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習武
范老夫人緩緩放下茶盅，嘆口氣道：「我聽聞你們二人近日來有些口角？」
他遲疑了一會，道：「我若輸了，不告知你他的心思，讓他自行選擇合適的時機挑明。」
她一段話數度哽咽，我汗濕衣背……抬眼望范天涵，他置之度外地飲茶。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旁，我抬頭望他，他便望向別處。
一片葉子飄落，插入他的發，我輕輕撥去。
我右手虎口一觸到他左手虎口，他驀地手掌一翻，緊緊扣住我的手。
范天涵道：「娘，夫婦之間難免。」
他腳一掃一勾，腳下的劍忽地朝我飛來。
我邊移動邊問：「是否要先輸內功與我？」
走了數十步，我望著他上揚的嘴角，晃一晃我倆交握著的手道：「這套掌法不如就叫無賴掌。」
我火起，「想吃別的餡兒自己去偷！」
於是，原本刀光劍影的飯桌忽地風平浪靜下來，我默默地扒了兩口飯，挪去與范老夫人吃茶。頃刻之後，范天涵亦挪了過來。
於是著好了衣裳，準備上廚房偷點早膳吃。
午膳間，我與寶兒搶著吃紅燒獅子頭，姜溱敲著碗邊哀求道給她留點，范天涵白然蕭副將見怪不怪地低頭吃飯。
於是我起身拍去身上的落葉，低頭望著他道：「我們回去罷，知曉了白然的心思，我以後會避忌著些的。」
他正色道：「他中毒，我勝之不武。」
我望著他的背影，甚是憂心，他方才吞了那麼大一口包子，和*圖*書又走得那麼急，也不知會否噎著。
當范天涵言我今日就教你這三招時，我深覺被看輕了，以我的資質，至少可以學五招。
不待我琢磨過勁兒來，他已把劍扔了過來，我只得接住。
范天涵皺眉道：「娘，你跟清淺講了些甚麼？」
他又道：「他對你有意。」
他但笑不語。
我把才咬了兩口的包子遞到他面前，道：「酸菜豬肉餡的。」
他現出鄙夷的神情，道：「我豈會做如此無謂之事？」
范天涵心情大好的樣子，問我道：「你便是為了這個與我鬧彆扭。」
范天涵與我並排立著，道：「現聽我言動作，首先攤開的你右掌心。」
他跟在我背後，涼涼道：「我忽地想起一套掌法，十分適合你，又簡單易學。」
范老夫人深吸一口氣道：「不怕，娘認識很多名醫神醫，明兒……」
他見我不語，又道：「你不是喜習武麽？我來教你罷。」
范將軍他估摸是上完早朝後餓了，又拉不下臉去偷包子。
考量，考量你個死人骨頭啊考量。
她攜住我的手道：「淺兒，娘就是與你拉拉家常，對罷？」
我點頭，鄭重道：「娘就是問了些吃了什麼包子，包子包了什麼餡兒罷了。」
一盞茶后，他淡定地告訴我，這劍法太難，你學不了。
他聳肩，不置可否。
一套劍法就三招：劈，刺，削。
我反射地抬腿回掃，用力過度劍從鞘中飛出
和_圖_書，直衝沖射向范天涵，他躍起一個反手握住，穩穩落地，道：「不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去到，只見范天涵懶懶靠著樹，腳邊放了一把劍。
我不動，琢磨著他那是說真的，還是奚落挖苦我。
范老夫人聞言猛抬頭，帶著驚恐的表情上下打量著她的兒，最後泫然欲泣道：「天涵，莫非……」
其餘不相干人等亦默默離席。
他舞了一遍劍與我看，我淡定地告訴他，這劍法太難了，我學不了。
我在颼颼的北風中想象鴨蛋黃的味道，覺得饑寒交迫，日子真是沒法過。
范老夫人忽地直起腰，差點把我撞飛，她氣呼呼道：「你未能為范家開枝散葉，你還有理了？」
他笑道：「非也，此套掌法我自創的，只是名字尚未想好，不如夫人學成后賜名罷。」
他一怔，半晌才傻傻接過包子，咬了一口，嗤道：「我討厭酸菜。」
聽聞？我與范天涵同時瞪向立於一旁的李總管，李總管昂首挺胸，不卑不亢。
他面上陣紅陣白陣青，甚是多彩，良久后把包子一口吞下，憤憤地走了。
他道：「此劍法就叫『一套』劍法，一套是名。我師父自創的劍法。」
范天涵懷疑地望我，我忍不住也壓低聲音探身過去壓低了聲音問道：「你那日講了甚麼？」
我明白，我深受其害。
他伸手與我，我瞪他一眼，並不欲拉他起身，便自顧轉身走。
范老夫人露出心虛和*圖*書的模樣，道：「無，拉家常罷了。」
他忽然道：「我與白然比試過。」
我大喜，我好歹也充了回禍水，光宗耀祖光耀門楣。
我踢一踢落葉，瞟他兩眼，道：「說罷，喚我來做甚麼？」
