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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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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三節

第八章

第三節

可是這綿綿的嗚嗚聲實在讓人受不了,她對曇奴使個眼色,「你帶她回房去吧,好好勸勸她。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
可是剛邁出密室,迎面遇上了晚歸的轉轉。奇得很,她見了他躑躅不前,滿臉心虛的模樣。放舟納罕,負手道:「現在才回來?她們很擔心你……」話音才落,她捂住了嘴快步與他錯身而過,他頓在那裡,搖了搖頭,迎著朝霞躍過了院牆。
她的滿腔怒氣無處發泄,人鑽進了牛角尖,隨時會跳起來再戰似的。曇奴忙安撫她,「無論如何先養好身體,你聽我的,近期內想殺他是不能夠了,你稍安勿躁,待事情涼一涼,過了這股熱勁再說。」
她掙紮起來,他站得離她不遠,她奮力拽到他的袍角,痛得兩眼昏花,邊喘邊道:「國師能不能告訴我實情,究竟害我阿耶的是誰?除了李行簡是不是還有定王?」
密室里靜下來,她開始反思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曇奴中毒,到現在的轉轉失身,都是因她而起。她心裏覺得愧疚,百般的難受,伏在枕上哭起來。哭了半截髮現有腳步聲,她費力地別過臉看,一小簇陽光照在門前的青磚上,光柱里細細的粉塵懸浮著,一個穿著春錦長衣的人從外面踏了進來,一手捂著口鼻,眼睛里滿是嫌棄。
他彎下腰搬動她,讓她舒舒稱稱趴在那裡,然後提著袍子很勉強地在榻沿坐下。國師覺得這次自己犧牲很大,今天剛換的新衣裳可能要弄髒了,本來嫌這裏不夠雅緻,不過看她的可憐樣子也只好將就了。翹著兩根指頭捋開她的頭髮,正打算掀被,沒想到她居然反對,哎了聲道:「還是請弗居來吧!」
他仰著脖子哂m.hetubook.com•com笑,「本座救你的命,你卻想同本座兩清,難道你以為看見你血肉模糊的後背,本座能多長塊肉么?天下怎會有這樣厚顏無恥之人!」
蓮燈被她哭得頭都疼了,她們關注的重點永遠不在一條線上。轉轉重情,彷彿沒有了愛和被愛就活不下去。她不是,她要盤算的是怎麼從谷底爬上去,怎麼扳回一城來。
「住的什麼地方,九色的窩棚都比這裏好……聽說有人思念本座,本座今日無事,特屈尊來看看。」
曇奴一臉茫然,「你要說就說明白,齊王是皇帝的兒子嗎?你把皇帝的兒子殺了?」
所謂不好的事,在她心裏大概就屬於當初薩保那種霸王硬上弓。誰知轉轉哭得更凶了,曇奴的手已經蓋不住她的悲傷,她哭了很久,哭到蓮燈和曇奴都對她無可奈何時,她自覺無趣停了下來,抽抽搭搭道:「昨晚我喝了點酒,酒後……失德,把齊王……那什麼了。」
曇奴嚇得一屁股坐在杌子上喘大氣,定了半天的神才道:「你是怎麼回來的?幹了這樣的事,齊王能放過你嗎?」
轉轉立刻驚恐萬狀,「我才不要進王府,再說我有喜歡的人了……」想了想復哭起來,「剛才遇見春官我都沒臉見他了,我如今這算怎麼回事呢,好好的沾染了別人,我和他再也沒有未來可言了。」
曇奴果真上去把她的哭聲按在了掌心裏,蓮燈的聲音這時候才能蓋過她,問她怎麼回事,「你為什麼徹夜不歸?是不是遇見不好的事了?」
蓮燈從這件事想到了自己,看來闖了禍之後逃跑是她們這類人的共性。她還好一點,不過是看見國師洗澡,轉轉太惡m.hetubook.com.com劣了,她直接把人玷污了。這下子可好,屋漏偏逢連夜雨,該當是一劫。
她一眨眼就是千般想頭,恨過了一陣又滿是失望,「也許再也殺不了他了,我想回敦煌了。」
他皺了皺眉不悅,「弗居沾花惹草的手難道比本座乾淨?真是不識抬舉,這天底下幾個人能有你這樣福氣,你還挑三揀四,分明是想惹本座生氣!」
國師嗯了聲,掖著兩袖感嘆,「其實皇族的聯姻說起來真亂,今上和定王都是太宗手上下來的,結果兄弟娶了姑侄。所幸定王遠在關外不得回中原,否則一家聚首,誰該給誰施禮,誰又該給誰磕頭呢?」
曇奴這才反應過來,忙道是,「明明吃虧的是你,你為什麼要躲?照理說應該讓他負責,把你娶回王府才對。」
轉轉臉紅到了耳朵根,絞著手指說不是,「昨天我是想藉著齊王的名頭趕快離開李宅的,可是你們知道,這種有權有勢的人不那麼好打發。他盛意邀我隨他遊船,昨天又是上元,到處花燈歌舞……當時夜有些深了,我一時把持不住,把齊王給……姦淫了。」
她聽了艱難地看他,「阿兄有辦法嗎?」
蓮燈遲疑了下,「碎葉城的定王?」
她伏在那裡嘆息,越是痛,腦子越清明。人都有惰性,一旦萌生了退意,心境就懈怠下來。她也細想過,如果李行簡暫時解決不掉,她一定要再探盧慶的話,究竟他說的捨近求遠指的是什麼。
放舟有些驚訝,「你們交情有這麼好么?怎見得國師願意來看你?」轉頭見曇奴還在,壓低了聲在她耳邊道,「你念著國師做什麼?別忘了我們是有婚約的,還敢在我跟前提別的男人,這是不守婦和*圖*書道你懂不懂?」
