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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燈只是笑，「曇奴還用得著我撐腰？蕭將軍有半點不從她，恐怕將軍府都會被她拆了呢。」邊說邊歪在榻上，順了順胸口道，「實在不能免，換個細竹枝吧，做做樣子就行了。打得太凶，別叫曇奴怨我。」

傅姆點了點頭，「因為殿下還沒許配人家。」

她手指著神禾原方向，不知道應該怎麼把這件事表述清楚。疏理了半天，喘著氣道：「回稟國師一聲，蓮燈有孕，要招駙馬了。」

簡直是晴天霹靂，這是什麼情況？沒有成親，怎麼會有身孕？她捂住臉失聲嚎啕起來，「難道我要成佛母了嗎？憑空冒出個孩子來，我沒臉見人了！我的清白……清白……」

醫正險些給她跪下，復兩手都看了一遍，結結巴巴道：「不敢……不敢打誑語，殿下真的有孕了。」

弗居二話不說，寫了個紙條綁在隼腿上，揚手一拋把鳥撒出去，自己跳進了院子里。進門拱手，「恭喜恭喜。」

老天爺很忙，管不了那麼多，有了就是有了，不能把他變沒。可莫名其妙的，這條人命從何而來？她實在難以置信，伸出左手給醫正，「仔細再驗，驗不明白，摘了你的烏紗帽！」

這種情況下，打了是人之常情。可她想起常做的那個夢，夢裡的寶兒哭著喊著說阿娘不要他了，現在想起來都令她心酸。

樹上一叢枝葉撥開了，探出弗居昏昏欲睡的臉，「在呢。」

她一個人嘀咕，傅姆發現勸不動她，退出來大聲吩咐婢女，「快去把ｗww.hetubｏoｋ•cｏｍ.coｍ蕭家娘子請來，要快！」

「我想留著他。」

「不不……」醫官擺手不迭，看了傅姆一眼，顯得很為難。

她戳著太陽穴絞盡腦汁，「為什麼想不起來了，那個人是誰……」

大曆有這個傳統，新郎官迎接新娘子，先要受一頓下馬威。新娘這頭的姑嫂們準備好棍棒，踏進門檻便一頓好打，邊打邊笑，「郎子是新婦家的狗，打殺不論」，新郎官還不準動怒，要笑著忍痛。可是遇上下手重的，難免吃暗虧，蓮燈囫圇指了指自己，「打的只有我一人，貴妃又不能來，我看還是作罷了。」

蓮燈和傅姆還愕著，她眨了眨眼問傅姆，「他剛才說什麼？喜脈？」

醫官到她榻前行了禮，取出迎枕來墊在她腕下。因為身份不同尋常，診起來也要萬分仔細，結果切了半天脈，臉上表情隨他的調整按壓而千變萬化。

傅姆一般都是上了年紀的人，若不是當初撫育主人的乳娘，就是宮裡散出來助長史管理內院事物的尚宮，督促公主言行也是她份內。可是夜不歸宿固然不對，把這件事扯到盛希夷身上就錯了。她掖著嘴蹙眉，「他不過是客，用得著向他交代什麼？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姆姆只需打理好公主府就是了，其他的不必操心。」

清白雖然不那麼重要，但對於待字閨中的女郎來說，失去了總不太好。傅姆被嚇傻了，晃了晃，跌坐在地上，要淹死似的低呼一聲，「老天爺！hｅｔｕｂｏｏｋ.cｏm•coｍ」

「要不就是吃了不幹凈的東西。」傅姆喋喋道：「殿下昨晚去了哪裡？婢子一夜不得安枕，今早四更就起來等殿下回府了。婢子是派來專門侍候殿下的，殿下若有個差池，婢子一家人頭不保。下次萬萬不能這樣了，殿下是公主，一舉一動關乎皇家臉面。夜不歸宿，消息傳到陛下和使君耳朵里，總歸不太好。」

蓮燈登車關上門，奇怪竟有些依依不捨。到底沒忍住，掀起竹簾的一角偷看，他站在朝陽下，光輝映照他的臉，白璧無瑕。大概察覺她在看他，視線轉過來，與她迎頭相撞，那深邃的眼眸，猛然叫她心頭一栗。她慌忙放下帘子，吩咐車跑起來，不知是不是太緊張了，總覺得心口堵得慌，再加上一路顛盪，進了府門陣陣惡浪翻湧，蹲在牆角捧著耳朵吐起來。

醫官們都成了雨天的蛤蟆，愣了半晌請她做決定，「殿下的胎是留下呢，還是……」

上一次的遺憾，她到現在心裏都不好過。怪自己沒本事，保護不了最好的朋友，讓她流盡了眼淚。這次是天意，不管國師能活多久，讓他知道，讓他做決定，至少別再讓悲劇繼續了。

醫官們俯身去了，傅姆見她跌在榻上，焦急道：「事到如今殿下就不要隱瞞婢子了，孩子的阿耶是誰，可是盛七郎？我們要快快籌備喜宴，否則耽擱太久，怕會掩不住的。」

她遲遲看她，原本面無表情，忽然悲從中來，「我肚子里有了孩子hetubook.com.com……可我不知道孩子的阿耶是誰。」

「現在怎麼辦？」曇奴喃喃，「出了這種事，好像沒法瞞下去了……」

曇奴倒吸了口涼氣，怎麼會這樣呢，上次那樣慘痛的經歷，她竟沒有學乖。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她已經不知說她什麼好了。分明可以從這場災難里脫身出來的，最後又重蹈覆轍，該怨國師？還是怨她自己？

