瞥了一眼夏舞,見她面色平靜,才大胆說下去:「這種情況歷屆都沒有發生過,大家私下裡,都覺得受到顧老師的輕視了,還說……」
「為什麼不是貓呢?貓有九條命,長壽的象徵,在這個世界,人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跟天抗爭,跟自然抗爭,說到底,只為了活下去,活得久一點,活得滋潤一些,」顧西楚轉頭沖夏舞明朗一笑:「你不覺得,光憑這一點,人就具有貓性嗎?」
「有幾個人會像你這樣傻乎乎跑來問我,老師,為什麼你把人比喻成貓啊?」顧西楚學著夏舞的腔調,逗得夏舞直樂,隨即正色道:「大多數觀眾看過激動一下就過去了,誰較真誰就輸了,我一句話就能堵死他。」
能夠重新跳舞,並且在舞台上大放異彩https://m•hetubook•com.com,最高興的莫過於家裡人了,每場比賽全家都會推掉所有的交際,到場幫夏舞吶喊助威,夏鑫眼尖,第一輪比賽結束就跑過來問夏舞:「姐,我看到那個送你回家的帥哥了,他到底誰啊?」
時間已近深夜十一點,夏舞在上坡階梯處下車,摘下頭盔的一霎那,她有了個決定。
他這人老那麼冷清,有一天他憋死了,誰給他做人工呼吸?
顧西楚打開了話匣子,話就多了起來,真看不出他也有滔滔不絕的時候,夏舞猜,這人當偶像當慣了,白天在人前扮演神一樣的角色,他身邊怕是沒有能讓他敞開心扉的人,他也憋著呢。
顧西楚大方伸出手來:「有哪個男人會拒絕這樣的問題。」
顧西楚倏地轉身,收起了嘴邊弔兒郎當的笑,星空下的表情難得嚴肅:「什麼都不要說,把你要說的,在舞台上跳出來給我看就好。」
「很順利呢,顧老師不在他們都起早貪黑的練,我去偷看了好幾回,都特別認真。」
她喜歡這種瘋狂!
今天整整一天,夏舞都被這種無以為報的情緒支配著,她從不想欠人什麼,小時候被父母老師寄予厚望,只好拚命拿優秀的成績回報大人的心血,可是現在她長大了,明白了,人生也有拼儘力氣卻一無所獲的時候,眼睜睜看著別人對自己好,她心裏很過意不去。
夏舞在邊上默默看著謝一漫長袖善舞地與來賓寒暄暢聊,觀眾席也因她的來臨而騷動,底下的學弟學妹們見到光鮮亮麗的明星學姐,紛紛拿起相機拍照,有大胆的男生甚至跑上貴賓席,希望能與她合影,謝一漫也微笑答應。
老師說的對,激|情就像愛情,是有保質期的。
「還說什麼?」夏舞啜了一口紅茶,平靜地抬頭問。
林茜也明白轉述的話語實在難聽,雖然不是自己在詆毀偶像,可是那種刻薄的話哪怕是轉述出口,也是心懷歉疚,只好用喝飲料的動作掩飾內心的不安。
「我說過,期望是個中性的東西,人最終會不會失望,就看你怎麼定義期望的大小,你知道我對你的期望是什麼嗎?」
端出老師的架子教訓完了,視線掉轉過來,嘴裏不屑地蹦出兩個字:「女人……」
夏舞腳步猛地停住,就這麼遙遙地與嚴冀對視,金色的燈光太過耀眼,他的背後是一團光暈,以致看不清他的臉。
「什麼話?」夏舞的眼睛瞪得老大。
海浪拍打著沙灘,就像愛人在耳鬢私語。
夏舞遲疑了一下,無奈笑道:「老師,你不怕緋聞啊?現在我可比你紅呢。」
夏舞有些懂了,點頭會意道:「也是,狗忠誠,可人太圓滑,螞蟻就更不用說了,所有行為完全出於本能,我都懷疑它有沒有大腦,」點點頭:「貓懶,愛睡覺,它也圓滑,知道怎麼取悅主人,它也會張牙舞爪,抓老鼠的時候孜孜不倦特別精明,就像人一樣,怕餓的時候會全力以赴活下去,某種程度上,人還真有些貓性。」
「你們女人總說,只有女人才有第六感這東西,男人也有啊,微弱一點而已。」
誰年少時不張狂呢?原來年輕女孩的傲慢,就如同原諒過去的自己。
她隱隱覺得這事多半與自己有些關係,每年這個時候,顧老師會推掉所有國內外的演出,全身心投入畢業演出的排練,可是今年卻不同,他電視台學校兩頭跑,夏舞這邊倒還好,他只需要應付她和白琪凡兩個人,學校這邊就難說了,看今天演出這仗勢,參演學生起碼有三十人,又都是年輕氣盛心思活絡的年輕人,還都是玩藝術的,不知道顧老師怎麼應付下來的。
夏舞也激動地鼓掌,這些年,顧西楚的作品一次比一次驚世駭俗,卻也一次比一次令人震撼,讓人內心久久無法平靜。
「之後,好像有幾個學長心情不好找了顧老師的助手喝酒,結果那個助手喝醉了,告訴他們,顧老師本來是拒絕電視台的邀請的,可是有一天突然打電話給電視台,說不去做評委,要去做編舞,而且……」林茜眼神閃爍地看著夏舞,最後鼓起勇氣道:「而且點名要做學姐你的編舞老師。」
「其實,這些事,我也是聽一個學姐說的,她被顧老師選進了這次的畢業演出,所以……那個,她知道的比較清楚,至於她有沒有亂說,我就不知道了。」
