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溯愛
第三十三節
「住口！」伯特冷冷斥他，一雙決然而堅定的眼睛冷靜得可怕，「想抓我，呵，他們太高估自己了。」他譏諷而藐視地彎了彎唇角，冷傲得目空一切：「K，你怕我會死在他們手上？」
他看出來了，她把自己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除去她拉他下水的狠烈，除去她燒人償命的倔強，其實還有一念。有她在，他們會堅守最後一塊領地。不然，汽油不間斷地奔流而來，原本就著火的大廳會在片刻間被火舌吞噬，而言溯就……
K忍不住了：「B先生，您先走吧。我留下勸C小姐。」
屋頂牆壁的木質結構燒得噼里啪啦作響，世界卻靜得可怕。
走廊盡頭傳來女人期盼而發泄的求救與哭嚎，FBI靠近了。
伯特笑得凄涼：「Little C啊，你做這些，他知道嗎？」
她在等外面的警察來滅火，來救言溯。
不管從錄音里聽到了什麼，她都相信言溯有他的理由，會和*圖*書給她解釋。剛才的表演，無非是為了讓伯特看著，看著言溯被拋棄，讓他不至於在臨走前直接一槍殺了言溯。
「不要！」
「我當然知道。」沙啞卻堅定的聲音。
伯特沒聽，卻安靜了下來，淚止了，臉色也恢復了一貫的冷峻陰沉：「你和Tau離開，我和其餘人留下。」說著，從K手中奪過霰彈槍。
言溯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步履艱難，才靠近便用力抓住發燙的柵欄，極力撐著身體，目光一刻不離，膠在甄愛身上：「她心裏想什麼，我都知道。」
那時言溯就注意到了，然後猜出密碼是LITTLE C。
K不聽，直接抱了另一把霰彈槍，撲到遠處的角落，一發輕型炮彈打出去，走廊里火勢更猛。女人的尖叫聲撕心裂肺。席拉訓練有素地在不遠處搭掩體，動作迅速幹練，也不撤退。
K急了，甄愛滿身汽油在一旁，伯特根本不可能和-圖-書開槍，他會擔心火星引爆甄愛。
「用密道里你準備逃生的車和船錨，把欄杆拆卸下來。90%的木製結構和泥土，10%的鋼筋。幾輛越野車的馬力足夠了！」
熱浪和汽油毒氣輪番侵襲，她已經很虛弱，卻執拗地死撐著。
「你住口！」伯特冷冷打斷他，默一下，「你和Tau帶著第一第二級別的組員，先撤退。」
終究是逃不掉嗎？連死都逃不掉？
她不想回S.P.A.，也不想回CIA，死也不要回去。可夾縫中，已沒有她的生存之地。
「先生！」
是的，她根本就逃不掉。既然如此，用她一命，換言溯一命，很好。
她彷彿真要被涌動的熱氣流帶走。
她淡淡垂眸，無欲無求的樣子。
強烈的熱風夾著火舌，如浪濤涌過來，吹起甄愛的長發，凌亂地飛旋。她烏黑的眼睛沉靜又濕潤，白皙的臉頰早被燙得粉紅，像烈火里盛開的花兒，和*圖*書美得驚心動魄。
「不要！」
她聽見他們驚恐地大喊，她望著天空，頭有些暈，張開嘴，小小的金鑰匙放進去，狠狠一咽，喉嚨劇痛。她疼得眼淚出來了，順著眼角流進頭髮里。
甄愛目光空洞，恍若未聞：可是伯特，我不想忘記，我也不想好起來了。
她的世界塌了，唯一一絲光亮也熄滅，活著，就像重新回到黑屋子，漆黑，冰涼，一個人，一輩子。
「小愛乖，不要生氣。」他以前就是這麼笨笨地哄她的。
K低頭：「您自然可以逃脫，可……」他看一眼關在籠子里的甄愛，立刻跪下去求：「C小姐，您出來吧。真要看著先生被抓嗎？他不會甘心被抓，他們會殺了他的。」
那樣絕望的生活，她已經沒勇氣走下去。
軟硬不吃，世上怎會有如此倔強的女人！
FBI狙擊手的微型炮彈射過來，不遠處，牆壁炸得稀巴爛，木屑泥土夾著火花滿世界亂飛。
同時，也為此刻她的「自殺式」的留下提供最恰當的理由。
她吞了鑰匙！伯特一副世界坍塌的空茫神情，不可置信！為了救他，她竟然如此決絕！
現在，她必須留下，不能走，不能被伯特帶走。她走了，這裏的人全部會撤退，汽油會涌下來，遲早燒死言溯。
伯特再無他法，低了聲音，一句一句：「C，我求你了！出來！」
他們這邊地勢低，沙石堆砌的掩體另一面，成了實際意義上的火海，汽油不斷緩緩湧來，堆積成潭，熊熊燃燒。
言溯吃力地扶著欄杆，看甄愛靜默而無聲地坐在滿地的透明液體里，分明這麼近，卻彷彿隔著生死的天涯之遠，他眉心全擰到一處，說出的話卻輕柔，只屬於她一個人的溫柔：「小愛乖，不要生氣。你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她低著頭，震了一下，彷彿有什麼東西從她身上www.hetubook.com.com消失，漸漸隱消下去，再也不動了。
甄愛低著頭，一動不動。
伯特如夢初醒，沒時間佩服言溯的推斷能力，帶著隨從過去，大廳的地板已經展開。寬闊的斜坡通道上，幾輛黑色的越野車整裝待發。路的盡頭是外界。
伯特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C，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緩緩搖頭，自嘲似地笑，眼裡卻再度閃過一絲水光：「傻啊！」
伯特凝眉想了一秒，卻也一言不發，雖然依舊恨言溯，心裏卻存著一絲屈服的僥倖——萬一言溯能勸她出來。
木製頂板起了火，接二連三地開始坍塌，尖叫聲呼救聲愈發刺耳。
甄愛眼中淚光閃閃，緩緩抬頭，目光從他蒼白而虛弱的臉上劃過，不作停留，望到天上。
他抓著欄杆，低下又卑微：「Little C，他傷害了你，我帶你回家。總有一天，你會忘記；總有一天，你會好起來的。」
言溯寂靜的臉上閃過一絲蝕骨的痛，漸漸沉澱下來，對伯特道：