她吐得直不起身來，待得肚子里的東西都吐完了，才覺得略微好過些。拿清水漱了口，怔怔看四周，頭暈目眩，天都變了顏色。自己還在嘀咕：「真是愈發嬌貴了，坐個馬車還能顛成這樣。」

蓮燈和傅姆都愣住了，醫官誠惶誠恐，「卑職醫術不精，不敢妄下斷言。請殿下稍待，卑職去去就來。」說著不等她開口，匆忙奔了出去。

這三個字幾乎把她的天靈蓋砸出個坑來。其實懷孕也不是多可怕的事，但懷得這麼隨性，就有點難以接受了。難道一個人也能生孩子嗎？通常來說應該有個男人，可她不記得和誰有過肌膚之親，為什麼會有身孕？

她慌起來，這是大事，關係到一輩子。她提著裙裾出去，抬起頭四下觀望，「弗居，你在不在？」

她發覺自己說話太重了，有些不好意思。搖了搖傅姆的胳膊道：「我身上不太舒服，口氣沖了，姆姆別多心。」又看看府內陳設，問：「都安排妥當了吧？入夜蕭郎子要來接曇奴的。」

可是醫正來了，得出的結果還是一樣，公主有身孕了。

有什麼和-圖-書事是要避諱人的？蓮燈覺得自己很坦蕩，命他直說。誰知醫官支吾了半天，囁嚅道：「從脈象上看，殿下這是……喜脈啊！」

一個不稱職的父親，有什麼臉面去教導另一個即將做父親的？他沉默了下，但還是點頭應允，「我會挑個時候……殿下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她捧著腦袋要發瘋，一時看來不能有說法了。傅姆忙道：「茲事體大，千萬不能張揚出去。你們先請吧，等殿下冷靜冷靜再說。」

婢女提起裙子飛奔出去，傅姆回頭看公主，她坐在榻上呆若木雞，大概她的世界已經坍塌了。

她這一吐，頓時天下大亂，傅姆驚惶來攙她，「殿下怎麼了？可是坐車顛壞了？」一面大聲吩咐婢女，「快去傳醫官，來為殿下診脈。」

蓮燈立刻紅了臉，「這種事有什麼可恭喜的！」說完了想起來，忙囑咐她，「千萬不能讓國師知道。」

傅姆被她回了個倒噎氣，哀聲道：「哪裡是婢子要管束殿下，婢子領著差事，況且也關心殿下。」

曇奴很快來了，跑得滿頭珠釵啷啷作響。進門來不及問傅姆發生了什麼，坐在榻上搖了她一下，「蓮燈，出了什麼事？」

傅姆卻有考量，既然不是淮南節度使，那麼就應該是國師了。可她不敢說，說出來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反正事態很嚴重，應該早作決斷，「殿下好生考慮，若想留，必須將實情報進宮裡；若不想留，早早命他們準備葯，打了也就是了。」

「那不行。」傅姆扶她進房，眉hｔｔｐs://ｗww.ｈｅt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om飛色舞道，「這是給郎子提個醒，日後要好好待新婦，否則娘家人不饒他。少了這道，郎子記不住艱難，怕虧待了夫人。」

樹上的人嚇了一跳，枝葉猛地一晃，「什麼？」

曇奴聽她這話覺得天塌地陷，她已經決定留下孩子了，為了讓他的出生名正言順，打算隨便挑個男人嫁了？

曇奴回手，「別耽擱了，快去吧。不管怎麼樣，這次不能再出岔子了。」

傅姆大驚失色，「殿下……這樣殿下的名聲就毀了。」

蓮燈望著屋頂欲哭無淚，「沒盛希夷什麼事，我同他只是泛泛之交……這孩子從哪裡來的，我也不知道。沒有郎君也能生孩子，天下哪有這種奇聞！」

傅姆諾諾道是，回身見醫官到了，便上前引進門來，把她的癥狀描述了一遍，低聲道：「天熱了，我怕公主疰夏，看看要不要開個方子預防。」

傅姆覺得天要暗下來了，不敢相信，寧願這是誤診，挺了挺身腰道：「可能他今天也有些不適，腦子犯糊塗了。且等一等，大概是去請醫正了，換個人把脈，不至於再出這種笑話的。」

蓮燈見他幾次欲言又止，心裏倒緊張起來，「我得了不治之症嗎？」

打了……她茫然看著傅姆，「不要他嗎？」

蓮燈沒聽她說什麼，下了竹榻滿地亂轉，像九色一樣焦躁不安，「我還沒嫁郎君呢……不行，我得給孩子找個耶耶！」

傅姆這才笑起來，「殿下放心吧，一切準備妥當了。」指指門旁靠著的棒子，「喏，迎禮都備好了，只等郎子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