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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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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三節

第一章

第三節

不知究竟是福是禍,她只有儘可能地辭讓:「多謝將軍,實在不敢勞煩將軍。」
他說無妨,「我賣個人情與國師,和你們不相干。」也用不著向府兵作交代,騎在馬上介紹自己,「某是三品雲麾將軍蕭朝都,若國師問起,你們好回話。礙於你們無過所,我須向國師求證,若國師認可則罷,否則數罪併罰,不只關押,還要流放。」
事到如今騎虎難下,曇奴和轉轉審度蓮燈臉色,見她不再推託,方揚鞭跟上了蕭朝都。
其實說來說去,他想打聽的還是國師。她突然覺得這位將軍有些可笑,簡直像個婦人一樣好奇心重。她搖了搖頭,「我們來長安謀生路,臨行家師才給了我那面牌子。我們長在大漠,對中原一無所知,只聽過一些關於國師的傳聞,了解的不比將軍多。」
那位將軍卻不然,寒著嗓子道:「牌子是死物,來路尚且存疑。國師不是想見就能見的,若你們妄圖對國師不利,到時候守軍項上人頭難保。這牌子先由本將代為保管,待事情查明了,再去太上神宮告罪不遲。」
宮奴啞然失笑,如今的世道學問越多越懂得掩飾,明明很尋常的字眼也弄得羞於啟齒。中原人太講究,不及西域成長的落落大方,想什麼就說什麼,反倒耿直可愛。
蓮燈原本猶豫要不要離開神宮,只是見曇奴和轉轉都沒有要走的意思,她把話又咽了回去。
蓮燈跟他穿過翠竹林,一間黑瓦紅柱的大木柞屋子就在眼前。那屋子建得大氣,屋檐深遠,鴟吻粗獷,沿路民居沒有這樣構造的。宮人拉開直欞門請她入內,垂手道:「娘子就在此間歇下,缺什麼只管派侲子來同我說。我叫盧慶,是神宮長史,專管零碎事體。來者是客,千萬不要拘禮。」一面說,一面俯身替她燃了一爐香,頷首示意,撫膝退了出去。
宮人忙擺手道:「慎勿妄言,翠微夫人是國師師妹,因救駕有功封隴西夫人。平時圖叫得順口,都稱她翠微夫人。夫人有旨意在身,暫且不在神宮內。待過兩日回來了,再為娘子引薦。」說著已經到了琥珀塢,他抬手指派,命侲子送曇奴和轉轉進去,和聲道,「二位且安頓,飯菜我再命人送到園裡來。」
夕陽下的神宮有層詭秘的色彩,飛檐翹角籠在裊裊香煙之後,半在塵世半入蓬萊。蓮燈對這裏的第一印象就是竹子多,和別處的枯黃蕭瑟不同,層層疊疊的竹葉在寒風裡搖曳,發出巨大的聲浪。殿宇建在無盡的竹林之後,雖稱作宮,更偏向于浮屠,是個陰陽參半的所在。彷彿晦暗中隱藏著一頭不知名的獸,隨時凶相畢露,準備將人一口吞噬。
曇奴回頭看蓮燈,大惑不解。蓮燈心裏卻明白,問題可能出在曇奴的那柄刀上。https://m.hetubook.com•com雖然刀鞘纏裹起來了,但內行相刀看刀身,金銀鈿裝刀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因此才會令這位將軍臨時改了主意。
蕭朝都負手看,國師精通奇門遁甲,人入其境,平常連宮門都難找到。這次倒是很順利,大約知道有人來訪,將那些術數撤了。他上前扣門,宮門開啟一道縫,一名宮人探身往外看,臉上表情漠然。
一整天費心費力,實在有點累了,放下包袱打算休息,剛坐到榻上,突然聽見外面有動靜。透過門上桃花紙往外看,朦朦朧朧看不真切。蓮燈屏息側耳,細碎的腳步聲到了台階上,踟躕徘徊,並不進屋裡來。又等了片刻,依然是這樣,她咬咬牙,提起金錯刀躍了出去。
奇怪這裏的鹿有靈性,簡直像人一樣。蓮燈跟隨至界口,記起盧慶的話,不敢再追趕,站在橋上惆悵地招了招手。它頓足搖頭,似乎對她很失望。
