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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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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節

第八章

第二節

放舟帶她回到雲頭觀,照他的話說不能躲,越躲越證明心虛。她也做好了準備,萬一金吾衛來查,只要能堅持住,也許有希望糊弄過去。
「那麼觀主是……」
放舟道無妨,「和達官貴人們在一起,最壞無非是這樣。等天亮我派人去打探,說不定還在齊王府。」
曇奴在一旁目瞪口呆,剛才的一切想起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倒了一杯水遞過去,小聲道:「觀主辛苦。」
弗居做出怯怯的樣子,那身段和說話的聲氣與蓮燈不同,自成一派。輕挪著步子下台階,對司直肅了肅道:「回侍官的話,正是奴家。」
曇奴在門前等著他們,探首道:「我進去照顧她吧,萬一她要喝水呢。」
可是心裏有再多疑慮都不能一直追問,有時候笨一點反倒明哲保身。不管他們暗中有什麼打算,目下她最擔心的是蓮燈,便問弗居她的傷勢會不會傷及經脈,弗居道:「皮肉傷罷了,將養幾天慢慢就會好的。不過今天的事鬧得有點大,明日長安城中就要開始大肆搜捕,想要再動李行簡,幾乎是不可能了。」
進門的時候曇奴正在屋裡打轉,她現在不能幫上忙,她們今晚的成敗未可知,她除了擔心無計可施。果然預感有時候真的很准,蓮燈回來時受了重傷,春官把她抱進來,她的四肢沒法自行搬動,但因為易了容,臉色卻是如常的。
她睜不開眼,只知道被安置下來,連側躺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不能,只得趴著。弗居在旁嘆息,「座上見了不知什麼感想,他還沒出關么?今天這事他知不知道?」
曇奴也正為這事心焦,蓮燈受了這麼重的傷,轉轉又下落不明,更是雪上加霜。平時她就算荒唐,從不會夜不歸宿,如今又是跟著一個男人出去,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怎麼得了!
弗居看了蓮燈的傷勢沒有問原委,立刻回卧房找藥箱來,處理起傷口也是麻利異常,邊上藥邊道:「這間屋子不能住了,進密室,先在裏面躲兩天再說。」
弗居期期艾艾道:「請侍官明鑒,奴不是樂坊的人,只因我家娘子和坊主有交情,奴才跟隨娘子進樂坊的。既然家主自去了,奴須早早回觀里,待家主回來了還要侍奉的。」
也虧得刺殺李行簡時蓮燈帶著面具,那個挑燈小廝見了本尊根本認不出來,既然身份確認無誤,最後便是驗傷。刺客中了一刀,如果她背上沒有刀傷,那麼嫌疑便可洗清了。
曇奴大驚,見她側過頭對她一笑,豎起一根手指貼在唇上,示意她噤聲。
他推窗看天上星斗,「約莫還有一個時辰。」
他們喁喁低語,一面說一面往外去了。
放舟蹲在她榻前看她,「當真糊塗了,連人都不認識了。」也不同她計較,問她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大理寺是辦案的牙門,捉拿嫌犯時不講究風度,進了山門https://m.hetubook.com.com大喊大叫,把觀里的大小女冠全喚了起來。領頭的司直擎著火把左右觀望,問觀主何在。經主四下尋找沒有看見弗居身影,便道:「觀主想是夜遊還沒回來。」
她不出聲,只是不想讓他們擔心罷了。蓮燈腹誹著,神志有點恍惚,然後感覺放舟背起她,快步跟著弗居進了一條幽暗的過道。
曇奴急得落淚,「別管她了,她很機靈,不會有事的。你現在且顧你自己吧,這是怎麼了?」
弗居無可奈何,接了銀針聽他介紹今晚的事情經過,然後撩著頭髮回房了。沒過多久大理寺並李府的人到了山門上,曇奴想起放舟還在這裏,想提醒他迴避,誰知他早就不見了。然後房裡出來一個人,穿著弗居剛才的禪衣,臉卻儼然是蓮燈的臉。
蓮燈傷在背上,放舟不方便直視,便問弗居要不要緊。弗居讓曇奴扶起她,一圈一圈給她纏上了紗帶,隨口應道:「她哼都不哼一聲,肯定忍得住,死不了的。」
大理寺帶了專門的女醫隨行,請她入內查看,把邊邊角角都摸透了,退出來說沒有差池,司直這才揮了揮手,帶著人馬離開了雲頭觀。
「現在不宜挪動……」