她想見國師,他也樂得成全,「天亮我回神宮一趟,把夜裡發生的事向座上稟告,順便替你傳個話,見不見你看他的意思。」轉頭望外面,透過窄窄的一道窗,看見東邊的天幕上浮起蟹殼青來,他操勞了一夜,也覺得有點倦了。打個呵欠伸了伸懶腰,「好好養息,我回去了,等你好些了再來看你。如今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我看得揪心。」邊說邊邁著方步,搖搖晃晃往過道那邊去了。
放舟卻道:「未必殺不了,只看什麼人動手罷了。你學藝不精辦不到,換個人,探囊取物一般。」
轉轉是哭著進門的,把蓮燈和曇奴嚇了一跳。再三問她怎麼了,似乎蓮燈的失敗和受傷只佔了她眼淚的很小一部分,還有一大部分很難描述。蓮燈急得沒法,又不能起身,對曇奴道:「捂住她的嘴,別嚎了。」
她忙說不是,「李行簡府上有幾個高手,拳腳功夫不在神宮徒眾之下。後來那個廝兒叫起來,又引了二三十人,我就有點招架不住了。」
他哼笑一聲,「前兩個是無用的廢物,才讓你那麼容易扳倒。你動手前沒有打聽過李行簡的情況么?他是皇親,和曹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他的女兒是今上的枕邊人,妹妹是定王的王妃。」
曇奴道好,說讓蓮燈好好休息,半推半抱把轉轉弄了出去。
她看見他,覺得天一下子變亮了,心裏的陰霾霎時也散了,連背上的痛都不那麼鮮明了。
他認為自己受到了侮辱,蓮燈卻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她只是覺得男女有別,她再糙也是個姑娘。她的傷在中間偏上那麼一點點,要換藥就得把衣裳脫下來,讓她把背露給他看,她心裏不太情願。和-圖-書
他啐了口,「什麼狗腳高手,與我神宮相提並論?你自己不濟,別給對手臉上貼金了。」
「等我痊癒了就殺回來。」她賭氣式地說,「只怪李行簡警惕性太高,要是像前兩個一樣,就沒有今天的事了。」
他怔愣了下,「你自身難保,還管那麼多幹什麼?別亂動,讓我看看傷口。本座帶了好葯來,敷上就不痛了。」
他掩唇不厚道地笑起來,蓮燈抬眼看他,這人有時候低級趣味得很,雖說姑侄配兄弟輩分有些亂,古往今來也不是沒有,哪裡那麼好笑!倒是他提起了李行簡和定王的關係,忽然讓她心頭一凜。盧慶曾說她的仇家在西域,百里都護是戍邊大將,定王是雄踞關外的親王,也許兩者不能共存,李行簡受了妹婿指使,誣陷百里都護也不一定。
「命都快沒了,有空害臊?」國師很不耐煩,同時覺得她虛偽到家,「聚星池那晚你可是打算讓本座看回來作為償還的,當時何等的大義凜然,今天治傷反倒刁難起來,女郎,可見你思想很複雜啊。」
放舟抱著胸皺起眉,倒並不為她的傷擔憂。習武的人別說挨一刀,就是斷一條胳膊一條腿也沒什麼大不了。如今她這樣惦念座上,看來幾番相處就被人收歸旗下了。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涉世未深容易被表象迷惑,看來也是無力轉寰的事。
蓮燈被他堵得應對不上,兩頰熱辣辣燒到了耳朵根,支吾了下道:「那今天就算兩清了,行不行?」
她撐了一下身子,「國師,你來了!」
「終歸……國師面前唐突,有礙觀瞻。」
她還很虛弱,喘了兩口氣,斷斷續續道:「前車之鑒……我覺得躲不是辦法,人家手眼通天,你能躲到哪裡去?只和*圖*書要他想抓你,你就算逃到關外也沒用。你先別急,世上的人不一定個個都小肚雞腸,或者人家並沒有放在心上……況且我覺得吃虧的是你,你連清白都沒了,他還想怎麼樣!」
他整了整衣袖含蓄一笑,「等你養好傷再說不遲。」
他走過來,唇角鄙薄地一撇,站在她榻前趾高氣揚地指點,「你的身手究竟有多差,居然被幾個家奴傷成這樣!本座記得當初王朗至少還能與我過上三五十招,結果教出來的弟子這麼不長進,可見一代不如一代。」
她慌得渾身直打哆嗦,「我是回來同你們說一聲的,眼下沒辦法,我只有出去躲一陣子了。」
她趴得四肢僵硬,稍稍動了動,牽扯到後背,重拳擊中似的疼。她灰心喪氣,帶著哭腔問放舟,「國師什麼時候出關?一定請他來看我。」
她怏怏緘默下來,早就料到是這樣,他不來覺得有點寂寞,他來了便沒頭沒腦潑她涼水,打擊她的自信。這個人有沒有一點愛心?對待病人就不能溫和一點么?
蓮燈和曇奴驚得合不上嘴,但是「那什麼」到底是什麼?蓮燈連背痛都忘了,好奇地問曇奴,「她是什麼意思?」
蓮燈反駁不動,自己心裏卻嘀咕,婚約你個大頭鬼,有也不算數!她就是想見見國師,雖然他不會因為她受了傷就減少對她冷嘲熱諷,但是總覺得多個人在,心裏就可以安定一些。可是轉念想想又不對,擺手說:「別來……算了。」城裡查得緊,萬一委屈了那位不可一世的國師,事情可就大了。
蓮燈心裏難過,自己這次栽得毫無體面,要是再賠上轉轉,那她應該怎麼辦?於是趴在枕上嗚咽,「我一定要殺了李行簡,就算豁出命去,也要把他剁碎了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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