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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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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二節

第二十五章

第二節

他輕輕看了她一眼,「我是國師,沒人敢懷疑我的人品。公主同我在一起,誰會說半句閑話?」
眾人都有些好笑,她忘記了痛苦的過往,人又活泛起來。苦難是最可怕的腐蝕,可以讓人變得面目全非。現在好了,就這樣,她還是純粹的她。臉上再也沒有哀緒,有些孩子氣,有些吝嗇,愈發的惹人喜愛。
她木訥地看他,「國師不老啊,怎麼上了歲數呢!」
要等人死後么?也就是說這位如花似玉的國師仍舊要經歷一次死亡?神宮果真是個奇特的地方,生生死死對他們來說好像不怎麼重要似的。
弗居很著急,扶她上馬,自己鞭子甩得山響。馬蹄踢踏,塵土飛揚,蓮燈隨她往神禾原方向狂奔,連路來的景緻有熟稔之感。反正她如今看什麼都似曾相識,便也不太在意了。神禾原離長安四十多里,等到了宮門前,天已經擦黑了。
他向後退了半步,讓在一旁,「殿下請。」
他靜下心來,叉手對她深深作了一揖。她忙抬手請他免禮,笑道:「我來拜會國師,還請神使為我通傳。」
眾人臉上一陣尷尬,說得太直白了,明明可以有更唯美的描述方法。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放舟揚手打算通傳,可是手還沒落下來,門卻豁然開了。檐角上的燈籠照亮門裡出來的人,白衣翩翩,恍若謫仙。
他想了想點頭,「曾經有過一面之緣。」
宮中的人見了她,似乎都很意外,弗居只說渡亡經找到了,他們臉上的震驚更明顯了。和-圖-書
倒也是,她快樂地說:「我是公主嘛,公主和國師在一起……」最後聲音小下去了,悄悄嘀咕了句,「很相配。」
嘗試了半天終於戴上了,分開之後他也有些難堪,囁嚅著:「臣上了歲數,眼神不太好了。」
之前心裏一直懸著,如今踏實下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她站在燈下,彎著一雙眼,微微笑著,比任何時候都美。很高興看到她無憂無慮的樣子,但是心裏縱然激蕩,也只有儘力自持。不要那樣濃烈,淡淡的也很好。
那抹笑容直照進她心底,她頓時覺得自己活過來了。忙點頭,怕他不信,晃晃手指說:「滴兩滴血。」咬破自己的指腹,聽到他噯了聲,彷彿阻止不及的樣子,她大度地咧咧嘴,「沒關係,昨天就是這樣。」把血擠了上去。
也就是說她可以單獨與他相處嗎?雖然西域長大的姑娘比較開放,但對方畢竟是個陌生人,她得再斟酌一下,便口是心非著,「傳出去恐怕不好啊。」
她搓了搓手,「那我的墜子就留給國師好了,等日後用完了我再來取。」她笑了笑,有點小氣地重申一遍,「那是我阿娘的遺物,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千萬……別忘了還給我。」
蓮燈轉過視線看他,他眉眼淡然。難道他不歡喜嗎?她怔怔地,「我阿娘的遺物……對國師可有用?」
他打掃了下喉嚨,「不必通傳了,臣就是臨淵。」
國師尊貴,她不敢怠慢,欠身還了一禮,隨他入塔內。十幾盞燈https://www.hetubook.com.com樹照著前路,四周圍煌煌如白晝。靈台郎們也尾隨而至,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她,她有點緊張,把脖子上的玉竹枝摘下來,遞到國師手上,「經書就在這裏面。」
國師這樣平易近人,真是難得的好品性。蓮燈對自己說,年紀大些的看盡了世態炎涼,更睿智博學,哪裡不好?尤其她對他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很難用語言表述。
也許再來一次,他們還是會相愛。姻緣是天註定的,註定他在劫難逃,他就必須淪為階下囚。可是不敢太明目張胆,怕讓她反感,也怕唐突了她,她應該被溫柔對待。這次她有選擇的權力,是不是再愛上他,或者覺得不合適,揚長而去,他都能夠理解。可惜渡亡經找到了,並不表示萬無一失,誰有這個修為喚醒他?如果這次招齊師父的三魂七魄,他會不會在他離世時又生私心?他承認自己的佔有慾早就大得無法克制了,所以寧願通過其他途徑,也不能冒這個險。
蓮燈被她拉得踉蹌,想必車輦是坐不成了,掙扎著招人送幕籬來,跟著出了公主府。
能幫上忙就好,她抿唇微笑。暗暗想,這麼好看的人,風華正茂時死去,實在暴殄天物了。
弗居笑了笑,「沒關係,想不起來反倒更好。」
他長出一口氣,「有用,多謝殿下。」