宮人遲遲看他一眼,話卻應得很乾脆,「閉關時間可長可短,尚且不敢斷定座上哪天出關。座上早就算到有遠客來訪,囑咐某仔細接待。客人一時不便,將軍容情,座上心中有數。」言罷一笑,「將軍也太謹慎了,既然國師認可,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一封過所而已,這點小事不足掛齒。」
宮人這才開門放他們進去,引入一處別館奉上茶湯,揖手道:「國師閉關不見客,但入關前吩咐某,凡持木牌到訪者,暫且安頓在宮內,待國師出關再作定奪。多謝將軍一路護送,將軍辛苦。」
她很驚訝,「給我的嗎?」扔了石子撲撲手,小心接過花,放在鼻前嗅嗅,一股清冷的香氣。那鹿見她喜歡,便小跑著轉圈,蹄子在青磚上篤篤敲擊,一縱一跳前行,走了一程頓下來望她。她不明白它的意思,遲疑追了兩步,它又把她往木橋那頭引,甚至擔心她沒有跟上,中途會停下等她。
宮人對掖著兩手,白胖的臉上笑容可掬,「時候不早了,三位娘子隨我去住處吧!再過三五日,國師應當出關了。」門上侲子挑了燈籠來引路,他比手說請,「神宮常年沒有外客,國師閉關前囑託,請阿菩高徒居琳琅界,陪同前來的住琥珀塢。」
太上神宮有國師徒眾及侲子,但守護門庭,負責洒掃的一般都是宮中派遣的成年黃門,這類人應對官場,有他們四兩撥千斤的竅門。蕭朝都聽后只得頷首:「既送到神宮來,一切聽國師意思。」多留無益,起身抖抖袍角辭了出去。
宮人笑了笑,「因為他是國師。」看出她們不情願分開,也不在意,只道,「三位沒有過所,出了神禾原舉步維艱。敦煌距離長安三千多里,一路上舟車勞頓,還是先安住下來,再圖後計吧!和圖書
自報家門是沒有用的,除了今上,國師不接受任何不請自來的到訪。蕭朝都將木牌遞過去,「這三人有信物,求見國師。」
她鬆了口氣,低頭看,這裏的鹿是豢養的,所以不怕人。見她闖出來,只是瞪著無辜的大眼睛看她,也不走遠。她試著摸了摸它的腦袋,它昂起頭,反轉脖子蹭她的手,無邪的樣子非常討人喜歡。
她把盧慶的警告拋在腦後,踏著被露水浸濕的草地過去,漸漸近了,就在前面。走在半道上細想,不知道尋見了又能怎麼樣,大概只為打聽曲子的名字吧!
曇奴拼殺起來不留餘地,大漠上的人,一旦結交肝膽相照,在她看來自己的命是蓮燈救的,她隨時做好了為報恩犧牲的準備,因此招招勢如雷霆。
這梅花鹿身上的花紋不像其他鹿那樣密集,疏疏朗朗的,間或飄過來一兩朵雲頭。頭上犄角才長出寸許長,沒有學會成年雄鹿耀武揚威的氣勢。蓮燈和它對視,它有很漂亮的眼睛,眼裡波光瀲灧,讓她想起月牙泉的湖水。她再想伸手觸摸它,它靈巧地一縱,躲開了。蓮燈悵然看著它走進黑暗裡,忽然有點想念王阿菩,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一個人寂寞得太久,會不會變得又傻又遲鈍。她撿起塊石子,在青磚上胡亂劃了兩筆,抬頭看,那鹿又出現了,嘴裏叼了枝花,慢吞吞朝她走過來。
蕭朝都沉了嘴角,「那國師呢?你既然來拜訪他,應當是知根底的。」
長安到神禾原有段距離,策馬需花上一個時辰,遠遠看見宮牆輪廓,已經將近日暮時分。
也許是以前殘存的記憶吧!她阿耶鎮守安西,畢竟還是中原人。但凡讀過書的,骨子裡總有割不斷的旖旎和鄉愁,家裡的布置一定和西域人不同。比方燃香、養花,精緻到一把香爐一個碟盞,遵從中原約定俗成的審美。
她說還好,「剛開始騎不慣馬,坐得屁股疼。」
一路上三個人互相照應同榻而眠,突然要分作兩處,實在不太習慣。可是客隨主便,不能要求什麼,不過腳下略緩,蓮燈問:「國師知道我們的來歷?」
轉轉咦了聲,「神宮裡有夫人?國師可以娶親么?」
轉轉曾和她們說起人群里曇花一現的小郎君,用上了很美的字眼來形容。蓮燈以前不懂,也不相信世上有這樣的男子。有一回她偷溜進城,聽龜茲樂師唱過,說女人是清流,男人是濁泉。西域男人滿臉大鬍子,連五官都看不清,還談什麼美醜。她一度覺得歌詞很可信,現在卻懷疑起來,因為眼前這人實在好看得難以描述。他有頎長的身形、白凈的皮膚。他的手指修長,每一次按壓笛孔都是一副如詩畫卷。跳動的火光暈染他的臉,銀鉤在眉,星辰在眼。
