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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鳶相報

作者:趙乾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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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意外

第九章 意外

這位福比天高的寶兒祖奶奶一上車就開始瞌睡,連期間我與范天涵在馬車中滾了一滾都沒把她滾醒。
范大人的頭也在車窗出現,這會兒他臉上已無甚表情,語氣涼涼:「讓她去,我倒要看看她有多擰。」
他一臉不耐:「你是有多嬌氣?要下去便從窗戶跳下去罷。」
今兒天氣很是不錯,雲淡淡,風倦倦,是個放紙鳶的好天氣。
大師兄望著我道:「淺兒,告訴他你願意跟著誰?」
他冷冷瞥我一眼,挪得離我遠些才道:「你想下去便自己下去罷。」
嘖,這話委實不吉利了點。
我在失去意識前一直在想,我該是要死掉了罷,師傅說了,眉心穴是最致命的穴道之一,大師兄的棋子功我是從來不懷疑的。我若是這麼死了,明兒大街小巷大概就會開始流傳:王賴子的女兒不守婦道,新婚還與情夫幽會,被丈夫抓個現行,因此羞愧不已而自我了斷……然後時日久了后,坊間就會流傳出更聳動的版本,王賴子的女兒水性楊花,一雙玉臂千人枕,某次一夜馭數夫后,縱慾過度虛脫死於歸家的途中,她那宅心仁厚的丈夫總算是解脫了,善哉善哉。
我這人最最受不得人激,他話語才剛落我就撩開帘子縱身跳了出去,一個翻身,穩穩地落在地上,所以說人平時還是要學一技防身的,這從師傅那兒偷學來的落雁式雖不足以讓我從屋頂上翻下來,但翻個馬車還是綽綽有餘的。
他清咳了一聲,深深望和圖書著我。若我沒會錯意,他望著我的眸光是漾著盈盈情意的,我心下一緊,這朵桃花未免也誤了花期太久罷?別的枝椏都結上桃子了,這會兒又何苦開來貽笑大方?
我直挺挺地立在那,維持著手舉于面前、一腳微懸于空中的姿勢。我本想破口大罵,發現這挨千刀的崽子連我啞穴都點了。
我心下甚是欣喜,這十天半月前我還是王賴子府上那個待字閨中待許久的千金,一轉眼的我倒成為炙手可熱的香饃饃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也莫過如此。
我啞然,他這付被調戲了的驚弓之鳥之態從何而來?若我沒記錯,昨兒被輕薄了的該是不才在下罷?為何反而是他像足了個失貞少女?
他眼神脈脈,望得我一陣鼻酸。遙想當年,我在為他茶不思飯不想,瘦得跟紙片兒似的還動不動迎風灑淚時,他尚在一旁勸我江湖兒女不應胡思亂想情啊愛啊這種誤人的東西。如今我早已心冷,他卻來做出一付情深似海的模樣,造化弄人都不帶他這麼弄人的。
大師兄被拆穿后一陣惱怒,一顆圍棋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他袖中射出,打中我的某個穴道,原諒我,我總是記不住穴道的名號。遙想當年,我跟著師傅學點穴的功夫,一個月下來我也只知道有個叫眉心穴和有個叫太陽穴,師傅最終只能安慰我道,至少你記住的是最致命的穴道,若實在被逼急了就只管攻擊它便是了。我一直很是艷羡師傅安排與大https://m•hetubook.com.com師兄的兵器——圍棋子,即高雅又好攜帶,居家旅行兩相宜。不像他安排與我的兵器——繡花針,置於袖中我得時時提防莫扎了自己,置於別處我又常常尋它不著,難為死我了。
這是再尋常不過的問候語了,他聞言卻臉上一紅,氣急敗壞道:「上車。」
這馬兒也不知道吃得是什麼仙草,跑起來騰雲駕霧的,顛得我胃裡翻翻滾滾,特想嘔。我掙扎地坐了一會兒,最終挪向坐在馬車另一邊的范天涵,道:「這狀元府與我家離得並不十分遠,充其量也就半柱香的腳程,不如我們走走罷,強身健體。」
我被凍得莫名,摸摸鼻子起身想坐回原先的位置,豈料這吃了仙草的馬兒一個發瘟,來了一招神龍擺尾,把我從車廂內的這頭甩到那頭,直愣愣甩入范天涵的懷中。
但我現在也沒力氣與他計較,於是我任自己軟軟地倚在他懷中,練武的男子,肌肉噴張的,倚起來不軟不硬的,將將好的舒適。
車夫長長地吁了一聲后,那匹瘋馬便停了下來,帘子被撩開后寶兒的頭探了出來,揉著眼兒問:「小姐,你怎麼下去了?快上來呀。」
大師兄撫了撫臉上的傷,道:「我與師傅在你成親那夜遭人暗算,師傅受了內傷,在隱蔽處修養著。我在狀元府外守了好幾日才守得你出來,快與我去見師傅罷。」
