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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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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三節

第二十五章

第三節

他走到她身邊,伸手想去牽她,忽然一凜,忙把手收了回來。含糊地打著岔,往前指了指,「臣的卧房在那裡。」
「國師也知道他?他很不錯,謙恭文雅,有很多武將沒有的美德。可是人雖好,卻不是我喜歡的。陛下給我做媒,轉轉希望我嫁給他,跟他去揚州。如果我能靜下心來,這人應該是個良配。但……」她有些為難,「我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只敬重他,不喜歡他。我覺得我心裏住著一個人,那個人早晚會回來的。如果我嫁給別人,就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對他不公平。」
蓮燈多少有點失望,原本她是想撿漏的,結果人家已然名花有主,好像沒她什麼事了。但她有樂於成全的偉大品格,開解道:「眼下渡亡經已經找到了,國師就不必擔心了。你去找那個姑娘吧,贖清以前的罪過。就憑國師的長相,我相信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蓮燈看著那精緻得無可挑剔的臉,困難地咽了口唾沫,「怎麼會呢,要不然你對我笑笑,我來把把關。」
他顯得很懊惱,「我已經試過了,笑了好幾次,她沒有反應。」
兩個人睡?她驚恐地望向他,「國師,這好像不合禮數。」
他只是抿唇而笑,搖頭不答她。
他說得冠冕堂皇,心裏卻是另一番滋味。她在身邊,怎麼讓他靜得下心來!細算算,有十幾日沒見了,這十幾天她想不起他,他卻時時刻刻都在念著她。雖然現在和以往不同,要恪守本分,以禮相待,但只要她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和他呼吸著同一片空氣,他的心就像在沸水裡翻騰,什麼都做不成。
這種事有必要探討嗎?他在帘子的另一邊,看著那纖細的身姿發笑和*圖*書。不太敢說,怕勾起她的回憶來,只含糊道:「我曾經愛過一個姑娘,但因為我的自私和貪婪,傷害她至深。我不敢求她原諒,也不想耗費她的感情和青春,決心把自己關在九重塔里,永不同她相見。」
其實長相上乘的人,很多事情上佔優,當初她就是因他的容貌才愛上他的。她在幔子的那邊,身影朦朦朧朧,他卻彷彿看到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宣誓似的說:「如果還有將來,我會盡全力愛她。如今她於我,不單是心上人,更是恩人。可是她現在恐怕已經忘記我了,我下不了決心,因為只有五成勝算,輕易不敢再去打攪她。」
他卻好像很失望,喃喃說還是不行,然後再接再厲,越發笑得綽約。微微露出一點牙,他曾經對著鏡子練過無數遍的,嘴角仰到這個弧度最耐看。果然她一副要被迷暈的樣子,捂著嘴說:「好了好了,不能再看了,再看會出事的,到此為止吧!」
一縷頭髮散落,搭在她的嘴角,他伸手把它撥開了。僅僅是這樣的接觸難以撫平他的渴望,他小心翼翼撫摸她的耳垂,圓潤厚實,這是有福之相。忽然她的睫毛動了動,朦朦睜開眼睛看他,叫了聲臨淵。他很意外,以為她想起往事了,誰知她往他身邊靠近些,重新閉上了眼睛。
他嘆了口氣,「是不久之前的事,她當然還在世。」
從頭至尾,他們誰都沒有把九色當成鹿,甚至覺得它除了不會說話,和人沒什麼兩樣。不過他有點尷尬,他能和九色談些什麼呢,勸它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盡量對佳人好些嗎?他曾經也有過做阿耶的機會,結果失之交臂。他在聚星池上的桃花和_圖_書林里給孩子建了個冢,自己親手刻靈位,上面寫著愛子……他能為自己的骨肉做的,原來只有這麼多。
他略頓了一會兒,「也不盡然,其實是為約束自己。人有貪慾,有人對權,有人對情。」
不知她做了什麼夢,笑靨如花。原本是讓她睡榻的,她同他閑聊著,犯了困就不願意往上爬了。這樣一來彼此只隔了兩步遠,他能聽見她的呼吸聲。他掀起幔子痴痴看了很久,悄悄挪過去,替她蓋上薄被,在她邊上躺了下來。
她聽後有些傷感,「你可以彌補的,如果她也愛你,不會不原諒你。」她盤腿坐下來,隔著帘子和他暢談,「國師的這場愛情是多久以前的事?我聽說國師已經一百八十歲了,你愛的人還在世嗎?」
他側過身來,嗓音低低的,「那麼你和盛希夷呢?」
蓮燈簡直有些唾棄那姑娘了,「她一定是眼神不好,你再多笑幾次。」
蓮燈覺得自己的心要跳出來了,「美不勝收啊。」
她訝然,「為什麼只有五成?經書不是找到了嗎?」
他嗯了聲,「殿下一向不愛墨守陳規,今天怎麼說起禮數來了?」見她紅了臉,復一笑,「塔內的確只有一間卧房,你睡榻,我睡重席,放下簾幔隔開就是了。」
次日起身,他和她一起踏出了九重塔。蓮燈說:「國師不要這麼消極,要好好掌握自己的人生。我覺得我一定可以幫上忙,你告訴我那位小娘子是誰,我去會她一會。」
她抓著巾帕探看,幔子輕而薄,依稀能夠看到他的身影。她壓著嗓子叫,「國師?」他應個在,她訕訕笑道,「你待誰都這麼和善么?」