不知www.hetubook.com.com道他是誰,也許是國師的徒眾,大晚上吹笛子,長安人果然好興緻。蓮燈心裏思忖著,笛聲卻嘎然而止了。再細看,巨石上空蕩蕩的,吹笛人憑空消失了。
蓮燈初來乍到,站在這考究的屋子裡有些無所適從。在敦煌的時候不是住洞窟就是幕天席地,到了這裏才體會到中原人無處不在的精細。她靜靜四顧,看見銅鏡前的白瓷碟子里有清水養著的九里香和天竺果,紅白交錯的色彩撞進眼裡,忽然心頭一震,莫名覺得似曾相識。可是再細想,又是茫然一片,沒有頭緒。
太上神宮不在都城內,位於長安東南神禾原。神禾原古來就是福地,諸峰竟秀,四時清流不斷,曾是皇親韋氏發源的地方。後來聖上在龍首原建造大明宮,因仰仗國師,于神禾原建太上神宮以奉養。國師不同於平常人,在中原人眼裡是類似於神明一樣的存在。太宗曾說「國師在則天下安」,對於大曆王朝的統治者來說,國師更是心頭明燈。只是這樣聲名顯赫的人不喜浮華,一年中有大半時間在閉關。因為太神秘,引發蕭朝都的興趣,所以才想藉此機會窺得國師真面目。
她又看見那頭鹿,在她前面奔跑,很快隱入竹林里。她藉著錯落的守夜燈一路向前,越近,聽那笛聲越震心。燈光幽暗,照出一座九層寶塔,寶塔遺世獨立,和周邊布局格格不入。長安的大型建築都有很高的夯土層,她沒有走正門,藉由邊緣的竹子從側面攀上去,及到上部,眼前豁然開朗。空曠的平台四圍燃著燈,一塊巨石上坐著個衣袂飄飄的人,這樣冷的天氣穿得非常單薄,有風吹過來,吹起烏髮和潔白的廣袖,恍如謫仙。
那將軍遇上了對手,一面喝令旁人不許插手,一面與曇奴纏鬥。他起先是不提防,也沒有料到一個女人有那麼凌厲的手段,一時大意了。待後來全力以赴,曇奴在力量上難以抗衡,漸漸露出頹勢。但敗也敗得不難看,徒手不行就拔刀。刀鋒的浪紋寒光四溢,直向對方面門劈了過去。
蓮燈拱了拱手,「將軍親自相送,我等感激不盡。只是家師離群索居久矣,過去的事從來不和我提起,因此他的情況,我不得而知。」
宮人同她搭訕,「娘子路上很辛苦吧?」
能做將軍的必然不是等閑之輩,他還是截住了曇奴的攻勢,扣著她的手腕瞥了眼,笑道:「好俊的身手,今日不便,待他日再討教。你們先前不是說要去太上神宮么,我送你們一程。」
蓮燈略通音律,聽曲調不是龜茲樂。自從被王阿菩救活,雖然想不起以前的事,卻每每有靈光一現的時候。她在十三歲前應該受過不少的熏陶,所以對中原文化有無限的嚮往。站在冷風裡傾聽,笛聲無喜無悲,和圖書彷彿出世一般。好的曲子能勾人魂魄,她循聲而去,細細辨認方位,是從琳琅界東南傳來的,但願不太遠。
宮人領她們各尋去處,神宮的邊邊角角都是殊景,花草侍弄得異常蔥鬱。宮人邊走邊道:「琳琅界與琥珀塢相距不遠,也就幾十步距離,往來很方便。不過有句話要知會三位,盡量不要四處走動。神宮是國師道場,很多地方布了陣,要是不小心誤入,轉一天都出不來。」他復笑了笑,「我初來神宮時就吃過這樣的虧,國師的神鹿要餵食,有一天發現走丟了一頭,四處尋找,沒想到入了陣,就再也尋不到出路了。幸好那時有翠微夫人,才將我解救出來。」
既然有神宮的信物,必定與太上神宮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蕭朝都轉頭看那位年輕女郎,三人之中她最冷靜自持。同行的另兩個,一個冒失一個略有風塵味,領頭的定是她。他減慢了速度,揚聲問她,「給你牌子的是何許人?姓什麼叫什麼,家住哪裡?」
獨自跑到大漠畫壁畫,大多是為了避世。蓮燈不知道王阿菩的來歷,他自己沒有主動透露,她也沒有問過他。便垂眼道,「遺失過所是我們的疏漏,和家師無關。將軍追問他,恕我無可奉告。」
橋堍的桅杆上弔著燈籠,蓮燈環顧四周,一切如常,那麼聲響是這鹿弄出來的吧!