「也沒什麼和圖書了,」她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我只知道後來顧老師發現不對勁,有人老實招了,那天顧老師關了排練室的門,整整一小時后才出來,我那學姐只說顧老師沒生氣,特別平心氣和的一個小時,卻給他們上了畢業前最重要的一堂課,也許還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堂課。」
夏舞捏著飲料杯的手緊了緊,低垂眼帘不知道在想什麼,幾秒后,才低頭開口:「你繼續說。」
林茜支著手托下巴,露出小女孩一般迷惘的神色:「顧老師會說什麼呢?」
她真心的想給他一個感激的擁抱,無關愛情,無關風月,只與恩情有關。
「那不正好。老師正好借你大明星的風,好好紅一把。」顧西楚一派安然。
夏舞愣了一會,她在顧西楚眼裡看到他的認真,他沒有開玩笑,她在風中凝重點頭做下承諾,海風吹亂她的發,風中的白衣女孩,如明日即將綻放的花。
在家休整的第二天,母校大四學生畢業演出的日子,顧西楚打來電話,邀請夏舞來學校觀看演出,他為她留了視野不錯的位置。
她這幾年舞蹈事業算得上順風順水,一去英國,就結識了在藝術界頗有些能量的經紀人男友,成為某個知名舞台劇的第二女主角,因為新鮮的亞洲面孔,而被媒體追逐過一陣子。
「嗯?」
他應該是看到了。
顧西楚也在台下鼓掌,演員再次出來謝幕時,台上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突然捧著鮮花下台,走到台下顧西楚面前,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踮腳,給了措手不及的顧西楚一個香吻。
「你不聽我今晚怎麼睡得著?」夏舞在她身後抓狂喊:「你為我做了那麼多,總要讓我感謝你啊。」
「HI。」夏舞沖她和氣一笑:「好巧。」
顧西楚有份參与的演出根本不用擔心票房,《被禁忌的遊戲》尚在籌備階段就已經備受矚目,顧西楚夠大胆,這一次乾脆自己不擔任男主角,他和他的團隊完全走向幕後,因此男女主角的人選也就成為外界關注的焦點。
晚上真還去海邊吃海鮮大餐了,兩人累了一天,只顧著吃飯,沒講幾句話,吃完,顧西楚開著他拉風的摩托車帶夏舞兜風,夏舞緊張了一個月,到了後來乾脆瘋了,摘下頭盔,在空闊的海邊公路上,揚起雙手迎風又喊又叫,髮絲在晚風裡群魔亂舞,就像白天那支舞,他們都在用肢體表現人類被隱藏的狂性。
越是安靜就越讓人坐立不安,林茜已經張不了口,很有些後悔自己在當事人面前漏嘴,當初學姐透給她時語氣已經酸溜溜到極致,誰都想不到顧西楚老師能為一個女孩子用心到這種程度,顧西楚又是校園偶像,就連林茜都不能免俗地內心一酸。
顧西楚也喜歡!
「是有一個,頭都大了。」
說完,對著顧西楚俏皮地眨了眨右眼,含笑揮手說再見。
果然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過去的老師,甚至還有留校任教的同系同學,夏舞安靜地看著他們微笑寒暄,心裏惘然。
夏舞含糊應了一句,隨即轉移了話題。
如果嚴冀愛著她,心裏有她,那麼他現在,也很難受吧?
夏舞越加詫異:「謝我?」
能坦然地與英俊的老師擁抱,卻沒有勇氣走近他,只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解釋。
夏舞點頭,知道林茜沒說錯,從今天的演出水平來看,所有演員的精神都是飽滿昂揚的,一開始也許還有些生澀放不開手腳,到了後來就漸入佳境,所有人都沉浸其中,在音樂聲中癲狂起舞,那場面,簡直就是群魔亂舞。
夏舞脫下鞋,一把扔了,然後在沙灘上赤腳踩著細沙來來回回地跑,指了指一個地方,沒上沒下地招呼著:「老師你躺這,我把你埋了。」
顧西楚嗤笑一聲,掐了煙,拿出老師的威儀教訓起來:「夏舞,挪開你的狗鼻子,挖八卦找別人去。」
「小天鵝,你很幸運,擁有很多人不曾擁有的經歷,你註定,不會走尋常路。好好珍惜。」
說話間,還真的蹲下撈起一捧沙,然後五指一張,細滑的沙就從指間漏了出去,夏舞玩得不亦樂乎。
「老師……」夏舞急得跺腳,在後面喊他:「我話還沒說完呢。」
顧西楚對著她笑了笑,露出健康潔白的牙齒:「我對你的期望很簡單很簡單。」
兩人笑著擁抱,各自心頭都有一股溫情在靜靜流淌,夏舞調皮地和圖書湊到他耳邊說悄悄話:「老師,關於你是台榨汁機的事,你放心,我會替你保密的。」
夏舞怔怔著不說話,還在消化顧西楚的那些話,實在是有些費力。
夏舞怔了一下,轉頭看向林茜:「今年怎麼了?為什麼會難為顧老師?」
怕見到過去的老師,怕看到他們看著她時惋惜的目光,所以乾脆躲起來,打算悄悄地來,然後再悄悄地走。
她的腦海突然冒過一個人,她胡亂地想:這種瘋狂的事他肯定不會幹,他在什麼年紀把所有瘋狂的火苗都給掐滅了?他那麼安靜地壓抑著生活,會不會有一天被憋死?