蓮燈愣愣接過來,「不敢勞動國師……」
遇見https://m.hetubook.com•com國師,是一場綺麗的邂逅,連夢都變得甜美起來。春日祭的時候在郊外奔跑,田埂上開滿了小而繁茂的野花,那個在夢裡叫她娘子的郎君又來了,這回她終於看清了他的臉,原來他和國師長得一模一樣,真是太巧了。
這九重塔,外面看上去不算多複雜,裏面的陳設和區域劃分卻雅緻合理。國師是個懂得生活的人,他的卧室大而舒適,她站在門口看了眼,比她的房間還要豪華些。可是不好意思進去,支支吾吾說:「我改天再參觀吧,今晚我住哪裡?」
他無可奈何,打起一邊簾腳說:「我覺得我的魅力大不如前了,也許笑得不好看了,所以她視若無睹。」
說到情,她立刻充滿了求知慾,「國師佔了哪樣?我常聽說國師對大曆有奇功,權勢唾手可得,沒什麼了不起的,難道是對情么?國師有執念?喜歡過誰?受過情傷?說出來,大家探討探討。」
其實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他,他驚訝過後只剩感傷,對於這段感情該不該繼續,依舊拿不定主意。他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死而復生,重新喚醒她的記憶,對她到底好不好?考慮再三,最後決定順其自然。如果當真有緣,是他的終究跑不掉。但若是這期間她決定要嫁給盛希夷,那麼就讓她高高興興追求她的幸福去吧!
他垂下眼,掖著廣袖微笑,「這九重塔里只有一間卧房。」
他的表情很純潔,「沒關係,我的卧榻大得很,兩個人睡一點都不擠。」
他未置一辭,退到另一邊,揚手放下了紗幔。
這確是個難題,她絮絮叨叨出主意,「我聽說得道的高人都在深山裡,咱們派人到各處名山大川打探,一和圖書定能夠找到的。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了,國師千萬不能放棄。至於那位小娘子,你往她面前一站,使勁對她笑,我不信她想不起你來。」
她這才鬆了口氣,回頭看,塔門已經關上了,四周黑洞洞的。她對這裏不熟悉,不敢一個人亂跑,只好乖乖隨他入內。他請她坐下,自己卷著袖子給她打水擰巾櫛,動作不急不徐,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很閑淡優雅。然後遞了手巾過來,和聲道:「殿下一路奔波,梳洗過後就休息吧!」
他聽了沉默,半晌才說不,「我只對殿下和善。坊間傳聞國師不近人情,這話沒說錯。以前為了避免與皇子官員們有交集,神宮內外設陣,閑雜人等不得隨意來去。現在天下大定了,陣也都撤了,但是依舊閉門謝客,不見外人。」
他點了點頭,「它的娘子叫佳人。」
他回頭笑了笑,「我又不是和尚,沒有晚課一說。平時是要到戌正才安置的,今天例外。殿下來了,總不能慢待殿下。」
他凄然低下頭,「我總會幹一些令自己後悔的事,但是這次卻沒有,這樣很好。」
蓮燈忽然充滿了被另眼相看的自豪感,心說這公主的頭銜太有用了,至少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優待。她摸了摸后脖子,「那國師不見客是為什麼?難道就因為大限將至嗎?」
他退回自己那邊,舒展身姿躺了下來,蓮燈還在感慨著,「人這一輩子啊,就要找個真正愛的人。就像曇奴找到了蕭朝都,轉轉找到了陛下,相愛就會很幸福。」
他忽然哽住了喉嚨,原來再好的忘情葯,都不能把一個愛過的人徹底從心裏拔除。如果忘得一乾二淨,就說明愛得不夠深。他多想現在就過去抱住她,把他所有的憂傷https://m.hetubook.com•com和恐懼告訴她。然而不能,他唯有克制自己,咬著牙挺住。她離他這麼近,已經是十幾天來不敢奢望的了。
他不說話,蓮燈等了好一會兒,輕輕喚兩聲國師,他依舊不答,看來是睡著了。她繼續惆悵,交疊起手臂枕在腦後。心裏盤算著,不知他的心上人是誰,明天最好打聽出來。她想去看一看,究竟那姑娘美不美,配不配得上他。
她有點走神,來神宮是為了救他性命,結果他健在,她卻糊裡糊塗在這裏留宿了。她走時沒有知會曇奴,她應該很著急吧!神宮的人辦事都喜歡另闢蹊徑,連帶著她也身不由己了。
他聽了說好,膝行挪過來,在她對面跽坐下來,整了整神色,對她莞爾一笑,「如何?」
蓮燈摸不著頭腦,這樣很好?有什麼好的?見面不相識,不是最大的悲哀嗎?
他忍不住要翻白眼,這個人淡忘了很多東西,唯獨窺探之心不死。不過她的話對應得上她的心,縱然他再不堪,她到最後還是原諒他了。
她霎了霎眼,「那我霸佔國師的房間,多不好意思。」
他下了逐客令,她不能賴著不走,磨磨蹭蹭往外騰挪,邊走邊道:「九色在我府里很好,你知道它娶了娘子嗎?」
他說:「光有經書不行,必須尋見個能夠控制它的人。」
她心裏酸酸的,「國師怕我吃了她?我脾氣溫和,本性純良,不會將她怎麼樣的。」
他依舊很疏淡,轉過頭去看太陽,「時候不早了,我派人備車,送殿下回公主府。過幾日有了空閑,臨淵再到府上拜訪。」
她笑著說是,「佳人有身孕了,醫官說立冬的時候生小鹿。九色最近有些煩躁,好像比佳人還要慌,國師有空來看看它吧,男人之間說得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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