這麼想來就沒什麼可奇怪的了,她很快釋然,到鏡前照了照,雖然一直在路上,臉色相比之前還略好些,大概中原的水土更養人。梳妝匣里有漂亮的犀角梳子,成套的。她揀了一把梳頭,看見長安貴婦把頭髮盤得驚心,自己打趣綰起來,比劃一下,覺得很可笑,便放棄了。
轉轉和曇奴很高興,在外漂泊好幾個月,終於到了目的地,又恰好是人間仙境一樣的地方,滿意程度不消細說。
蕭朝都知道從她口中探不到任何消息,便緘默下來不再說話了。
這麼一說也確實是,要是又落入那位姓蕭的將軍手裡,恐怕沒有那麼容易脫身了。
蓮燈放下防備坐在台階上,把刀擱在一旁,專心致志逗弄它。想起身上有炒豆子,解開荷包倒在掌心喂它。這鹿嗅了嗅,大概不合胃口,沒有賞臉。蓮燈托著兩手追問:「不喜歡嗎?真的不喜歡?豆子很好吃……」它沒有搭理她,把頭偏向另一邊。蓮燈遺憾地收回來,鹿不走,她就抱著膝頭怔怔看它。寒冷的夜裡一人一鹿相伴,也有種慰心的感覺。
長安十月已經很冷了,雖然沒有下雪,卻呵氣成雲。蓮燈一直很怕冷,敦煌入冬前她會儲備好足夠的乾柴,只要有火烤,絕不考慮曬太陽。這裏的冬天比敦煌冷得多,在外停留久了,手腳有點發僵。正打算回屋裡去,忽然聽見風裡送來一陣笛聲,清脆婉轉,似乎就在不遠處和*圖*書
曇奴哪裡容得他戲弄,縱身向木牌奪去,「要抓就抓我,信物還她,放她去找國師。」
木牌落進他手裡,他翻來覆去看,沒有要交還的意思。蓮燈也沉得住氣,兩眼只管盯著,語調依舊從容,「還請將軍行個方便。」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怎麼能說沒就沒了?她左右觀望,不見蹤影。風吹過竹林,震起竹浪一片。翠竹頂端稠密的枝葉間隱約有銀鈴叮噹作響,她抬頭看,愕然發現一根細如筷子的竹梢上停著那個吹笛的男子,因為站得高,以一種悲天憫人的角度俯視著她。
有時候做事很難樣樣說出條理來,僅僅因為不由自主。
轉轉她們並不像蓮燈一樣心思重,愉快地揮揮手,跟著侲子去了。宮奴復挑燈往前引,正是日夜交接的當口,天地間瀰漫了濃重的深藍,庭院和樹木的輪廓鑲上了一圈黑邊,勉強能看清周圍布局。琳琅界和琥珀塢不同,溪水環繞,有木橋渡之。這裏沒有院牆,放眼都是怪石,擺得很有野趣。敦煌黃沙漫天,蓮燈沒有見過這樣靈巧的江南式布局,人在其中,覺得心曠神怡。
蕭朝都知道這是委婉的逐客,嘴裏虛應著,一面四下環顧。這宮裡的一磚一瓦都有玄妙,時值仲冬,四野草木凋零,唯有太上神宮內芳菲正盛。國師喜歡鹿,奇石間偶見跳脫的身影,淙淙流水伴著呦呦鹿鳴,倒像誤入了世外桃源。他向來對國師的一切持懷疑態度,可是進了他的道場,看見這與時令有違的景象不得不佩服,即便他是個術士,也是個比較成功的術士。
如果說西域人生得粗獷,那麼今天遇見的蕭朝都算得上中原人里俊俏的,可是同這個人比起來,依舊有很大懸殊。曲子心平氣和,人也如其樂,澄澈得彷彿不屬於這十丈紅塵。蓮燈很納罕,心裏掀起了一點微瀾,原本注意力在笛聲上,見了人卻什麼都忘了。
倒是個頗有性格的人,蕭朝都牽唇一笑,「送你們來神宮,並不表示過所的事不予追究了。既然有牽連,問清原委是我的職責。」
「國師何時能出關?」他擱下茶盞說,「某在街市上巡檢,恰巧遇見這三人。她們從敦煌來,身上沒有過所,原本應該拘押的,但她們提起太上神宮,礙於國師情面,特送來請國師處置。」
兩人對壘,曇奴不落下風,蓮燈便沒有相幫。然而打鬥果然引發了混亂,府兵振臂高呼,不遠處一隊巡城禁軍應聲而至。蓮燈將轉轉護在身後,拔出金錯刀橫于胸前,不願意束手就擒,勢必要戰個驚天動地了。
原本以為有人,可是出門看,只有一頭鹿在屋前。
「噯,真不錯。」轉轉低頭輕聲道,「以前在北里,連吸口氣都有銅臭味,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踏上神禾原。要是有機會見一見國師,就不虛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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