我雖無多少婚姻經驗,倒也曉得夫妻之間偶爾心血來潮親個一口兩和圖書口實乃人之常情,故我本是淡定得很,但被他這麼一彆扭,也隱隱覺得似有哪裡不對。
我側頭望范天涵,這不是在牆頭上坐得挺舒適的么?又是何時竄到我身後的?
范天涵摟著我,微微偏身躲過,冷冷道:「段展修,我奉勸你最好是稱呼她范夫人。」
我還沒來得及追究他們何時熟悉到可以互稱對方名諱的地步,他們就先逼著我做抉擇了。
我又轉了轉眼珠,心底是呼喊著不好的,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理解的,總之他就一直絮絮叨叨著:「淺兒,你不是最喜歡闖蕩江湖、浪跡天涯麽?我們就去天涯海角,一起、一起攜手看日出日落雲捲雲舒,若是你倦了江湖之事,我們便到山裡,辟一塊地,白日里你織布,我耕田,夜晚一起到屋頂看星星……」
我揉著臀默默地移到車廂角落,剛坐下又是一個顛簸,實在想嘔得緊,只得又開口道:「這馬車我坐著著實不適,讓我下去罷。」
我從來就沒覺察到大師兄是這麼多話的人,比說書先生還滔滔不竭,眼看他已沉醉在自己編織的美好未來中,我欲哭無淚地抬眼望蒼天,我這煢煢孑立的姿勢委實不適宜聽人家展望現在,暢想未來。
大師兄忽地又一顆棋子飛過來,范天涵正待要擋,我腦子也不知是否被剛剛的馬車顛壞了去,伸手也欲去擋,於是我的手打開了范天涵的手,棋子便直衝沖打向我的眉心穴。
我笑著迎上去,道:「昨夜睡得可好?」
范天涵https://www.hetubook.com.com語氣不快:「段大俠難道不知清淺已嫁與我,她生是我范家人,死是范家魂。」
大師兄一個棋子射過來,道:「范天涵,你放下淺兒。」
許是我太久沒出聲,范天涵攬著我的手緊了一緊。我抬頭對上他的眼,兩眼相交,暮靄沉沉楚天闊,天雷勾動地火。
我獨自在路上踱著步子,踢著石子,馬車在後亦步亦趨地跟著,寶兒趴在車窗上鬼吼鬼叫,也不下來陪陪小姐,這顆球。
聞言我忒想哆嗦一下,無奈被點了穴,只得轉轉眼珠子以表達內心的澎湃。
我不以為然地打量他,這離我成親都十日八日的了,再怎麼著他的臉上的顏色也不該如此璀璨,我湊上去拿手指揩了揩他的臉,這易容技術,夠鬼斧神工的。
范天涵先是抱住我,后忽地把我扯開丟下,活像我身上染了什麼會傳染的毒似的。
娘親的,坐死你也等不到紅杏出牆來。
果不然他劈頭就是開門見山的一句話:「淺兒,我愛你。」
大師兄現出哀傷的模樣,道:「淺兒,你好生聽我講便是。」
我抖著嗓子道:「大、大師兄,你這奼紫嫣紅開遍的,怎麼回事?」
聽聽,這是人講的話麽?
此時我也顧不了剛與他鬧了彆扭,拚命給他使眼神兒,示意他來拯救我,但他就是不為所動,維持著那個姿勢在牆頭坐著。
從前,有個人跟我講過,這京城內的道路七拐八拐,總是能讓人出乎意料的。而我眼前這人確確是挺出人意料的。
他續道和-圖-書:「我、我知道你還在惱我,否則你不會嫁與那種紈絝子弟的,他並不是個好人。以前種種權當我對你不住,我們、我們離開這個地方,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一起從頭來過,好不好?」
這會兒我才發現門口停了一輛馬車,我剛想與他協商協商我不愛坐馬車的習慣,但見他臉色不愈,只得作罷。
淚眼中,我看到了坐於牆頭的范天涵,他一手支著腦袋,灼灼的陽光下,我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也無從判斷他究竟聽了多少去。
我翻翻唯一能動的眼皮,娘的,我都這樣了,還能不聽麽?
就是這身後的馬車跟著叫人心煩,馬車裡面供著的那個黑面神就叫人更心煩了。我走著走著乾脆拐進一條馬車進不得的小巷子。
這民間有傳言人若愁過了頭,便會一夜之間白頭,但若是說有人一夜之間轉了性子,那該是讓鬼上了身罷?范天涵今兒一早就極似鬼上身,整個人換了個脾性。
大師兄來回把太陽月亮星星白雲晚霞等所有自然現象都暢想了一遍,才猛地發現我還鬱郁地單腳立於他面前,他道一聲「淺兒你跟我走罷。」便彈出一顆棋子,我身子一個放鬆,軟軟麻麻地就往地上癱。大師兄一個箭步沖向我,我卻莫妙地被一股力量往後扯,跌入一個懷抱。
他早早地差人來喚我準備啟程回娘家省親。我與寶兒著實手忙腳亂了一番后出的門,而范天涵早已等在大門,他立於狀元府門口的兩隻石獅子中間,硬生生比獅子俊上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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