那司直仔細打量她兩眼,見小女郎生得面貌姣好,又是那樣嬌滴滴模樣,嗓門頓時放輕了些。不過該例行的盤查還是一樣都不能差的,命李府的人和樂坊坊主來認人,確定都和圖書沒有疑義了才道:「你是何時出李府的?你家女郎何在?李府上有刺客行刺你可知道?」
蓮燈搖了搖頭,「天亮了沒有?」
這下曇奴怔住了,她原以為她是巫女之類的,沒想到居然和放舟平級。其實什麼品階倒不是最重要的,她只是覺得太上神宮某些地方太奇怪,十分解釋不通。弗居既然是中官,那她隱藏在雲頭觀做女道又是為什麼?
曇奴很好奇,小心翼翼道:「觀主的易容術……令人嘆為觀止。」
曇奴怔怔看著她,她站在檐下,表情平靜眉目清朗,莫說月色里,就是青天白日也看不出破綻。所以這才是真正的易容,可以隨心所欲變成想變的那張臉。太上神宮精於此道,弗居應當是神宮的人,而且看樣子地位還不低。
待他們走遠了弗居忙回屋裡,手忙腳亂摸索著從後頸拔出幾支銀針,再抬頭時恢復了原來的容貌,只是像打過一場惡仗似的,額角鼻尖沁出汗,坐在杌子上,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弗居剛睡下,聽他一喊披頭散髮過來了,曇奴這才知道他們是相識的。奇怪像落進一個陷阱里一樣,雖然他們沒有做任何傷害她們的事,可是為什麼有種很蹊蹺的感覺?
弗居道:「家主隨齊王出遊,到現在還沒回來。家主臨走吩咐奴,說不必奴跟著,命奴先回觀里來。奴離開中丞宅邸的時候一切如常,並不知道李宅內發生了什麼。」
「怪我無用,現在只能幹著急。m•hetubook.com.com」曇奴忡忡道,「這個活祖宗,好手好腳為什麼不自己回來?是不是遇上了麻煩,或者被齊王扣下做小妾了?真急死人。」
弗居揉著臉笑了笑,「這種易容術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用差了五官錯位,連你阿娘都認不出你來。而且很疼,比上刑還疼,可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好本事。」
弗居喝了水略坐了會兒,然後到鏡前左右比照,萬分慶幸地感嘆,「還好鼻子沒有移位,眼睛也沒有變小……」
曇奴慌忙上前迎接,蓮燈微微睜開眼看了看,「轉轉呢?還沒回來么?」
那廂蓮燈疼得大氣不敢喘,睡了一會兒到底醒了,睜開眼見一個人背身站著,看樣子像國師。
曇奴看得很開,無論如何活著要緊,能不能報仇都是后話。大不了回敦煌去,宰了高筠和張不疑已經是賺的了,剩下一個李行簡暫時動不了,等三五年之後未必沒有轉機。
司直皺了眉頭作勢呵斥,「你如何不隨樂坊一道出府?為什麼一個人先離開?」
放舟道:「傳了消息回去,盧慶會回稟的。明天看吧,說不定一早就來了,或者會把人接回神宮。」
曇奴懸著的心漸漸放下來,弗居不愧見多識廣,她可以把自己沒有參与的事編得頭頭是道,不管那些大理寺的人怎麼斷,在她看來是不會有大問題了。
她綿長嗯了聲,扒著枕頭勻了很久的氣,又問曇奴,「轉轉回來沒有?」
弗居不以為然地一擺手,「不是你們遲hetubook.com.com鈍,是我偽裝得好。這長安城裡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就是喜歡市井,國師也不勉強我。我在城裡生活好多年了,一直沒有回神宮。」
曇奴問了一半停頓下來,料想她應該不會說的,誰知她並不在意,攬著銅鏡道:「我們相識也有一個多月了,我和轉轉又是情同姐妹。其實告訴你們也沒什麼,司天監有五官,春夏秋冬中,我是中官靈台郎。」
曇奴掖著手囁嚅:「我們先前一直不知道觀主的身份,觀主還為我解毒,如今想起來是我們太遲鈍了。」
他來了么?不知怎麼,蓮燈有點高興,她用力抬起頭喚他,他轉過身來,可惜並不是國師,是放舟。
曇奴惶惶不知如何應對,放舟從袖子里掏出幾支銀針遞給弗居,「你清閑得夠久了,干點正經的吧!事情辦妥了,座上會誇獎你的。」
放舟抬了抬手,「你且稍安勿躁,再過一盞茶大理寺的人就到了。」
雲頭觀在長安城裡不算籍籍無名,觀主私生活混亂也已經無人不知,所以那些凶神惡煞的衙役倒不顯得多難理解,只道:「這樣眷戀紅塵還從什麼道!夜遊?火燒了眉毛還有興緻胡亂走動。」言罷看見廊下站著人,揚聲道,「今日是誰隨樂坊進了御史中丞別院,上前來,某有話要問。」
她張不開嘴,唯覺得又痛又累。放舟替她揭開面具,面具底下那張臉上布滿了汗水。他沉了嘴角,看樣子硬熬是熬不過的,回身推門出去,直著嗓子叫了兩聲弗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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