家門不幸啊，這個不孝子……
我又照做。
從廚房出來，我邊低頭啃包子邊往大廳走，走著走著，身旁多了一人，我抬頭辨認，原來是我家那口缸，於是我垂首，淡定地吃包子。
我癲狂道：「什麼劍法？」
良久之後，范老夫人在我的規勸之下，哭哭啼啼地回去了。
我照做。
我平靜地問道：「那麼是否比試贏的人便贏了我？」
我只覺我的境界又一次飛升。
范天涵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我起身推開窗，天已是微光，霧在慢慢散去，冬日浮在尖尖的樹梢上，像是樹頭插了顆鴨蛋黃。
我點頭又搖頭，忙道：「無。」
午後，我參觀姜溱綉清明上河圖時，范天涵令寶兒喚我去府後的林子，我自顧掙扎了半晌，秉著從哪裡跌倒便從哪裡爬起的精神，昂首闊步地準備去把范天涵打倒在那片光明的林子里。
我吞下一口茶，淡定道：「是。」
我並不想矯情地假裝意外，我懷疑過，只是無法證實罷了。
看這話說得真好，使我徹底事不關己起來。我坐直了身子，捧起茶盅，啖一口上好鐵觀音，唇齒留香啊。
我問道：「什麼劍法？」
我哼一聲道：「莫非又叫一套掌法？」
我被嫌ｍ•ｈeｔuｂｏｏk.com.ｃom棄得無奈，只得追問道：「那為何要比武？」
他道：「一套劍法。」
我心裏嘆了口氣，為何我如斯偉岸無私呢？
我沉默不語，不好意思告訴他我僅是沒控制好力度罷了。
我萬分不解地咬了一口包子，恍然大悟。
他續道：「回京的途中，你還曾問我手為何受傷。那傷便是與白然比試時留下的。白然的武功遠在我之上，只是當時他有毒在身，我才僥倖贏了他。」
場面如火如荼，我竭盡全力地搶著最後那一團肉沫，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李總管領著范老夫人現身了。
范天涵睨她一睨，「莫非甚？」
他嘆道：「紅顏禍水。」
范老夫人探身過來問道：「是否與我那日講的有關？」
一語未了，她忽地哽咽起來，轉頭對我道：「淺兒，娘……娘錯怪你了，我們……我們要共渡難關。」
他道：「我今日教你一套劍法。」
鑒於我與范將軍鬧著彆扭，今個兒一早他上早朝時並無喚我起身為他打點。
……做賊喊捉賊，被捉的只好自認倒霉。
風呼啦啦吹，方才舞劍時不覺冷，歇了會後便覺方才出的薄汗在額間被風一吹，結成了細細的冰。
我撇一撇嘴，勉為其難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勉強學上一學。」
他又言：「現將你的右掌虎口位移到我的左手虎口。」
白忙活一場后，我與他靠著樹榦望天。
范老夫人現身時盯著我筷子上的肉直皺眉，我不得已放下筷子去和_圖_書招呼她：「娘，您怎麼來了？一起用飯？」
他面上一紅，道：「自然是有我的考量。」
我忒無奈，這孩子怎麼這麼實心眼？
他輕嘆：「我亦是有個與眾不同的師父。」
范將軍有個怪癖，上早朝前老愛折騰我起來送他。正所謂朝臣代漏五更寒，四更天不到，他便開始喚我起床。剛嫁入他家時，我還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後來新鮮勁兒過了，每次他都得連哄帶騙喚我起來，有時我耍賴，他乾脆就掀被拖我下床，我次次扒著床柱問候他府上一家老少。
范天涵不為所動，道：「娘，你莫要以傳宗接代之事為難清淺，這事她做不了主。」
我不解地望向他，他笑像偷腥的貓，道：「回去罷。」便牽著我往回走。
語畢她自顧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手環胸盯著我們吃飯。
我奇怪道：「那你贏了，為何不早告知我？」
他不可思議望著我，語重心長道他可以慢慢教我。
他續言：「併攏四指，使拇指與四指自成角度。」
現回想起來，每回我立在門口目送他出門，雖心裏不停地詛咒他踩到糞便，但基本上灰濛濛的天加上口中呼出的霧氣，勉強也稱得上是溫馨。
我不耐道：「緣由呢？」
我愈加奇怪了，追問道：「那為何現又話與我知？」
我愣住，半晌道：「這片葉子的魔力太大了，你竟欲與我掏心掏肺。」
范老夫人咳一聲道：「不了，我已用過飯，這次來是有事商量，你們用完餐後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