林茜誠誠懇懇一番剖析,用心良苦地照顧夏舞的感受,象牙塔里的優秀女孩,卻把姿態放得如此低,夏舞有些錯愕,忙說:「林茜,你真的不必說這種話,也不用照顧到我的感受,我只是想聽到一些事實而已。」
「林茜,不要瞞我,告訴我,全部。」夏舞難得斬釘截鐵。
「是啊,要謝你,對我來說,看著你跳舞,就像看著過去的自己,年輕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只有向前沖的勁,」顧西楚望著星星嘆氣:「那可是段激|情燃燒的歲月啊,哪像現在,除了激|情,什麼都有了,成了另一種意義的窮人。」
她見夏舞眼神一黯,慌忙解釋道:「學姐,你別亂想,一開始誰都會誤解啦,包括我,我一開始也有些不屑,可是真的看了比賽以後,我心服口服了,也明白了,藝術沒有什麼專業不專業、高貴不高貴之分。我看到那些選手,他們出身各行各業,可是還有夢想還有激|情,他們完全不像我們這些人,為了各種目的跳舞,我們才是最需要檢討的。」
跟林茜道別,夏舞在校門口的馬路上打車,剛上車,顧西楚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夏舞托腮想,幾年過去,有人愛笑了,有人沉鬱了,時間真是有一雙能翻雲覆雨的魔手。
她笑盈盈望著顧西楚,他也是一路風塵,她大著膽子走上前:「老師,我能抱你一下嗎?」
「我的直覺就是,一旦你重新回到舞台,將會化蛹成蝶……懂我的意思嗎?同樣的動作,但你可以跳出別人跳不出的感覺。因為……你有我沒有的東西。」
「哦。」顧西楚在電話那頭漫不經心地應著,好像還在自言自語:「……都四點……小天鵝你下車等我一會,老師今天心情好,請你吃海鮮大餐。」
「你的答案是堅持……」顧西楚的眸子灼亮灼亮:「有意思。但我要告訴你,我的答案是激|情。事實證明,很多人堅持下來了,但也許只是出於習慣,但激|情呢?激|情這東西就像愛情,只有三個月的保鮮期,就算是最優秀的舞蹈演員,他也要時時提醒自己保持激|情和渴望,藝術沒有激|情,那就是死。」
「你繼續說吧。」
一定要快刀斬亂麻了,她在心裏做下了決定。
「是啊。」他用手枕著自己的頭:「我太順遂了,這是上天對我藝術生命的懲罰,就因為我太順遂了,我頂多明白什麼是孤獨,卻不懂什麼是痛苦無助,就因為不懂,我只好折騰,方方面面的折騰,那些孩子也不懂,他們跟著我折騰,還折騰地挺高興。可是我呢,折騰多了,自己倒沒感覺了,觀眾只需要新鮮的玩意,我就是個榨汁機,提供最新鮮的營養品,所以我是一台不錯的榨汁機,但我永遠也只能是一台榨汁機,不可能是別的其他的東西。」
正在這時,一道靚麗輕快的身影進入她的視線,剛步入劇場,就落落大方地與來賓打招呼攀談起來,笑容滿面無限風光,夏舞心一跳,是謝一漫。
謝一漫的野心是看得見的,她想當女主角。
夏舞嘟了嘟嘴巴,有些不服氣:「你都能編進舞里,為什麼我就不能說啦?」
夏舞玩夠了,也坐了下來,兩人在黑幽幽的海邊沙灘,用尋找光明的眼睛,望向無垠的大海深處。
「最難的時候都熬過去了,」她恬淡地望向窗外的藍天白雲,然後緩緩看向林茜,嘴角漾著一縷淡然出世的笑容:「這些話,又算得了什麼呢?除了自己,再沒有什麼再能傷害我了。」
顧西楚從來是個好人,是她心中的完美偶像,可是她從沒想過,會有一天他對自己這麼好,可能比對別人還好些。
「那就多玩玩吧。大海跑不了,只是你不肯來。」顧西楚一語道破天機,悠然地坐了下來,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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