長安城內車水馬龍,東西市到下半晌才開市,申時前後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她們牽著馬穿過人群,從春明門出城,正迎和_圖_書上踏青的人返程,年輕的娘子們山花插滿頭,笑得比朝陽還絢爛。蓮燈隔著紗羅看,覺得自己也應該出城走走,莫辜負了大好春光。
「那麼現在可以開始了。」她讓到一邊,看了弗居一眼。
可是這種感覺不是一面之緣能夠構建起來的,她歪著腦袋思量,想了半天想不出所以然,只得放棄了。
他接過來,纖長素凈的手指捏著,在燈下細看。然後轉過頭來,矜持地對她一笑,「殿下說經書在裏面?」
他說:「臣空有一副皮囊。」
他心頭一動,假作沒聽見,只是看著她,五味雜陳。
他抬著手,袖籠里飄出沉水的味道,醺人慾醉。蓮燈有點臉紅,他就在她眼前,她想看又不敢看,目光總在閃爍。但願他沒有察覺她的傻樣子,漂亮的人總讓人緊張,她的反應應該還算正常。盡量顯得端莊大方一點,她站直了身子,保持呼吸順暢,但他似乎遇上了難題,鏈子上的搭扣找不著了,便前傾身子,努力探過去看她頸后。
所有的問題都在經書現身後迎刃而解了,能夠續命,就能長相廝守,還有什麼可迴避的!靈台郎們給她引路,放舟走了幾步回頭看她,「殿下還能想起與國師的過往嗎?」
「帶殿下去見座上。」弗居對放舟道,「向塔內喊話,座上應當聽得見。」
這樣的姿勢,實在過於曖昧了。她僵著身子,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只聽見他的鼻息,平穩而綿長。
他把玉竹枝重新掛回她脖子上,「七天之內。七天之內喚回我的魂魄就www.hetubook•com.com可以了,現在經書還是由殿下自己保管。」
他嘆了口氣,「弗居辦事一向顧前不顧後,我也不知她怎麼把殿下忘了。這樣吧,若殿下不棄,在塔里過夜也未為不可。」
蓮燈遲遲的,「我與國師的過往?」
弗居拉起她的手匆匆往外,「殿下不要耽擱了,宵禁后出不得城,我們現在就走。」
他愣在那裡,神使……又和第一次相見一樣,她喚他神使。如果真的可以回到原點重新開始,似乎也不是壞事。
「我和國師以前見過嗎?」她掖著兩手看他整理案上的書籍,「總覺得和國師很相熟似的。」
看來她與那位國師交集不少,但她的記憶里沒有這個人,實在很奇怪。他們領她到九重塔前,高高的夯土底座,巨大的漢白玉台階,還有四周圍繞的翠竹。她靜靜看了半晌,提裙上去,見正門上貼了封條,回首問他們,「國師把自己關起來等死?」
不負她所望,小小的玉竹枝煥發出全新的光彩,金芒跳躍至半空中,逐漸凝結,匯聚成一幅捲軸,徐徐在眾人面前展開。她聽見春官低呼,「原來這才是《渡亡經》全本,座上這回有救了。」
都是偽裝,其實看到她,他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渡亡經》沒有被喚醒時,他窮其所學也探不到它的蹤跡。後來陰差陽錯沾了她的血,他便能夠感受到它的存在了。原來一直尋找的東西曾經離他這麼近,她靠在他懷裡入睡,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果然所有事冥冥中都有定數,一環扣著一環,缺了哪一和圖書環都不成故事。那麼她的忘情究竟有沒有價值?也許她已經不那麼愛他了,但是可以讓她忘記痛苦和不愉快,一切又都是值得的。
弗居哦了聲,知道她會錯意了,笑道:「現在還沒到時候,《渡亡經》是超度亡靈的,必須等……呃,國師辭世之後才能用。」
弗居有些茫然,「殿下說什麼開始?」
既然國師一時半會還死不了,眾人驗過了經書,就不再留在這裏礙事了,紛紛拱手作揖退了出去。一時九重塔里只剩他們兩人,蓮燈驚覺被落下了,難堪道:「弗居怎麼走了?她把我帶來就不管我了……我今晚怎麼辦呢?」
可是他神情淡漠,只是責問靈台郎們,「這麼晚了,怎麼勞動公主大駕?」
她啊了聲,「沒想到國師這麼年輕,中官卻說……」發覺自己失態,窘迫地紅了臉。
她覺得很奇怪,「不是要救國師嗎,可以開始了。還是我在這裏不方便?那我迴避好了。」
這個人,給她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明明很近,卻又相距萬里遠。她在他面前必須小心謹慎,唯恐冒犯了他。不敢盯著他看,但偷偷的瞥一眼,就把她的心填充了大半。他像壁畫上的神祗,莊嚴又美輪美奐。她忍不住唾棄自己,果真是個好色之徒,反正只要漂亮的人,都讓她很有好感。
蓮燈看得發獃,世上還有這麼好看的人!這是誰?國師的高徒么?
他把東西都歸置好,揭了燈罩吹滅燭火,蒲團周圍暗下來,她怔怔道:「國師不修晚課了么?不用擔心我,我自己可以走走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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